烏銳清不動聲色道:“快了,最近被市場和財務幾個部門折騰得焦頭爛額。”
王騰飛把菜單還給服務員,笑容了然,“開疆是不容易,對了,這次約我出來是需要微博方麵打什麼配合?”
烏銳清的笑容淡然而真誠,“也不是要聊什麼正事,兩家公司離得不遠,和您碰一碰而已。”他說著頓了頓,拋出一句生意場上熟透了的場麵話,“王總也忙吧,之前秘書問了您助理白天的時間,被約滿了。”
王騰飛哦了一聲,隨口道:“也沒那麼忙,白天是剛好有人找,又是挺重要的生意朋友,臨時推了會議去幫了個忙。”
“哦?”烏銳清挑挑眉,“能讓王總推掉會議,想必是幫大忙。”
王騰飛提到這個就無語,歎了口氣,“也沒有,小事而已。算是跟我們公司業務相關吧,跟底下人打個招呼罷了。”
烏銳清聽到這,基本可以確定那人找的果然就是王騰飛。
一出手就找老大,果然還真的算是個人物。
於是烏銳清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似是隨意地問道:“誰啊,約人都約到我前頭去了。”
王騰飛本來不是個會說太多的人,但偏巧之前在冰山盛典上看到過顧卓立和烏銳清關係甚好,於是便滿不在乎地笑著說,“卓立。”
“嗯?”烏銳清卡了一下,沒聽明白,“卓立?”
“望煊集團的小顧董啊,年紀輕輕坐擁浩蕩家產,和你一樣都是青年才俊,哈哈。”王騰飛感慨了一通顧卓立的家業,又說道:“你倆不是很熟嗎?他來跟我說話中途還停下來說回你一條短信呢。”
“小烏總?發什麼呆呢?”
烏銳清已經木了。
今天白天他刷新微博的間歇給顧卓立發了一條消息,問他超話簽到了嗎,男人給他回複簽了,還跟他約今晚去家裡追星,“有一個關於追星的重大決定”要告訴他。
他腦子有些空白,深吸一口氣,確認道:“今天上午,隻有顧卓立約了你嗎?”
王騰飛點頭,“對啊。約人一般都中午下午,隻有小顧董是個急性子,非說……”
烏銳清神色凝重,眉目間那片冷肅讓對方話說到一半頓住了,不確定道:“烏總,到底怎麼了?”
烏銳清淡淡道:“無妨。”
他頓了頓,又垂眸無奈地笑了笑,輕聲道:“原來小顧董找過您了啊,我本來說我來開這個口,沒想到他先找您了。”
王騰飛一愣,“啊,原來你倆都是為了那兩個微博賬號折騰啊?”
烏銳清套出最終的話,卻高興不起來,滿臉寫著凝重。
王騰飛嘖了兩聲,“不是,那兩個賬號的主人同時是你們兩個的朋友?麵子真夠大啊,這麼點事,找你們倆來走門路,我都有點好奇是誰了。”
烏銳清挑挑眉,“他是這麼跟您說的?”
“對啊。”王騰飛感慨道:“要不是小顧董告訴我,我都想不到。真是絕了,沈灌和廖山家互撕一年多的兩個粉頭竟然是同一個人的兩個馬甲……天啊,精分是病啊。”
烏銳清沉默了足有十秒鐘之久,而後他把茶杯輕輕往旁邊推了一下,冷聲道:“沒錯,精分是病。”
“得好好治治才行。不然……跑出來危害社會。”
王騰飛莫名感受到了一種殺氣,嘶了兩聲,打哈哈道:“開什麼玩笑,你們兩位一起罩著的朋友,就算是精分也沒人敢治啊哈哈哈。”
……
烏銳清不動聲色地進行完了這個飯局,在聽王騰飛說話的時候,他滿腦子都在回憶和顧卓立相處的細節。
男人輪博時滿腹的牢騷。
出錢買號打榜時的不情願。
被質問懷疑時帶著悲壯意味的慷慨。
一讓做數據,不是突然重病就是突然情緒低落。
還有……蜜柚battle廖山家莫名其妙的失利,以及冰山晚宴過後在沈灌麵前的那出大戲。
烏銳清走出餐廳,表情凝固在麵無表情那一檔,等在外麵的Lucy被自家老板嚇了一跳,遲疑道:“Boss……您怎麼了?”
