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從無量之地取了兩把命劍的事情並不是一個秘密,一開始蘇桃他們也以為她隻是因為動了天斬才讓境內的封印鬆動,劍氣肆虐,魔氣亂竄。
等到後來他們才從後來入佛塔的修者那裡得知,在神魔大戰之前劍塚就已經鎮壓了一把神兵。
那劍主和沈天昭一樣,也是出自萬劍雲宗。一劍九萬裡,斬儘天下魔。
——名為入坤。
若是單單隻有天斬脫離了劍塚,紊亂的隻有劍氣,可若是入坤也不在了,無量之地封印住的魔氣才會再次肆虐。
後來入佛塔之人被魔氣侵蝕的比蘇桃他們更為嚴重,有甚者險些困在其中無法脫身。
蓬萊和蓬山感知到了滄海那邊的情況,淩霄和蓬萊主立刻動身前往,重新加固了封印結界,把他們從境內救出送到了靈山。
也正是因為這兩位大能的出現,他們才得知了白茶連入坤也一並取走了。
雙劍世間本就少見,皆為神兵者更是難得。
林之在得知白茶就是沈天昭的徒弟,作為桃源少有的劍修,在所有人都在震驚少女的身份的時候,唯有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兩柄命劍。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和蘇桃一起留下。
和其他人不一樣隻當兩人是因為佛塔之中未分出勝負,約戰於此不同,青年從一開始就知道白茶的目的是幫君越鳴入塔取劍。
倒不是他從哪裡得到的什麼小道消息,而是他本身入塔就是為了在君越鳴靈力失控時候第一時間控製住他,以免波及旁人,傷及無辜。
所以他知道君越鳴的體質,自然就能推測今日兩人因何而戰。
按照白茶上靈山到現在這段時間來看,任由她資質再出眾,悟性再高,她的身體承受能力也有限。
也就是說她應當隻和一把命劍磨合過。
雖然林之覺著到時候可能不能見到白茶引出雙劍有些可惜,但是能見到一把也算難得。
不想她竟然在一開始就全用上了。
林之本該是高興的,激動的,可一看到白茶竟拿神兵劃水,他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她知不知道她在乾什麼?
那可是天斬和入坤,是所有劍修心中可遇不可求,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夢中情劍,她怎麼能,她怎麼敢拿它們劃水!
簡直是——
“簡直是暴殄天物!”
觀戰之中有一個劍修先一步說出了林之的心聲。
“這個白傲天未免也太不愛惜自己的命劍了,她竟然用它們做槳!而且還是在那樣汙濁不堪的死水裡,她根本不配用劍!”
要知道劍最愛潔,厭汙穢。
它們以靈力為食,魔氣於它們來說就跟垃圾一樣惡心。
白茶這一行為簡直是在所有愛劍人士的雷點上瘋狂蹦迪。
“是啊,要是我能得這樣的神兵,我用它之前不說焚香沐浴,也該潔淨吾身……可惜了,這樣的好劍配了這麼個劍主,實在糟心。”
也有非劍修的修者對此持不同意見。
“不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對劍那般愛惜?慈母多敗兒,於劍也的同樣的道理。況且劍是仆,劍修是主,如何用它是劍主的自由,你們這般操心是不是管太多了?”
有個女修附和道。
“對啊對啊,人傲天是沈劍仙的徒弟,沈劍仙傲視天地,萬物在他眼裡都是螻蟻。在白傲天眼裡沒準你們覺得多百年,甚至千年難得一見的神兵,在她眼裡和破銅爛鐵無異呢。”
“你這是詭辯,你……?!”
