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刺中他們本體的瞬間,立刻自燃了起來。
本就受著劍閣壓製而被削弱了一半力量,被這麼一番重創哪裡還能維持得了?頃刻之間化為了灰燼。
此時天賦已破,少年站在她的麵前。
他雖氣息還算平和,可臉色蒼白,明明沒有見血整個人卻肉眼可見的虛弱。
火光隱約,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翟星樓逆著光看向眼前的少女,那雙眸子從剛才到現在頭一次有了戰意。
這一次兩人真正以平等的姿態對立。
他緊握著手中長刀,揮刀斬風,劈開周遭的火焰砍了過去。
幾乎是在同時,白茶也引劍迎去,刀劍相撞,滌蕩的颶風翻湧,風火交纏,灼燒著劍閣上下。
按理說白茶如今和翟星樓的靈力應當所剩無幾,可沒想到她落下的這一劍剛下去,少年沒有被壓製分毫不說,甚至還將她生生逼退了好幾步。
白茶愕然:“怎麼回事?你的天賦明明已經破了……”
“破了又如何!”
翟星樓扯了扯嘴角,那雙眸子似刀。
揮灑的刀風如千鈞巨石,從白茶頭頂狠狠壓了上來。
“沒有了天賦,老子還有手中長刀!”
刀鋒從一開始的麵成了線,直直往她的咽喉而去。
那逼仄的寒意在刀鋒貼近的瞬間,好似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冰冷凜冽,無法呼吸。
這種感覺和剛才他使用天賦時候一樣。
那千軍萬馬的威壓在這一刻凝聚在了他的長刀之中,這時候白茶才驟然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他召喚驅使的亡靈都寄宿他這把長刀裡。
天賦破開不是意味著它們真正煙消雲散,而是那些亡靈重新回到了他的長刀。
白茶連忙側身躲開了翟星樓的攻擊,下意識想要拉開距離的時候,餘光瞥見了少年骨節泛白的手。
起初她還納悶兒,他們兩人修為相差並不大,經過這麼一番惡鬥,他為什麼還能麵不改色。
原來隻是虛張聲勢罷了。
翟星樓的刀或許威力如初,但是他的身體已經沒辦法讓他自如拿刀了。
而白茶那道言靈借的是他攻擊過來的靈力,所以靈力並未耗儘。
這刀她是不敵,可人就不一定了。
隻要避開那刀,然後砍!
她側身一躲,刀鋒擦過的瞬間,白茶反手引劍,蓄力用刀背重重砍在了翟星樓的手腕。
畢竟隻是一場比試,手是刀客劍客的第二生命,她不可能真的下狠手。
白茶隻想要把翟星樓的手骨打斷,讓他再握不住刀,那這場比試就結束了。
誰知道她劍落下,“哐當”一聲,好似砍的不是手而是鋼鐵一般。
彆說打斷他的手骨了,白茶的手都被震得發麻,險些沒握住劍。
“這麼點力氣,撓癢癢嗎?”
翟星樓咧嘴笑得惡劣,刀鋒一閃,眨眼間便斷了白茶頰邊的一縷頭發。
白茶心下一驚,而後想起了白傲天之前說的,他說翟星樓的身體被淬煉到了極致。
堅硬如鐵,刀槍不入。
她那一劍下去自然傷不到他。
兩人此時離得很近,白茶下意識想要避開,可翟星樓已經揮刀朝她砍了過來!
那一刀對著的正是她拿劍的手!
白茶慌忙側身避開,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即使避開了拿劍的那隻手,她的背也被狠狠砸出了一道血痕。
她疼得臉色蒼白,額頭也不知什麼時候沁了一層冷汗。
白茶顧不上疼痛,看著翟星樓引刀,她趕緊起身想要逃開。
誰知剛站起來,她的腳踝一痛。
翟星樓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逃走,扣著她的腳踝把她死死一樣拽了回來。
“剛才不是很神氣嗎,不是想要斬斷老子的手嗎?”
