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A」(2 / 2)

顧卓立以一個邊緣賓客的身份,旁觀了他今生見過的最令人憤怒的一場酒會。

Amber從立項以來的每一次走偏路、最後決策過程的卡殼、甚至到最終方案裡每一個本不該烏銳清經手的細節,都被逐一挑出來,由不同的股東,輪番質疑一遍。

烏銳清舉著一杯紅酒站在台上,卻更像個受審的犯人,對著那些他該稱呼叔叔伯伯和前輩的人,謙卑作答。

男人的眼神不止一次地被烏銳清捏著高腳杯的手指吸引,烏銳清從容微笑時,食指第一個指節卻已經泛白。四十多分鐘的一場“股東交談”,實際上卻如同一場辯論,烏銳清像是說完了自己一年的話,中間無意識地喝了三杯紅酒。

十分可笑的是,最終投影上出現了預測Amber品牌登陸一年後Pierres的市值增長,那群人開始向烏慶泰和烏鋒舉起酒杯,恭喜他們“終有回報”。

王雪霞穿著一件富貴堂皇的披風,在中間笑得如沐春風。

“你是……望煊的顧董?”一個老成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顧卓立把杯中殘餘的一點酒喝了,才冷漠地側頭看了一眼那個湊上來的人。

也是剛才混在找茬大軍裡給烏銳清難堪的人之一。

“有事?”

那人伸出手,“幸會啊顧董,想不到你也入股Pierres了,明智之選。對了,我司最近剛好有看食品行業……”

“沒興趣,不賣股,不投資,不整理結構,也不喜歡你們這些垃圾公司。”

“……”

顧卓立把高腳杯往桌上一墩,麵無表情地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看到你們這些人就覺得反胃。還有,誰投Pierres了,散發著屍臭味的集團,隻有你們這種垃圾公司才會跟投。”

“……”

男人一肚子的火憋著發不出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大步離開。

踏出那道氣勢恢宏的大門前,他回了個頭。黑眸冷厲而凝重,將人群中談笑熱烈的烏慶泰、王雪霞、烏鋒三人,挨個看了一遍。

顧卓立找到烏銳清時,烏銳清坐在四十八樓防火通道的某一級台階上。通道裡的聲控燈早就滅了,烏銳清手裡拿著一個打火機,打開蓋子,一簇火苗就成了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男人無聲地站在他麵前,看著他玩那隻打火機。

打開,火苗彈出,映出那對漆黑明眸中如死亡般的寧靜。

關閉,世界熄滅,隻有那道淺淺的呼吸聲。

打開,關閉,烏銳清反複重複,過了好久他才收起,跺了跺腳,讓聲控燈亮起,而後對顧卓立笑,“小顧董,坐吧。”

他往旁邊挪了挪,在狹窄的樓梯上給男人騰了個地方,輕聲道:“不追星,陪我坐一會。”

男人坐下,無言,側過頭去,看著烏銳清線條利落的側臉,又順著他的頸看到他的襯衫領口,目光停留在胃那裡。

烏銳清今夜喝了好多酒,喝到周身似乎都散發著一種本不屬於他的,酒精的氣息。

酒精讓那雙黑眸更加波光粼粼了,卻也更加空洞。

許久,顧卓立低聲問,“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黎淩?”

烏銳清笑,“因為黎淩和烏慶泰犯了一樣的罪行。”

“黎淩的醜聞必將會帶垮Amber,給Pierres重擊。重擊之上,再加狠拳,爆出Pierres創始人和代言人如出一轍的罪孽,Pierres即便不死,也要休養上三年五年。”

“瞬息萬變的商業市場,三年五年後誰才是行業巨頭,誰又能說得清呢……”

顧卓立聽不進去那些計謀,他隻記住了一句話。

男人失神地重複著,“黎淩和烏慶泰犯了一樣的罪行……”

“對。”

烏銳清垂眸輕笑,“我用十幾年的時間查清了一件事,關於我是誰,關於我是怎麼來的。”

“二十五年前,烏慶泰酒後強/奸了一個在行業論壇峰會上做誌願者的女大學生。”

“女大學生是帝都名校高材生,無父無母,除了自己一無所有。”烏銳清把頭埋在膝蓋裡,聲音中似乎有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顫抖,他哽了哽,說道:“我母親傻,被烏慶泰的幾句花言巧語騙到烏家的宅子裡待婚,實際上卻是被半藏匿半綁架的狀態。烏慶泰好麵子,怕事情捅出去,本想藏到她瘋,卻沒想到幾個月後發現有了我,而那時,他已經和王家聯姻,娶了王雪霞。”

“所以啊,我出生沒幾個月,就被烏家扔進了孤兒院。”

“而也是那之後不久,我母親出了一場車禍,死了。”

烏銳清把頭埋在膝蓋裡,像是說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笑得嗆起來,“王雪霞婚後難孕多年,烏慶泰為了留後勉為其難把我撿了回去。撿回去不久,王雪霞不知想了什麼狗急跳牆的法子,大概就和當年安排我母親被撞死一樣的瘋狂,強行懷了烏鋒。”

烏銳清抬起頭,眼眶猩紅如血,黑眸中閃著一道令人心驚的水光。

“烏慶泰以為自己撿了一條狗回去養了很多年,卻不知,撿到的是條狼……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年紀輕輕若要直接躋身頂級投資公司的高層,必然要有所戰績。”

顧卓立心中一沉,緩緩點頭,“嗯。”

烏銳清紅著眼笑,沉聲緩緩反問,“那麼,Amber成也烏銳清,敗也烏銳清,山起是我,山平還是我,夠不夠我為自己尋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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