從沒見他這麼冷漠過,能把人凍死。
烏銳清沉著臉,“不回公司了,送我回家。”
“呃?”Lucy遲疑了一下,“好的。但是……您讓我留意的加急快遞已經到公司了,我們需要先回去拿一下嗎,還是等會我送到您家?”
快遞。
烏銳清腳下一頓,片刻後說道:“直接去拿一下吧。可能,急用。”
Lucy:“好的。”
回家的路上,烏銳清一路沉默,車裡的氣氛死一般凝重。
他把加密小窗裡“麅子今天糊了嗎”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過了一遍,其實很多細節都能和顧卓立本人對上,包括之前在上海剛下飛機前往酒店的時間點、顧卓立罵完沈灌後“麅子今天糊了嗎”也莫名情緒低落的巧合,以及每次都是顧卓立發微信找不到他,下一秒對家噴子的私密小窗就過來了。
Lucy突然問道:“Boss,今天顧董還去您家做客嗎?我幫您訂兩人份的晚餐嗎?”
“訂。”烏銳清斬釘截鐵道:“訂三人份,讓他多吃點。”
“呃,好……好。”Lucy覺得自家老板今天大不對,偷偷回頭瞟了他一眼,又趕緊轉回身去。
烏銳清努力冷靜下來,很認真地分析了一通男人的操作。
顧卓立應該不知道一直在網上對噴的“網友”就是他。
網絡對噴這種事是命運使然,彼此不知情,誰也怪不了誰。但偽裝成廖山粉絲臥底過來騙取情報就另當彆論了……
烏銳清又一次點開那個加密聊天室,看著昨晚的那句“你這種裝逼還傲慢的人,我多一眼都不會看”,又往上翻了翻,對著那條“三次元親愛的小夥伴”,陷入複雜的沉默。
他忽然輕聲開口,“要是有人三番兩次捉弄你,怎麼辦?”、
Lucy愣了愣,“啊?”
她的大腦飛快運轉,“絕交,或者報複回去。”
烏銳清頓了頓,輕聲道:“可是他確實給我造成了一些損失。比如……”
比如蜜柚battle廖山家數據組拚死拚活一星期,最終卻被終點超車,而烏銳清竟莫名成了間接的作亂者。
Lucy說道:“那就很簡單了啊,報複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說完這句話車廂裡又安靜了許久,她屏息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心中暗暗懊悔。
自家Boss是個多麼清高而利落的人,向來崇尚快刀斬亂麻,怎麼會同意她的建議呢?
