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褚明珊和謝九思來到了高位之下。
謝景和拿起一旁的桃枝起身,沾染著靈泉,點灑在了兩人身上。
老者朗聲再誦——
“三拜雙親,兩姓姻緣,今此締結。”
三拜之後,白羽孔雀托著一麵三生石和一柄匕首而來。
褚明珊拿起匕首劃破指尖,殷紅的血滴在手中,立刻浮現出了她的名字。
一旦雙方的血相連於三生石上,除非雙方一同來斷,再無法解開。
也就是說隻要一方不願意,這會是生生世世的羈絆。
不過這並不是真正的三生石。
謝景和知道違逆本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今日宴請仙門當眾結緣是做做樣子。
尤其是做給白茶看。
隻要白茶認定了謝九思已和褚明珊結上緣,一切都會結束了。
褚明珊將匕首遞給了謝九思。
謝九思垂眸看向手中的匕首,金色的眸子映照在其上,粲然如光。
雖然這是假結緣,可訂婚和日後大婚是不可避免的。
不然這一切會不攻自破。
也就是說隻要今日禮成,哪怕沒有結緣,往後百年,千年,他都會是褚明珊的夫君。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九思緊緊握住匕首,骨節也泛白。
半晌,緩緩抬起手,將手覆上刀刃,殷紅的血珠沁出。
他眼睫抖動得厲害,手也在顫。
他從沒有想過違逆本心是一件這樣艱難的事情,明明這是假的,也這麼痛苦。
明明這三生石和他隻有一臂之距,他卻要費上全身力氣才能勉強對抗。
謝九思咬著牙,強忍著疼痛把手伸到了三生石上。
不行,不能,我不能和她結緣。
大腦和身體都在對他發出強烈的警告,謝九思臉色蒼白,在快要碰觸到的瞬間力竭地收回了手。
如同枯槁的樹枝再用力就會折斷一般。
他的額頭和鼻尖不知什麼時候沁出了薄汗,眼尾泛紅,睫羽也濕漉。
“對不起,我做不……?!”
謝九思話剛說了一半,褚明珊的手驟然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三生石上帶去。
“住手!彆碰我!”
對正緣之外人的抗拒,和鳳凰的本能在這一刻瀕臨崩潰。
他清醒又失控,顫顫巍巍似冬風裡搖曳的花樹。
“九思你冷靜點,你忘了我們今日為何而結緣嗎?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你自己!”
褚明珊不顧謝九思因理智和本能的劇烈衝撞而崩潰的情緒,近乎是拖拽一般將他帶到了三生石麵前。
“隻差一點了,隻要和我結緣你就能擺脫她!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隻差一點了,這時候謝九思半途而廢,讓她如何甘心!
之前謝景和因為顧忌著謝九思的意願一直沒有承認他們兩人之間的婚約,如今好不容易答應了,她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知道謝九思不喜歡她,可那又如何?
她至少是愛他的,白茶算什麼東西,一個無心無情之人根本不配得到他!
什麼意思?什麼永遠在一起?!
謝九思瞳孔一縮,猛地覆上神識去探。
那塊三生石在沒有褚明珊的血珠沁出之前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靈石,看不出異常來,此時有了血色的滋潤,靈力在不斷煥發湧現。
這不是假的,是真正的昆侖三生石!
怪不得剛才他如何也不能按下去,是本能在排斥!
“父君!這是真的三生石!”
他沒辦法掙開褚明珊,情急之下向謝景和求救。
“父君,褚明珊她騙了我們!她置換了三生石,她想要假戲真做用三生石綁住我與我結緣!”
謝九思還想要說什麼,發現眼前的青年神情冷淡,陌生得讓人心悸。
“……父君?”
“傻孩子,結緣的三生石不是真的難道還能是假的嗎?”
他薄唇微啟,這般涼薄說道。
“明珊說得對,隻要結緣,無論你和萬劍雲宗那個丫頭是正緣還是孽緣,緣斷了你們之間就再無乾係了。”
謝九思這時候再反應不過來就是真傻了。
訂婚宴也好,三生石是真的也罷,這一切不單單是褚明珊知道,謝景和也知道。
準確來說是他們兩人共同預謀的,為的就是當眾結緣讓白茶看到的同時,一勞永逸讓他也絕了念想。
強斷羈絆,斬卻正緣。
這才是他們今日的目的。
“不要,不要父君,我好痛,好難受……”
青年痛到極致也怕到極致,違逆本能的痛楚如同斬羽。
而斬斷羽翼的痛苦和萬劍誅心一般無二。
他的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顫抖得厲害,似春風拂過抖落的海棠花葉。
謝景和慢慢合上眼,不去看他。
這是默許褚明珊繼續動手的意思。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手腕一動,問心劍出,逼仄的劍氣將謝九思定在了原地。
這一變故讓眾人始料未及。
“怎麼回事?這兩個人不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嗎?怎麼看上去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那鳳山少主似乎並不願和她結緣……”
“可是要是不願乾嘛訂婚?謝景和是出了名的溺愛兒子,要是說他會逼迫他兒子和不喜歡的人結緣打死我都不信。”
“?!你們看,那是什麼!”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先前還駕於雲天的飛鳥突然四散開來,叫聲刺耳尖銳。
如同傾覆的烏雲驟然往謝九思方向飛去。
百鳥朝鳳,鳳泣鳥鳴。
唯有鳳凰的悲鳴才能引來這番光景。
這下他們再不知道這是一場單方麵的結緣都難了。
然而是自願又如何,強迫又如何。
謝景和都沒製止,也輪不到他們旁人插足,亂人因果。
沈天昭也沒想到好好一場訂婚宴會變成這樣,他們這兒還沒搞事,就已經雞犬不寧了。
他指尖一動,一副封印妖獸的卷軸出現在了手中。
“要不就現在動手?”
這個時候祭台亂,下麵人也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沒在她們身上,正是絕佳的動手時機。
白茶直勾勾注視著被褚明珊扣住手腕,強行往三生石上拖拽過去的青年。
“再等等。”
等?這時候還等什麼?
沈天昭正想要問,發現先前謝九思的視線從謝景和不知什麼時候移到了台下。
順著看去,正是他們這個方向。
他知道白茶在?
也是,鳳凰對正緣有本能的感知,即使白茶如何喬裝打扮,隱藏氣息,他也一眼就能看到。
謝景和和褚明珊是鐵了心想要讓謝九思結緣,四周紛亂之間,青年慌亂的視線隔著千鳥和她撞上。
青年的聲音喑啞和飛鳥的嘶鳴融在一起,讓人心悸,那悲鳴是他在向白茶求救訊號。
白茶不為所動,冷眼旁觀著。
她這一舉動讓謝九思感到害怕。
正緣之間能互相感應,他的不安,他的惶恐,她全部都知道,可她並不打算救他。
她是生氣了嗎?
是厭惡他,打算拋棄他了嗎?
“不要……”
不要不管我,不要拋下我。
我錯了,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再做讓你不高興的事!
哪怕是深淵,哪怕是劫數,求你,帶我走……
求你,救我——
“救我!”
白茶紅唇微啟,無聲說了兩個字。
她想要逼迫他承認她是他的正緣,當眾宣示主權。
就如同謝景和和褚明珊想要讓他結緣一般,她也用同樣直白的方式斷了她們的念頭。
【喚我。】
“白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