他倒是沒真的殺紅了眼,也用的是刀背。
但是他的一刀是正還是反麵對她來說還不都一樣?!這麼一刀下去彆說斷手了,她整個胳膊都得費了!
“?不是,大哥,咱們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你彆……?!”
那刀快要落下之時,白傲天運轉著靈力引劍先一步砍上了翟星樓的脖子!
這一次不是劍背,而是真正的劍刃。
“哐當”一聲,血液飛濺的可怖場麵沒有出現,白傲天用了吃奶的力氣竟也隻在他脖子處留下了一道淺淡的血痕。
他抬起手摸了一把脖子,看著手中殷紅的血跡麵上似覆上了一層霜雪。
而後翟星樓冷笑著一把拽起白茶的衣領狠狠砸在了地麵。
“白茶,你他媽還真想要老子的命啊?”
翟星樓這人身上戾氣重,隻要見了血就很容易殺紅眼。
白傲天剛才之所以引劍去砍他是因為白茶的手被壓製住了沒法動,他唯有自救。
況且他身體堅硬如鐵,這麼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誰知道人沒脫身,反而惹怒了對方。
“剛才是手,現在是脖子。禮尚往來,老子砍一刀你脖子不過分吧?”
白茶此時已經拿到了劍,見他又要砍她,急忙引劍去擋,剛舉起。
一道紅光隱約——是劍麵的血跡。
等等,血?水!
【傲天,水滴石穿這個以柔克剛的原理是不是也可以用在人身上?】
見刀快要落下,白傲天趕緊凝聚靈力形成保護罩,聽到白茶這時候還有閒情問問題難免著急。
【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問水啊石頭什麼的做什麼?】
【你先回答我。】
少女的語氣格外嚴肅,白傲天一愣,而後如實回答。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至柔克至剛,彆說是人了,哪怕是鋼鐵,隻要……?!】
對啊,翟星樓的身體被淬煉得堅硬如鐵,這不就是至剛嗎?
木強易折,反是過猶不及,可若是反著來就是另一番情況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複,白茶剛想要再問什麼,可少年已經引刀揮來。
刀光凜冽,翟星樓周身的戾氣和劍閣的劍氣一並形成了巨大的威壓,壓製著白茶沒法動彈。
刀要落下,白茶情急之下大喝出聲。
“奪你武器!”
“嗖”的一下,長刀掙脫了翟星樓的束縛,飛到了白茶的手中。
翟星樓臉色沉得厲害,奪劍修和刀修的武器,這和當眾挑釁羞辱沒有兩樣。
“我看你是真的找死!”
他握拳朝著白茶狠厲砸去,拳風攪動著劍氣,如同刀片一樣劃破在了她的手背。
白茶疼得厲害,不單單是因為翟星樓的攻擊,還有那長刀戾氣太重,拿在手中整個人似掉入冰窖般冷冽。
她長長的睫毛沾染上了霜雪,麵上也覆了一層。
不是她不想要用劍,而是她現在的靈力有限,唯有借助翟星樓的長刀才能驅使言靈。
白茶咬了咬牙,忍著寒霜的刺骨。
在少年的拳頭擦過她的鼻尖時候側身一躲,她一手引劍將他逼退,另一隻手用刀蓄力橫掃了過去。
罡風肆虐,夾裹著風雪寒氣。
一瞬之間乍暖還寒,宛若凜冬。
“抽刀斷水水更流——?!”
白茶言靈剛說到一半,五臟肺腑突然攪痛了起來,周身靈力竄動,好似下一秒就要爆裂。
是反噬!
這一道言靈超過了她的承受範圍!
哪怕是借助了翟星樓的靈刀,這畢竟不是她的靈器,加上她沒辦法承受這麼重的戾氣。
因此白茶無法使用出這一道言靈。
好,既然這一道不行——
白茶手腕一動,整個人禦劍到了高處。
明黃色的衣衫翻飛,衣袖被風吹得烈烈!
那言靈的金光映照在她身上,宛若飛龍在天,攪動著的劍氣滔天,好似遊龍歸海!
“言靈——”
“水調割頭!”
