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者,替天行道。
原來這一切早就有所暗示,衛芳洲的天生道體的體質,她能夠使用天之力的天賦,都是天道作為。
世間萬物,無所不在天道法則之中。
然而唯有人之天賦是自身所有,不在五行,不受製於天。
一半在人,一半在天。
正是因為天賦是脫離法則的存在,修者才會有曆天劫一說。
像衛芳洲和祝靈塵這樣體質和天賦都在法則之中的得天獨厚的天行者,修行之路比起尋常修者自然更加順遂如意,一日萬裡。
逆天者天道誅之,天行者飛升成仙。
兩者所遭受的磨難都不多不少,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無論什麼劫數都是九死一生,後者真正能威脅到她的劫數隻在仙人境後,也就是化虛太虛境時。
天降在沈天昭身上的劫數為天懲,落在衛芳洲身上的叫天劫。
天在驗她的道心,是否遵循道法。
它想要的不是一個反天逆道之人,而是一個虔誠問仙,忠誠於它的信徒。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得到它的認可,飛升成仙。
白茶也不知道衛芳洲渡劫失敗是因為她單純道心亂了沒撐過去,還是因為她為了保全謝沉和她的性命選擇了順應天命,找上了沈天昭想要取他性命。
隻是未敵,身受重傷這才沒撐過去。
不過無論她是選擇殺沈天昭與否,結果都是一樣。
她既沒有死裡逃生,謝沉也因此殞命。
——這也是白茶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就算這世上沒有兩全之法,道與長生和俗世紅塵,隻要她想,要護住一方並不是難事。
可是衛芳洲沒有,她什麼都沒護住。
無論是自己的命,還是謝沉的命。
為什麼會是這樣雙雙身消道隕的結果?衛芳洲應該是喜歡謝沉的,不然她不可能從問心境裡出來。
既然喜歡為什麼謝沉會死?
若是那喜歡還不足以為其舍生,那麼她又為何落得那般下場?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白茶腦子混沌得厲害,這一次她沒辦法明確的做出決定,衛芳洲的神識也亂,她沒有再給她任何的引導和啟示。
她不知道衛芳洲當年如何抉擇的。
現在該怎麼辦?她要怎麼做?
沈天昭不能死,謝九思也不能死,在這裡他們一旦身死,神識也會跟著消散。
如今謝九思已經在承受她的因果了,她的天劫也要到了。
她沒辦法繼續慢悠悠地等下去,她必須儘快做出決定。
【……或許隻有賭一把了。】
白傲天的聲音喚回了白茶的一點清明。
【你有辦法?!】
【有,不過不是什麼好辦法。】
【我們三人的神識如今都困在了這莊周夢蝶的幻境之中,除了謝九思之外你和沈天昭都是逆天者。逆天者不容於天的同時,也意味著不受製於天。沈天昭不能動,不然你們就沒辦法從這裡出去了,謝九思也不能死,若是死在這裡就真的身消道隕了。】
白茶眼眸一動,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說,如果真要從中選擇,那麼死的那個人唯有是我才有一線生機。】
【……是的。】
白茶入此境是經曆衛芳洲所經曆。
衛芳洲最後結局是麵臨天劫,死在天劫。到時候隻要衛芳洲的神識消隕在天劫之後,命數儘,此方境破,她們三人才能離開這裡。
否則她會和衛芳洲一並滅於天。
這是死劫,也是生機。
【隻要你在天道的眼皮底下護住神識,沈天昭和謝九思都會無礙,我們也能出去。】
反之,她身消道隕。
謝九思會永遠的迷失在劍中,但是隻要沈天昭在,未必沒有把他帶出去的可能。
這種傷敵五百,自損八百的辦法,的確不是什麼好辦法。
可至少謝九思他們還活著。
白茶並沒有多猶豫便同意了,畢竟與天爭命這件事她早就輕車熟路,司空見慣。
唯有一點……
“我去承天劫倒沒什麼,但是你剛才也聽到去塵說了。如今師兄和我的因果是連在一起的,我沒去殺師尊他會和我一樣受到懲戒殞命於天誅,鳳凰是能涅槃,但是也擋不住天。”
謝九思之前能從鳳山劫數活下來是因為他斷了鳳凰血脈,以人的身份降生於世。
現在卻不一樣,他是純粹的靈族。
“……我得去斷了和他的因果情緣。”