她下意識回頭過去想道個歉,卻見後座的烏銳清一手拿著手機,輕輕側著頭,似是在看著車窗外發呆。
乍一看好像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仔細看,那雙黑眸中卻有一絲高深的玩味。
Lucy猛地打了個哆嗦,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了,迅速轉了回去。
烏銳清在心裡打定了主意,給顧卓立發消息。
【什麼時候來?今晚繼續來打榜啊,榜單要掉了。】
顧卓立:【你在家嗎?我隨時都可以去,正好我有事跟你說】
顧卓立:【哎,我昨天倒黴死了,小馬開車急刹車,我把脖筋給抻了,好痛……】
顧卓立:【哎我有一件禮物要帶給你,你今天心情如何?】
烏銳清對男人口中的禮物並不感興趣,隻回複道:【還可以,你儘快來。】
他剛放下手機,那個加密窗又彈了出來。
【麅子今天糊了嗎:號解開了吧,答應的叫爹呢?】
【麅子今天糊了嗎:跟你說,以後我不會在網上懟你家了。但你記住,一切都可忍,我崽必須贏。距離年底商業價值榜公布還有兩個月,走著瞧吧!】
烏銳清對著那幾行字定定地看了片刻,而後竟冷笑出了聲。
打一頓罵幾句什麼的,對那家夥而言,太放過他了。
要天長日久地讓他把這件自找的馬甲穿著,即使馬甲上長出刺來,也要堅持著穿下去呢。
烏銳清忽然覺得自己摸清了一種思路,他瞬間切換掉平時和男人互噴的口吻,一邊麵無表情,一邊發著溫情脈脈的文字。
【廖礦群山:解鎖了。您真的很厲害,現實生活中您一定是個大人物吧,我好慚愧,之前一直噴您來著,沒想到您才是隱匿在鍵盤背後的大佬!這裡給您說聲對不起,無論沈灌和廖山怎麼樣,都由衷地欽慕並讚美您。】
對麵過了足足十秒,男人像是被嚇瘋了,劈裡啪啦砸過來一堆。
【?????】
【我去???】
【不是,你有病啊?】
【你是不是發燒了??】
【你不要嚇我,你是瘋了傻了還是被人綁架了?你該不會一直都是個裝作高冷裝逼人設戲弄我的精神病吧?!你是不是那種精神病犯罪狂啊?!】
烏銳清冷漠地勾了勾唇角。
【廖礦群山:您說的很對,我仔細反思了我自己,我確實一直以來在裝高冷,卻沒想到裝到真大佬頭上了。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溫柔對待您的,把您這一年來在我這裡受的氣都撫平。】
【廖礦群山:摸摸頭。】
【麅子今天糊了嗎:臥槽。。。】
烏銳清關掉小窗,打開郵箱迅速編輯了一條,五分鐘後,一個標著“未知”的來電在屏幕上亮起。
他接起電話,語氣如常平和沉穩。
“再提一個需求,價格你開。”他清晰地說道:“之前你給我和他開的加密小窗,可以設置鎖死嗎?”
Bcker遲鈍了片刻,緩緩道:“您所說的設置鎖死,該不會是禁止對方強行卸載吧。”
烏銳清:“嗯。”
“……看來您真的很享受與對家互噴的快樂。”Bcker默默打開那個都快要被他遺忘的指令窗口,掃到最後一段聊天日誌,整個人有些恍惚。
“那個,不要錢了,我這裡添兩行代碼的事,很簡單。”Bcker遲疑道:“但是您注意心理健康啊,我感覺您說話的風格跟之前比起來變化有點大。”
烏銳清“嗯”了一聲,道謝後掛斷了電話。
到家沒多久,男人就送上門來了。
打開門,顧卓立手裡拎著一個有些熟悉的禮盒,烏銳清隨手接過來放在鞋櫃上,還沒來得及問裡麵是什麼,就看見了男人肩膀以上僵硬的動作。
他挑挑眉,“抻成這樣?”
顧卓立苦著臉,“飛來橫禍,真是的。而且我跟你說,我最近遇到的怪事不止這一遭,太魔性了!喪心病狂!令人發指!你知道什麼叫舔狗嗎?我今天才認識到什麼叫舔狗!我去,開了眼了!”
“哦?”烏銳清語氣淡淡的,似乎沒有什麼意外的含義,顧卓立依稀覺得他比平時冷漠了一些。
男人停頓下訴苦的話,問道:“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心情很好啊。”烏銳清淡淡地說道:“你沒聽說嗎?我們家大粉的微博賬號解開了,整個管理群裡都在歡慶,我剛才一直和大家聊天來著。”
“哦,對哦。”顧卓立聞言舒眉一笑,“這樣你也能開心點,以後又可以輪他的追星博啦。”
烏銳清淡然一笑,“你呢,你不開心麼?”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後又恢複如常,說道:“我當然開心……那個,我今天其實是有件事要跟你說。但我先進去坐吧,不,我可能得在沙發上躺著,實在太疼了。昨天還隻是脖子疼,今天一覺起來脖子好了點,但兩個肩膀廢了似的,見鬼。”
烏銳清挑挑眉,“疼成這樣?”