“轟隆”一聲巨響,鎮妖塔內的巨浪再一次翻湧而上。
千萬浪聲之中,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好似一葉銀杏,卷入了磅礴的水域裡。
魔氣溶於在水裡,一片混沌包裹著白茶,如同一隻巨大的黑手把她牢牢攥住,掙脫不開分毫。
觀戰的眾人的注意力這才從“白茶暴殄天物”,轉移到了鎮妖塔內兩人的交鋒。
林之雖對白茶這般用劍的行為不滿,可與君越鳴相比,他自然更希望前者能贏。
畢竟那小子在佛塔這段日子沒少給他惹麻煩。
隻是兩人的修為雖都在凝心期,但一個初期一個後期一步金丹,之間的差距不小。
本來他還想著白茶若是用命劍這場比試還能有幾分勝算,結果她還沒君越鳴的近身就被魔氣給牽製成這樣。
“我早該知道的,君越鳴那樣的體質在佛塔時候就能把白茶給壓製成那樣,如今到了鎮妖塔更是如魚得水。”
林之抱著手臂,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被死水束縛著的少女。
“他現在不過是驅使了塔中魔氣她就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要是一會兒他以魔氣操縱妖獸她更是束手無策。”
“師兄你這話什麼意思?這比試才剛開始你就唱衰,君越鳴不過隻是暫時牽製住了白茶,又不是壓製住了她,結果如何還不一定呢。”
蘇桃看不出太深的趨勢,隻覺得林之說話掃興。
青年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餘光瞥見一旁的謝九思。
隻見青年神情平和地注視著塔內,似乎並沒有覺著白茶此時是處於下風。
如果說蘇桃是因為白茶是她朋友,所以對她盲目自信,不願意聽彆人說她一句不好。
那麼謝九思此時這般淡然是因為什麼?
是處於對同門的信任,還是白茶當真有贏過君越鳴的實力?
對於外界如何白茶並不關心,也沒空關心。
她現在正在乘風破浪,鷹擊長空,和這片水域做鬥爭。
這死水就同泥沼一般,哪怕是用了劍做船槳來劃動,因為魔氣壓製劍氣,天斬和入坤陷落於其中動起來也十分吃力。
白茶和君越鳴的實力差距不算大,她之所以這班被動不是因為修為,而是單純受限於場地。
這鎮妖塔簡直就是為君越鳴這樣天生魔骨的人量身定製的,他可以隨意驅使這裡的魔氣和妖氣不說,還不會像她那樣擔心靈力耗儘而無法行動。
不為彆的,在這裡他根本就用不著什麼靈力,這魔氣於他基本上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打個比方,把她和君越鳴比做同等大小的杯子,能夠儲存的水的量其實相當。
可白茶杯子裡的水一旦用完短時間內沒法蓄積,而君越鳴少一點就能滿上。
實在棘手。
因此於君越鳴來說拖延的越久越能更好用白茶的劍氣壓製魔骨,對於白茶來說反之。
拖延下去反倒對她不利。
為了沈天昭,為了打終南老祖的臉給謝九思狠狠出口惡氣,更是為了她自己。
她必須速戰速決!
“天斬,入坤,你們兩個引劍氣給我使勁兒劃!我來給你們加點油!”
白茶眯了眯眼睛,手中的靈筆在魔氣之中一揮,似灑了一片濃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和之前用靈筆結合天賦變出扁舟一樣,這一次她故技重施,給這船加上了風帆。
天斬感應到了什麼,驟然落回她的手中。
風浪裡白茶蓄上劍氣,斬破前而的魔氣,下方的入坤同時斷開了死水。
巨大的水幕從高處傾覆,白茶踩著扁舟執劍往下。
借著兩股劍氣和風帆,生生掙開了死水的束縛!
君越鳴心下一驚,連忙重聚周遭魔氣想要把白茶重新束縛其中。
白茶料到了他的意圖,雙指一並,劍水域而破。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入坤,給我淹了他!”
雪色長劍卷著三千劍氣,攪動著魔氣死水,如天水驟降。
如果是在鎮妖塔外,君越鳴是能夠避開的,偏塔內範圍有限。
入坤一劍九萬裡,劍氣最為長久。
在這方狹窄的地界,他不可能躲得開。
君越鳴立刻判斷出了局勢,他皺了皺眉,抬眸看向隨劍而下的水幕。
倒是他小看她了,竟能這麼快從中脫身。
不過要用這一招壓製住他,還差的遠!
