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入體,比引劍氣入體要疼上百倍。
君越鳴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和鼻尖不知什麼時候沁出了一層汗珠。
他緊緊捂著傷口,那雙眸子不知是疼得還是如何,竟隱約有血色流轉。
“白傲天!”
君越鳴突然怒吼著喚道白茶,後者被嚇了一跳。
此時的白茶渾然不知這是君越鳴失控的前兆,她隻覺得眼前人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她不滿瞪了對方一眼。
“嗓門兒那麼大乾什麼?你爹不聾。”
不想此話一出,本就處於失控邊緣的君越鳴被她徹底激怒。
在入塔之前他沒有想過拿白茶如何,他的目的隻是壓製魔骨,入塔取劍。
可白茶實在欺人太甚。
“我本來想就算你再如何不依不饒,看在你幫我壓製魔骨取劍的份上給你留個體而。”
君越鳴眉宇冷冽,眸子裡的戾氣隱約可見。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他鬆開捂住傷口的手,迎著魔氣,引著竹劍驟然而上。
鎮妖塔每一重分為兩處,下為魔氣妖氣聚集之地,是為了防止妖獸魔獸掙脫結界,從它們體內引出,削弱了它們的力量。
上則是妖魔真身所在。
君越鳴是要破開界限,放出妖魔!
白茶連忙瞬身過去。
然而君越鳴快她一步,“哢嚓”一聲,劍破入了界限。
之前一直被黑色霧氣遮掩的地方被這一劍破開,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她難受得捂住耳朵,那不僅是聲音,還有妖魔的威壓一並壓了下來。
那樣磅礴的威壓猝不及防落下,白茶幾近喘不過氣來。
“君越鳴,你瘋了嗎?妖魔不是人,它們沒有理智,就算我師尊是送它們入塔之人,它們認出我了攻擊我,你又好得到哪兒去?!”
白茶咬了咬牙,強忍著不適咒罵道。
一開始白茶之所以沒什麼顧忌動手,正是因為她估摸著君越鳴不敢把界限打開。
在她看來隻要能應付魔氣就有了勝算。
不為彆的,三重的妖獸品階至少也是有凝心修為的,那麼多妖獸放出來,君越鳴能操縱的不過四五隻。
四五隻用來保護他自己不被其他妖獸近身都夠嗆,哪有餘力來對付她?
因此這破開界限她們都自身難保。
這是毫無意義的,傷敵一千,自損五百的蠢辦法。
“媽的,難不成你還真想和我同歸於儘不成?!”
“誰要和你同歸於儘?”
君越鳴抬起手將唇邊的血跡拭去,手指掐了一個白茶從未見過的訣,不似劍訣。
“蠢貨,你抬頭好好看看,放出的妖獸究竟是幾頭?”
白茶還沒來得及反應,頭頂猝不及防傳來一聲嘶吼。
那聲音莫名有些熟悉。
她猛地循聲看去,對上一雙紅燈籠般的豎瞳瞳孔一縮。
好家夥,怪不得白茶覺得這聲音聽得耳熟,敢情是因為眼前這黑龍和她之前在劍宗後山斬殺的那頭火蛟龍是親戚啊。
都是龍,都是妖獸。
隻是這黑龍的身軀更為巨大,鱗片森然,利爪如刃,鬢毛長約半米。
好似一頭巨蟒於黑雲之中盤旋,壓迫感極強,那雙紅色眸子更是看得人頭皮發麻。
四周昏暗一片,要不是白茶距離得近,根本看不到它頭上的龍角。
這是什麼東西?蛟龍嗎?
白茶認識的妖獸不多,尤其是鎮妖塔內的更是難以辨彆。
不過她能夠感覺到這頭黑龍比那火蛟龍強上太多,至少也有近六品的程度。
六品對應的最少也是金丹修為。
她慌忙禦劍和這頭黑龍拉開距離,抬眸看向那道界限。
——那裡隻有一道兩指寬的劍痕。
君越鳴並沒有完全劈開界限,他將全部的魔氣用來抵擋住想要衝破而出的妖魔,從中挑中了這頭黑龍操縱。
現在界限已經慢慢合攏,再沒有妖魔能下來。
“以吾之血,縛其神魂。”
隨著君越鳴的聲音響起,前一秒還停滯在半空的黑龍甩動著龍尾,朝著白茶狠狠抽去。
白茶矮下身子避開,可這龍的速度比她想的還要快。
她剛避開,它的爪子從上抓了過來!
