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沒有這種本能。”
昆侖鳳最喜潔淨,不會主動染上臟汙。
“不是鳳凰那會是誰,總不能是入坤吧?不對,入坤還沒和我磨合,它釋放不出那麼大的劍氣……”
白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低頭看向那把雪色長劍。
劍氣凜冽森然,和以往入坤的劍氣完全不同,帶著肅殺的寒意。
這不是劍本身攜帶的劍氣。
“是衛芳洲。”
沈天昭不知什麼時候凝聚了靈體,出現在了白茶身旁。
他沒有實體,輕飄飄在雲霧裡穿梭。
“這把劍不僅有謝沉的鳳紋,也寄宿著衛芳洲的劍意。在你從無量之地把這劍取出來的時候我還挺頭疼的,畢竟衛芳洲不是我,我認可了你是因為你是我徒弟,可她不會。”
白茶之所以能和天斬完全融合,一是因為天斬認可了她,二來則是因為沈天昭。
前者劍擇人,後者人擇人。
而入坤不一樣,它認定了白茶隻是單純因為她的資質,劍擇了人,隻算有結契的資格。
“準確來說正是因為你是我徒弟,她才更不會承認你。”
白茶沒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一旁的謝九思沉聲解釋道。
“因為我母親和沈師叔不大對付。”
提起這個素未謀麵的生母,青年的神情平和看不出什麼異常,唯有眼眸有些情緒閃爍。
“她這人一生追求道與長生,而當時除了她的父親淩雲劍祖早已飛升之外,後輩之中唯有她和沈師叔有成仙的資質。因此她將沈師叔視為對手。”
“嘖,你用不著說的那麼委婉,還對手?直接說宿敵不就成了?”
沈天昭這人說話向來快言快語,擺了擺手打斷了青年的思緒。
“衛芳洲心高氣傲,一開始根本沒把我這個空靈根的同門放在眼裡。在我入劍宗五十載的時候,我求道無門,決定登雲階問天,這才從天道手中奪了他的氣數,有了這無雙的天賦。”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的修行之路可謂是平步青雲,一日萬裡。”
他抱著手臂,眉宇之間滿是風發意氣。
“不到百年,我就成了劍宗第一人,之後她如何追趕也沒追上我,心生了執念,視我為宿敵。我在萬劍雲宗的那幾百年來,每天做的事情無非兩件,一是修行,二是和她打架。我和她從元嬰打到了化虛,期間整整打了快三百年,連蓬山都被我們兩的劍氣給削斷了大半個山頭。”
儘管沈天昭嘴上說著他和衛芳洲是宿敵,可他提起對方的時候並沒有厭惡,反倒更多的是幾分懷念。
“不說這些了,故人事隨故人一並去了也算快哉。”
他自然不是指的他因為衛芳洲故去而傷感,而是因為謝九思才不繼續提起。
謝九思雖和衛芳洲沒什麼感情,後者到底也是他的生母。
沈天昭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不談,正想要表揚下白茶今日表現不錯,勉強有他當年十分之一的風采時候。
他感知到了什麼,抬眸看向了謝九思。
“你身上那個靈寶是什麼?我怎麼沒在劍宗看見過?”
謝九思並不意外沈天昭覺察到了他身上的靈寶,畢竟他也沒打算隱藏。
雲霧之中青年的身影隱約,有幽藍色的光亮從他周身散出,如同夜幕之中映照著青石上的寒光。
他伸手輕輕撥開霧靄,一隻月白色的蝴蝶出現在了他的指尖。
看著好像是靈獸宗幻影蝶,然而透過光亮的話就能發現它並非活物,而是一團靈識凝聚而成的靈寶。
翅膀上麵有金色的紋路,灑了金粉般,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是瀛洲的天階法器【莊周夢蝶】,是我回靈獸宗借來的。”
“在靈族還沒從鳳山遷至瀛洲之前,瀛洲還隻是滄海之上的一座島嶼。而這座島嶼在數千年前並不存在,是在莊聖賢頓悟飛升之時,他的坐騎未能越過天門羽化成鯤,隕落於滄海,化作了這方天地。”
一鯨落,萬物生,孕育了此方生靈。
謝九思指尖微動,有一道金光閃爍,它這才有了生機,翩然落在了白茶的肩上。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飛升之人是脫離道法,達到了超然世外之境的存在。所有俗世之物隨風入海,不會帶入天門。而他這本命法器也彌留在了世間。”
“和它的名字一樣,萬物入夢去,夢醒皆虛妄。這個法寶不像天斬和入坤那樣具有很強的攻擊性,它的作用隻在回溯時間。”
沈天昭這才明白了青年取這法寶的意圖。
“原來如此。”
白茶則是一頭霧水。
“什麼原來如此啊,你們一個兩個可以不可以不要打啞迷呀?”