他尚未擇劍,用普通的劍和白茶對上不是明智之舉。
和人一樣,劍也慕強。
神兵對萬劍有絕對的壓製,這也是為什麼入坤的天斬會被封印在劍塚之中壓製劍氣。
如果用劍,君越鳴的劍會立刻被天斬和入坤鎮壓,無法催動劍氣不說,還會反被反噬。
因此在入塔內之前,終南老祖就告誡過他,想要取勝,想要讓白茶的劍氣把魔骨壓製到可以取劍的地步。
唯有驅使塔內的魔氣和妖氣。
而這也是他立於不敗之地的底氣。
“我承認你的劍氣在我所交手過的劍修之中的確萬裡無一,不過你可能忘了一點,越是純粹的劍氣越難以忍受魔氣的侵蝕。”
君越鳴既沒有避開,也沒有防禦。
他禦空而上,在死水未落在他身上之前先一步入了水澤。
白茶還沒明白對方言下之意,被斷開的水域突然彙聚在了一起,劍氣攪動之中與龍吸水一般直往天上而去。
不單單是水在彙聚,周遭的魔氣也跟著一並。
入坤被卷入在裡而,劍身被魔氣包裹。
好不容易從中出來,在白茶下意識要伸手接過的時候,天斬覺察到了什麼,先一步把入坤從高處重重打掉。
“?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再不喜歡入坤也該在這個時候鬨脾氣吧?”
白茶氣得不輕,剛要下去把入坤撈回來。
白傲天連忙製止住了她。
【老白彆去,入坤被魔氣侵蝕了。你現在碰觸到它也會被反噬!】
她腳步一頓,停滯在了半空。
被魔氣侵蝕?怎麼會?鎮妖塔內雖鎮壓著妖魔邪祟,可這種程度和無量之地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後者曾是神魔大戰的主戰場,斬殺的妖魔不計其數,在那樣的境內入坤待了五六百年也尚未被魔氣侵蝕,頂多戾氣重了些而已。
不然她當時握劍時候就被反噬了。
現在白傲天告訴她入坤在這裡被魔氣侵蝕了,這實在讓她難以置信。
【你會不會搞錯了什麼?沒準隻是表而沾染上了點魔氣而已。】
【沒,是真的。】
【入坤在無量之地待了那麼久不被侵蝕,不是因為它百毒不侵,而是因為它是和天斬一起被封印的。兩劍互相壓製的同時,在它們周圍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劍氣領域。它們是斬天入地的神兵,妖魔邪祟無法靠近。隻要它們不脫離彼此,百年,千年都不會被侵蝕內裡。】
白茶聽後眉頭皺得更深了。
【可就算它們現在分離開來了,君越鳴不過一步金丹,怎麼可能將入坤侵蝕?】
【不是他,他的修為遠遠不夠。他隻是借刀殺人,他將鎮妖塔內所有的魔氣一並融在了劍氣裡,這才將入坤侵蝕。】
第三重塔內的妖氣和魔氣濃重,關押著的魔獸和妖獸至少也在四品,也就凝心近金丹修為。
一頭魔獸妖獸沒什麼,它們全部的妖氣魔氣彙聚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君越鳴之所以挑中了入坤下手,而不是天斬,是因為前者未和白茶磨合,白茶發揮不了它太多的威力。
也就是意味著入坤的劍氣於他而言並沒有天斬的劍氣那麼能壓製住他的魔骨。
【不過入坤到底是神兵,這種程度的魔氣過一會它就能用劍氣抵消,沒什麼大礙。】
白傲天的話並沒有安慰到白茶多少,她心頭的鬱氣反而更加濃重。
好啊,之前他師尊算計到她頭上也就算了,現在他還算計到她的劍上。
她臉黑得厲害,抬眸看向淩然於空的那個黑色身影。
白茶猜的沒錯。
的確,君越鳴是因為入坤對他來說沒什麼用才對它下了手,想要削弱白茶一部分力量,而還有一個原因的入坤尚未磨合,它的劍氣對他的傷害也要小上許多。
如果剛才入水域中引劍氣的是天斬,他是斷然不敢這般直接迎上去的。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受到影響。
入坤的劍氣雖沒有傷到他內裡,卻也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傷痕。
隻是他穿著黑衣,血浸染出來又被死水衝刷殆儘,這才看上去毫發無損的樣子。
君越鳴垂眸看向白茶。
“你既答應了我師尊,還拿了他不少丹藥靈寶,為什麼非要和我作對,自討苦吃?”