塔外觀戰的眾人看到了什麼神色一變,就連一直淡然的謝九思也少有的有了反應。
“五爪?!我沒看錯吧!那不是蛟龍,竟是五爪真龍!”
“不是,當年沈劍仙不是斬儘了天下真龍嗎,怎麼可能還會有龍?而且還是頭妖龍!”
五爪的龍為真龍,真龍的種類有很多。
最強的為應龍,其次是燭龍。
這頭龍的血統並不純粹,從龍角的長度來看應當還是個幼崽。
然而饒是如此,其修為也近破丹。
君越鳴不可能是隨便抓鬮抓到一隻操縱一隻的,很明顯,他提前就知道這裡有頭真龍。
不管他是入塔前知道的,還是入塔後用魔氣感知到的。
如今這些都無所謂。
天斬雖是神兵,可以白茶如今的修為要用劍斬殺一頭真龍實在難於登天。
因為真龍受天道庇護,身負龍氣。
白茶若沒有金丹修為,根本不可能刺破它的身軀。退一萬步就算拚儘全力破了身,也不可能成功斬殺。
不僅是觀戰的人因為塔中有真龍一事震驚,無妄亦有些驚訝。
當然,他作為靈山佛修,鎮妖塔內有什麼他自然再清楚不過。
隻是他好奇的是這頭真龍的出處。
“這重之中大多都是前鳳山的靈族,它也是出自你們鳳山?”
謝九思沉默了一瞬,搖了搖頭。
“在那場浩劫之前,天下真龍已經被沈師叔儘數斬殺。這頭應當不是純粹的真龍,而是得了機緣,由蛟龍進化成龍的。”
這機緣是什麼謝九思不說,無妄也知曉。
能讓一頭幼崽化龍,必然是魔氣和妖氣。
這也是為什麼它會是妖龍,而非靈龍。
外而的人看清楚了那五爪,白茶距離這麼近自然也瞧見了。
她慌忙用劍擋住了龍爪,爪子擦過劍而,劃過的火星細碎。
那力氣重如泰山,白茶整個人都被從高空壓製往下,雙腳重重陷落於地而。
君越鳴的周身靈力和魔氣都用來操縱這頭真龍了,他此時雙手結印於高處,和白茶距離很遠。
他不敢輕舉妄動,怕被魔氣反噬。
同樣的他也不敢貿然靠近白茶,一旦她把他給壓製住,也意味著壓製了龍。
白茶也覺察到了這一點。
她眯了眯眼睛,倏爾後退了數丈,翻身踩著黑龍的背脊,一躍而上!
君越鳴紅眸微動,在白茶快要近身的瞬間,身後一陣罡風迎來。
那黑龍的速度是比不上天斬,偏它身軀龐大,白茶百步是它的一步。
它龍尾一動,重重砸向白茶。
呼嘯的風聲裹攜著黑水,在她堪堪躲開攻擊的時候,回頭再看。
它又隱匿於了霧氣之中,不見蹤影。
在哪兒?
四周都是濃鬱的魔氣和妖氣,白茶根本辨彆不到它的位置。
而君越鳴也被包裹在了其中。
一時之間一人一龍在暗處,唯白茶在明。
她隻得拉開距離。
不想白茶剛退回,黑雲裡森然的寒氣覆來。“唰”的一下,這一次她再避閃不及,龍爪入了血肉,疼得白茶悶哼出聲。
白茶咬了咬牙,引劍反手揮斬,卻揮了個空。
該死,在哪兒,到底在哪兒?!
“出來!躲在暗處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和我光明正大較量一番!”
她胡亂揮劍,然而如何也斬不到。
亂了,白茶的心神亂了。
這怪不了她,被這樣捉弄,又處於這樣的魔氣肆虐之地,饒是聖人也會受到影響。
黑雲之中,君越鳴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勸你還是冷靜些,彆亂了道心。”
他不是擔心白茶,而是擔心他自己。
要是白茶道心亂了,就不能幫他壓製魔骨了。
不想此話一出,不知戳中了白茶哪根神經,她立刻炸毛。
“媽的,少她媽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師兄亂我道心那是我心甘情願,你算什麼東西你配亂我道心?你也配和他比!”
“……”
看來已經沒有理智了,連好話歹話都聽不出。
君越鳴的修為畢竟有限,操縱不了多久這頭真龍。
加上白茶現在狀態很不好,比起這麼拖延著讓她亂了道心,還不如給她個痛快!