聽了這麼一大轉,她除了知道這是個不得了的靈寶之外,其他渾然不知。
急得她抓耳撓腮。
“師兄,你大老遠回去拿這個東西做什麼?你要回溯時間嗎?”
青年看著白茶焦急又擔憂的樣子,以為是他出了什麼事。
“不是我回溯時間,是你。”
“師妹,剛才沈師叔不是與你說了嗎,入坤劍上留有我母親的劍意,她是不會輕易認可你的。隻要她一日不認可你,你就沒辦法真正和它磨合,沒辦法驅使它。”
白茶還是不明白,“可是這和這法器有什麼關係?”
“所以你要用這個法器回溯時間,回到過去。去走完她的一生,經曆她的經曆,感悟她所感悟,隻有如此,她才會承認你。”
走完她的一生?
為什麼是走完她的一生,既然時間都能回溯,為什麼不去直接找衛芳洲,而是要成為她?
【找不到的。你忘了先前謝九思說了什麼嗎,莊生曉夢,一切都是夢,是虛幻的。回溯時間隻是重現曾經,就算是天階的法寶也是在萬物法則之中,不能違背的。要是真的能回到過去,那就意味著可以隨意更改未來,那天地都亂了套了。】
在白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白傲天幫她理清了思緒。
【衛芳洲已經不在了,我們見不到她。莊周夢蝶隻是給我們一個回去的機會,什麼也不能改變。】
也就是說她要作為衛芳洲回溯時間,走完她的一生?
一個人走完幾百年的人生?
一想到這裡白茶就覺得可怕不安。
“師兄,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啊?我不想一個人,我……”
白茶不怕天道,不懼天命,但是要她在這漫無邊際的人生獨行,實在孤獨可怖。
“彆怕。”
謝九思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觸感貼著她的皮膚,讓她從慌亂中回過神來。
她抬眸看去,撞上了青年溫潤的眉眼。
“我沒說讓你一個人去,我會陪你的。”
“這個法器若是一個人很容易迷失自我,不過我們是要催動法器從進入以入坤作為媒介,在劍內進行回溯。因為我不是入坤劍主,所以我可能隻能在最後時候清醒過來,帶你出去……”
他說到這裡沉默了一瞬,壓著唇角補充。
“而按照以往使用過回溯的修者的情況來看,因為我和媒介有一定聯係,所以我大概率會以我父親的身份在其中和你相遇。”
言下之意,謝九思進入其中會代替身消道隕的謝沉,白茶則是衛芳洲。他們的樣貌和名字不會改變,隻是身份變了。
——是真正意義上代替他們走完一生。
而劍中世界裡時間和外界流逝的不同,外麵一日,裡麵可能過了十年百年。
十日便至千年。
白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睜大了眼睛。
“也,也就是說,我在裡麵和師兄,是,是夫妻?!而且我還會生下師兄!”
她瞳孔地震地摸了摸肚子,好像已經懷上了一般。
“不是,不會有那種情況發生,我,我雖然意識不清會代入到我父親的感情,把你當成我母親對你瘋狂迷戀,但是我,我……”
謝九思想要解釋,結果越說越亂,越說越有歧義。
他索性不說了,紅著臉向一旁的沈天昭求救。
沈天昭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行了,收起你那過於豐富的想象力。那裡麵發生的都是假的,進去的是神魂,又不是身體,你們就算神.交了也不會懷上的。”
“沈師叔!”
見謝九思惱羞成怒的,連劍都快禦不穩的樣子,沈天昭也沒再繼續調侃下去。
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假意咳嗽了下。
“咳咳,總之比起這些有的沒的,在催動法器進入劍中之前,我有幾句忠告要告知你。”
“雖然你在裡麵的時候其他人會把你當成衛芳洲,但是你如果碰上了熟悉她的人,比如我,淩霄,或者是顧淮的話,若是你和她的性格出入太大,會被我們辨認出當成妖魔奪舍斬殺了也不一定。到時候你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所以為了不被人懷疑,你需要注意三點。”
沈天昭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白茶咽了咽口水,“哪三點?”
“第一,衛芳洲是個戰鬥狂,凡是記得能動手就動手,彆動口。”
她點頭如搗蒜。
“這個我可以,我也喜歡以暴製暴。”
“第二,她性格寡言冷淡,無趣至極。所以你也儘量少言。”
白.話嘮.茶麵露難色,“行,我儘量。”
“那第三點呢?”
“第三點就是,衛芳洲修的是無情道。她見萬物都一樣,皮相再好看的人於她都和路邊的一根草,一塊石頭無異。”
沈天昭意有所指地瞥了一旁麵容俊美的青年。
“所以你要是到時候和謝九思碰上了,你也把他當成一塊石頭,一根草,要多冷淡多冷淡,彆給他什麼好臉色。”
“……”
救命!這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