……
觀戰的眾人原本以為白茶這一局凶多吉少,誰知竟在最後關頭逆風翻盤。
翟星樓被那一刀砸到後腦勺後,倒地昏死了過去。
白茶手撐著地麵踉踉蹌蹌站了起來,雖也沒好到哪兒去,但卻保持清醒,撐到了最後。
勝負已分——
是白茶贏了。
一時之間劍閣上下靜得厲害,好似一根針掉到地上也能聽到。
半晌,眾人如夢初醒,一石激起千層浪般炸開了鍋。
“這,這也能行?火柴人大戰千軍萬馬,還贏了?真是小母牛搖尾巴,牛筆啊!”
“不止是火柴人,你沒看到最後那一下嗎?那是什麼術法?水調割頭?你強任你強,我爹是李剛,哦不,是以柔克你剛?”
“牛蛙牛蛙,看來這比試光靠蠻力也不成,還得靠腦子,翟師弟這個刀修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不是,這和有沒有文化有什麼關係?這主要是天資吧。白師妹前後那套組合拳一火一水兩種術法,屬性相克,也隻有天靈根資質能做到了。放其他人身上早就爆體而亡了。”
“……什麼叫刀修都是莽夫?說得好像劍修就有腦子似的。”
“……?”
……
高台之上之前還自顧自啃著餅子的卓不絕,看到白茶握刀的那一幕猛地坐直了身子。
不光是他,其餘兩人也神情一變。
和宗門弟子隻注意到勝負不同。
他們留意到的是白茶最後那一刀,用的不是靈力,而是天賦。
與之前借助靈筆輔助還有符理支撐不同,她這一次借的是翟星樓的靈刀,是真真正正的外力。
天賦在五行之外,能夠驅使它的靈力不能從萬物之中獲取,因為天道掌三界五行。
像天賦這樣,以及其他五行之外的一切都是不被天道庇佑的,是被排斥的存在。
唯有修者自身提高修為,以自身為媒介積蓄靈力才能驅使。
而白茶不是,她打破了這一法則。
不在五行,卻能借助外力。
上一個能做到的人,已經身隕五百年了。
半晌,逍遙子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看著一旁震驚的餅子什麼時候掉在地上都不知道的老者,沉聲說道。
“……你現在還覺得沒什麼嗎?”
卓不絕在之前聚靈地的時候就發現了白茶能夠用靈筆輔助使用天賦,不過這種情況雖少見,但是她的靈根特殊。
借用一下靈筆引符法轉化成言靈,本質上其實還是在符理之中,法則之內。
可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真的能借助外力,使出超過自身能力的言靈。
外力即是天之力。即與自身相對的萬物的力量,一朵花,一棵樹,都是外力。
天地萬物是外力,四海八荒也是外力。
白茶那一招言靈看上去和以刀引水以柔克剛而已,但那不是水係術法。她也並不會刀理,不是像用靈筆借用符理輔助天賦。
她是單純以天賦馭水引刀。
五行之外的力量卻能奪取五行之中的力量使用,說好聽了一點是不符常理,說直白一點,那就是有違天道。
沈天昭就是這千百年來有違天道,與天爭命的第一人。
世人隻知道萬劍雲宗是自沈天昭隕落之後,從原本三大劍宗之首,到了如今的第三。
以為是因為他的隕落導致宗門實力大衰。
實則這隻是其中之一,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神魔大戰。
那場神魔大戰好巧不巧也正是在沈天昭飛升劫數前後。
這也是為什麼在他隕落時候仙門各宗流言四起,說神魔大戰或許本就隻是一場劫數,一場沈天昭飛升的劫數。
不然他也不會在即將飛升的時候突然以身祭劍,散去神魂,以畢生修為療愈眾生。
因此對於沈天昭的隕落,修真界一共有兩個說法。
一說他是心懷大愛,為神魔大戰之後滿布瘡痍的世間做出的自我犧牲。
另一部分人則認為那不是舍生取義,而是自我救贖。
救的是自身。
贖的是人命,天命,蒼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