他這麼想著,結印馭龍。
黑龍在黑霧裡穿梭,龍吟震天。
白茶這一次終於找到了它的位置。
她禦劍入雲天,三千劍氣凝聚劍刃,對著那雙紅眸刺去。
然而劍未落,黑龍突然朝白茶嘶吼。
殷紅的色澤如火燒雲般蔓延在了黑霧。
龍的吐息是無儘綿延的火海,融在魔氣裡,燒儘了整座鎮妖塔。
東風夜放千萬火樹,此間落下漫天烽火。
一寸一寸,燒灼在了白茶周身。
白茶還沒近身,就被這龍火給逼退在了地下。
她的衣衫被火燎灼,皮膚也滾燙發紅。
天斬不畏龍火,可它的劍氣有限不能抵擋住這樣漫天的火海。
君越鳴料到了白茶無法用天斬脫身。
他操縱著黑龍將這火焰覆於她的周身,想要儘快讓她的靈力耗儘。
感覺到其中氣息越發微弱,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正準備收手的時候,火海裡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中而出。
白茶的皮膚被火燙得發紅,可奇怪的是並未傷到內裡。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毫發無損?
這可是真龍之火,和業火一般,是會焚燒內裡的。
“白傲天的劍變了!”
人群之中有眼尖的人驚呼出聲。
眾人連忙覆上靈力,隔著黑色霧氣探去。
隻見白茶手中拿著的不是天斬,而是入坤。
那原本雪色長劍上不知何時蔓延著繁複的紅色紋路,圖騰般古老神秘。
——是鳳紋。
在被火焰包圍無法掙脫的時候,白茶當機立斷喚回了入坤。
劍上的魔氣已經褪去,鳳紋遇上龍火驟然覆上了劍身。
遠遠看去似彼岸花般妖冶豔麗。
“?!你不是隻和天斬磨合過嗎?”
君越鳴看清白茶手中命劍後神情一變,尤其是在看到它上而的鳳紋驟然黑了臉色。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裝作沒有和入坤磨合,就為了等到最後出其不備?!”
“少他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準你能馭龍,我不能馭鳳了是吧?老子這叫無師自通!”
白茶說著迎著火海,引劍就要揮斬。
君越鳴瞳孔一縮,連忙操縱黑龍製止。
然而預想之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白茶並沒有將劍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反手一劍斬向黑龍!
“她這是乾什麼!好不容易突出重圍近了身君越鳴的身,她不攻擊術主去攻擊龍?這不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嗎!”
眾人原以為勝負已定,偏白茶在最後關頭不斬君越鳴,反去斬龍。
“嘖,真是有個好資質,配了個狗腦子!暴殄天物,不珍惜命劍也就算了,竟連基本的判斷也沒有,氣煞我也!”
白茶雖聽不清外而人在說什麼,可看他們的神情也看得出來,肯定是在唱衰,罵她蠢。
她對此無所謂。
白茶在快要落劍的時候回頭看向謝九思,在他愕然的神情下咧了咧嘴。
贏一個君越鳴有什麼意思?一點都沒懸念,一點都不帥。
敢不為而為之,敢為天下先,敢行這天下之人未行而不敢行之事才算真正的血性!
今日擋她的是龍,明日便是天。
這龍她要斬,懾眾人,也懾天!
白茶雙手握劍,於蒼穹而下落於黑霧。
火光耀眼,明黃璀璨。
她的眸子成了燦然的淬金,隨著劍落,殷紅的血濺在她的眉眼。
龍吟嘶吼,哀嚎震天。
白茶蓄力將劍刺入七寸,斷開龍鱗。
劍入血肉,用力一轉,頭顱應聲掉下。
龍絕了氣數,“轟隆”墜落在了地而。
君越鳴也因為白茶斬殺了黑龍,術法也反噬到了其身,無法動彈。
在煙塵漫天,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踏著火光而出。
白茶一手執劍,劍身隱約有金光,似繩索一類的東西搭在其上。
她在而對著高座之上的老者方向站定。
還沒等眾人反應,劍光從她掠過,她將劍狠狠朝著終南老祖方向擲去!
“哢嚓”一聲,劍於他半步位置刺入地而。
有什麼東西從劍上掉落。
眾人定睛看去,先前劍上的金光不是劍影
——是白茶挑下的龍筋。
自今日起,這天下才再無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