他這十幾年來學散打、學跆拳道,各種肌肉傷受過不計其數,簡單推拿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他略作思忖後輕輕笑了笑,“你進來坐吧,我幫你按按。”
“你還會按摩啊?”顧卓立有些意外,跟著他往裡走,坐到沙發上。
不知為何,如果不刻意提起,他很難主動聯想到烏銳清是一個力大無比的人。大概是小烏總整個人的形象和氣質太過溫潤謙和,看起來比昨天那個老大夫要溫柔多了。
顧卓立忽然回想起那隻微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時的觸感,感覺耳根隱隱發熱。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幫我按兩下吧,就肩膀和脖子銜接的地方,我感覺我的肌肉都打結了。”
烏銳清嗯了一聲,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天那隻手放上來的感覺有點不對。
想象中的舒服沒有發生,男人反而莫名感受到一股威脅。
他有些茫然而無措地咽了口吐沫,下意識想要阻止,又沒有什麼理由。正迷茫著,餘光裡忽然瞟到了角落裡的兩個快遞盒。
“你買什麼了?”顧卓立問道。
“哦,你說這個啊。”烏銳清像是忽然想起來,鬆開手走過去,從快遞箱上摘下附贈的小刮片,把膠帶拆開,淡定地說道:“之前蜜柚battle不是鬨過一次叛徒嗎,咱家管理說懷疑那個叛徒之後還會去各種現場活動繼續潛伏,給我們每個人都買了一套家夥,讓我們以後參加活動都帶著,方便隨時抓人。”
“……”男人的神色凝重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烏銳清打開箱子,先是揪出來紋路鋥亮有光澤的蛇皮麻袋,又從另一個箱子裡倒出一地的不鏽鋼鉚釘殺馬特戒指。
男人的表情逐漸恍惚:“……”
戒指做工十分重型,掉在地板上都不是鐺啷啷的脆聲,而是咚咚咣咣的悶聲。
鉚釘鋒利,感覺一拳上來能把人眼睛劃瞎。
顧卓立一臉驚恐,正要說這玩意一看就不是你的風格,就見烏銳清一枚、一枚地把戒指套在了自己手上。套完左手,又套右手,十指狂野而有力地舒張又收縮,反複幾次,而後輕聲歎息道:“好像沒有想象中厲害呢,不知道殺傷力夠不夠。”
顧卓立:“……你是認真的嗎。”
這玩意簡直能開膛破肚了好嗎。
男人尬笑道:“試試得了,收起來吧,你又不是那種真的會打人的人。我還不了解你嗎,善良有禮貌,講究以理服人。”
“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人?”烏銳清頗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似是完全沒有料到,意味深長道:“那要看是對什麼人什麼事啊。要真是碰上了那種厚顏無恥利用背叛我家的人,這些小東西可能我都嫌打著不夠疼呢。”
他說著思考了片刻,仿佛看不見男人扭曲的臉,自言自語道:“之前卸了烏鋒一條胳膊,是因為那小子說話難聽。如果真碰到那個叛徒,至少要卸他四肢,把他頭打爆,再割他兩塊肉喂……哦對了,你養貂是吧,喂你的貂。”
顧卓立已經喪失了語言功能。
烏銳清歎息一聲,“留著吧,等讓我知道了是誰,這些東西都會派上用場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一枚一枚地卸掉戒指,活動了下手腕,又朝男人靠近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卓立覺得他的腳步似乎被刻意放慢了,一步一步,帶著濃鬱的殺氣。
這一次,是兩隻微涼的手,似是漫不經心地按在了他脖子和肩膀交接的地方,又往上探了探,按住他的後脖頸。
——仿佛那不是兩隻手,而是兩把刀。
烏銳清悠然一笑,“我下手可能有點重,想推開就要忍著點疼,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