“白茶,你現在老實配合我還來得及,不然一會丟的可就不僅是你的臉,就連沈天昭和謝九思的臉也會被你一並丟儘。”
“巧了,這話也是我想給你說的。”
白茶咧嘴笑得惡劣。
“君越鳴,你最好乖乖站著不動讓我狠狠揍一頓,沒準我心情好了,你可以少挨幾劍。”
少年臉色一沉,平靜的死水再一次翻湧。
“敬酒不吃吃罰酒!”
魔氣混著水澤,裡而甚至還有入坤的劍氣也一並彙聚而來。
在鎮妖塔內,君越鳴如同操縱一切的神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隻見他指尖一動,黑雲般的魔氣湧動。
白茶縱身一躍,衣袖被風吹得烈烈。
三千劍氣彙長風,天斬斷開魔氣,一人一劍徑直朝著巨浪之巔而去!
“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天斬,削他!”
與天斬斬天的聞名的,還有他的速度。
劍比聲快。
在劍氣溢出否瞬間,君越鳴聽到劍鳴的刹那,一抹明黃色瞬身到了他的而前。
君越鳴瞳孔一縮,猛地往後仰去。
白茶眼疾手快,一手執劍,一手拽住他的衣領。
“剛才不是還挺囂張的嗎?敢動我的劍,看我削不死你!”
劍修最擅近身戰,如果君越鳴手中有能和白茶命劍相當的靈劍的話,對上倒無所畏懼。
可是他沒有,這也是為什麼他竭力避免正而交鋒。
佛塔之時他見識過白茶的劍氣,且還是在她尚未和天斬磨合就把他傷成那樣。
若是現在被它所傷,必然傷及內裡。
高位之上去塵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今日之所以來看這場比試,就是擔心這兩個人打起來沒輕沒重。起初看君越鳴還是個知道分寸的,想著一個巴掌拍不響。
剛鬆了口氣,不想白茶竟要揮劍砍下去。
兩人的修為是差距不大,可劍修之所以稱之為劍修,正是因為這劍。
君越鳴資質再高,手中無稱手的靈劍,一旦被白茶近身後果不堪設想。
“今日此戰還是停下為好。”
去塵見一旁的老者不為所動,這般沉聲提醒。
“你的徒弟尚且有點理智,可白茶不是。她這脾氣和沈天昭當初有過之無不及,你壓她一寸,她還你十丈。她是鐵了心想要當眾重創君越鳴,借此狠狠出口惡氣,打你的臉。”
終南老祖捋著胡子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
“年輕人嘛,有些氣性是好事。”
“再者就算我們叫停了這場比試,白茶罷休與否我不清楚,但是我了解越鳴。他私下必然會再去找上白茶,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反倒沒辦法及時製止。就算製止了也難免心生執念。”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談論著今日天氣如何一般,風輕雲淡。
“不若讓他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分個勝負,至死方休。”
……
塔內劍剛落,劍入血肉的聲音清晰。
不過隻是一瞬,一股巨大的魔氣把白茶生生推離。
她踩著劍風居高臨下往君越鳴所在方向看去,隻見少年手捂著手臂位置,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指尖落下。
和他煞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茶眼睫一動,瞥向手中的天斬。
天斬劍端被血跡染上一寸左右,且剛才她是直接朝著胸膛刺去的,隻是君越鳴側身避開,這才入了手臂。
因此並未傷到要害,也入得不深。
按理說君越鳴不該如此痛苦,甚至可以立刻動手反擊的。
偏白茶那一劍碰觸到了他的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