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好奇,我師尊究竟對你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事情,以至於你恨他到如此程度。”
白茶一方麵是想要借此拖延時間,而另一方麵也的確是好奇。
“如果說是因為他將你封印在此幾百年,可他也死了,身消道隕,你也應該消氣了才是……難不成你不是死於魔修之手,而是我師尊劍下?”
那人沒有回答,這一瞬的沉默讓白茶心下一動。
沒想到她隨便一猜竟讓她猜中了。
“你不會真是……”
“是啊,我是死在他的劍下。”
他扯了扯嘴角,周身隱約有黑色的霧氣縈繞,那雙眸子也有些緋紅。
“不隻是我,玄靈子,還有成千上萬的修者也都死在了他的劍下。”
“神魔大戰,魔氣肆虐,我們比不上你師尊道心穩固,我們被魔氣驅使弑殺了同門,我們為尋生機血祭了同道,可那有什麼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也想踏著我們的屍體從浩劫之中重生,我隻是做了和他們一樣的事情,我隻想活下去,我有什麼錯!”
話音剛落,四周的竹海再次翻湧,把白茶整個人包圍在其中。
逼仄的威壓似刀,刮得白茶疼痛難忍。
他一步一步踩著竹葉而來,一隻手死死扼住了白茶的脖子,好似看一個死物。
“你說,我何錯之有!”
白茶這時候算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會這般嫉恨沈天昭,當年魔氣侵蝕三界,人成了魔,獸成了妖。
他們沒有了善惡人性,互相殘殺。
如果不及時製止,恐怕如今已沒有正魔兩道之分,後者已登堂入室,成了這三千仙門的主人。
就像沈天昭一劍誅殺了玄靈子一樣,沈天昭也這般誅殺了天下人。
他救了蒼生的同時,也成了這天下的罪人。
“你,你沒錯,想要活著的人沒有錯……”
那人眼眸一動,恢複了些理智。
然而下一秒,白茶卻說道。
“但是他更沒錯,你可以怪魔,怪妖,怪眾生,唯獨,不,不可以怪他。”
因為被掐著脖子,白茶漲紅著臉,一字一頓說得艱難。
“他並未獨活,你們卻尚有生機……不是嗎?”
“生機?你說他把我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生機?!”
那人紅著眼,額頭的青筋因為盛怒乍起。
“我明明仙途坦蕩,未來光明,他卻把我困在這地方五百年。他殺了我們,做了這般醃臢事卻被後人推崇,我們呢?天地之間誰有記得我們這些鬼魂?”
沒救了,這人講不通。
他魔怔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苦難都歸咎於沈天昭,他覺得今日造就這一切的都是因為對方。
就像那些覺得這神魔大戰是沈天昭引起的浩劫一樣,他也深信不疑。
白茶手握著靈劍,趁著他癲狂失控的時候揮劍攻擊過去。
他一個不慎被劍氣推開數丈,她也從桎梏中解脫,得到了些許喘息。
那人抬起手摸了摸臉上的一道血痕,看著殷紅的血色,視線落在不遠處大口喘氣的少女。
他神情陰翳,涼涼開口。
“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不願意將身體讓給我是嗎?”
“錯了,執迷不悟的是你。你想怎麼尋死還是覓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唯有一點——”
“這不是你的身體,還是滾出來為好!”
白茶也懶得和這種人多費口舌,她握緊手中靈劍蓄力朝著他麵門砍去。
那人側身避開,緊接著一柄竹劍從他身後刺來。
白茶眼疾手快,連忙用劍打掉。
“冥頑不寧。”
他手腕一動,千萬根竹子成了竹劍“唰唰唰”,如雨一般湧來。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白茶是為了拖延時間,他剛才是被她給激怒了沒了理智。
如今清醒過來了也不想和她周旋,儘管他沒把風停雲他們太當回事,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選擇了速戰速決。
“乾坤已定,萬竹歸一。”
那千萬竹木似海浪翻湧,彙聚成了一麵接天的綠幕。
一片巨大的陰影覆上了白茶的頭頂,她瞳孔一縮,那十裡竹林如萬馬千軍壓了過來!
白茶慌忙引劍氣於周身成保護罩,可那威壓太甚,每壓下一分就似萬鈞巨石落下。
“哢嚓”一聲,保護罩不受其重碎裂開來。
在白茶以為此次在劫難逃,要被壓成肉餅的時候,一道白光自她儲物戒指而出。
光若長劍,頃刻便破竹。
白茶一愣,猛地朝著那白光方向看去。
擋住這萬千攻擊的不是什麼龐然大物,而是一顆白玉棋子。
那人在看到棋子的時候比白茶還要驚愕。
“蒼生棋?”
他一個瞬身過去,剛要伸手去拿。
結果手剛碰到便被蒼生棋給生生逼退了百丈之遠。
他還沒回過神來,便看到白光褪去,蒼生棋緩緩落在了白茶的手中。
“?!你是怎麼做到的?”
白茶也很恍惚,按理說以她如今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催動這靈器才對。
唯有兩個可能,一是得到了靈器主人的認可,二是靈器擇了白茶為主。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正常人猜到的都會是前者,畢竟白茶是從秘境過來的,沒有玄靈子的許可她根本無法來到劍塚。
偏這人不這麼認為。
“你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能讓蒼生棋易主?!”
“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什麼!”
如果說沈天昭是天下劍修的憧憬,天斬是天下劍修夢寐以求的神兵,那麼玄靈子的蒼生棋亦是如此。
他取劍是為了斷白茶和沈天昭的因果,讓後者斷了傳承,並非真的覬覦天斬。
然而於蒼生棋不是,他的眼神灼熱,是真的很想要得到它。
白茶聽到他這話不解。
“你為什麼覺得是蒼生棋易主,而不是因為我得了玄靈子的認可,這蒼生棋才保護我呢?”
畢竟要讓一個本命靈器易主,簡直難於登天。
他恥笑道,“你在開什麼玩笑?”
“要論當年被沈天昭誅殺的萬千修者之中誰最恨他,除了我非玄靈子莫屬。他殺了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認可你?”
白茶聽後一怔。
同樣是死於沈天昭劍下。
有的人生怨成魔,有的人道心依舊,寧可朝聞道而夕死可矣。
“……你笑什麼?”
“還能笑什麼?自然是笑你可憐可悲。”
白茶緩緩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棋子,眉眼涼薄。
“玄靈子的棋裡有浩瀚蒼生,而你這乾坤卻不過隻是袖中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