兜兜轉轉,白茶還是得這樣做。
白傲天也覺得這很殘酷,卻彆無他法。
能夠從天誅中有一線生機的隻有白茶,謝九思若是被牽連其中是如何也逃不掉的。
【可是斷因果不是你想斷就能斷的,你和他互為正緣,他必須得真正對你死心,這緣才能儘。】
之前時候還思緒混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少女,此時腦海裡清明又冷靜得厲害。
她知道該怎麼做,準確來說是衛芳洲知道該怎麼做。
白茶低頭看著手中剛從丹藥閣裡拿出的一瓶丹藥,那是近天品的靈丹,千金難求。
這是她給謝九思取的。
她指尖微動,稍微一用力,“哢嚓”一聲,瓶身連帶著裡麵的丹藥也一並碎成了粉末,流逝下在了指縫之間。
“沒什麼難的。”
“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死心,無非讓他心死罷了。”
白茶說著抬眸看了下這群山青翠,深吸了一口氣。
她並沒有徑直回後山,而是調轉了個方向往逍遙峰方向過去。
顧淮此時剛從林平耀那裡拿了藥回來,看到白茶的身影一愣。
“師姐。”
他說著往她身後看去,並未瞧見去塵的身影。
“這天色也不早了,不知你這麼急著來逍遙峰是有什麼要事?”
顧淮和白茶平日裡沒什麼太深的交情,隻是因為前者的師尊是後者的父親,加上她的劍法出眾,他對她一直以來都還算尊重。
白茶沒有立刻回答,她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畫,齒白唇紅,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身紫衣如雲,飄渺似飛仙。
這樣貌,不單是萬劍雲宗,哪怕放眼三千仙門也找不出幾個能和他相比之人。
顧淮被看得頗為不自在。
“師姐,你……”
“師弟,你和我好吧。”
“?!”
少年瞳孔一縮,嚇得連退好幾步,沒注意到後麵的台階,險些絆倒在地。
“你,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師姐,你是不是修行上出了什麼岔子,我,我知道了,我聽他們說你馬上就要到化虛境了,在突破之時修者大多都會靈力紊亂,更甚至神誌不清,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啊不對,沒準是他的問題。
他體內還有魔氣未除,這才出現了這樣荒唐的幻境,幻聽亂他心神。
想到這裡顧淮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中默念了好幾遍清心咒。
平複下來情緒後抬眸看向白茶。
很好,眼前人神色如常,麵容冷淡。
看來真是他聽錯了……
他剛鬆了口氣,白茶驟然上前,在距離他一步的位置停下。
“師弟,我沒胡言亂語,你也沒聽錯。”
怕人被她給嚇跑,她扣著少年手腕,盯著他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不過你彆誤會,我對你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我隻是希望你能假裝和我好上了。我知道這麼做有損你的名聲和清譽,但是你放心,我這裡有一個天品靈寶,事成之後我可以把他們的記憶給清除掉,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我和你有過這一段。”
“啊還有,事成之後我把我這幾百年裡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什麼天靈地寶,鮫珠錦緞,你不是最喜歡收集這些華服珍寶嗎,我都給你。這是一筆隻賺不賠的買賣,隻要你幫我,師弟,這些都是你的了。”
白茶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儲物戒指取了下來,在要放到顧淮手中的時候,少年觸電一般避開。
“……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不是傻子,聽了這麼一大堆後大致上明白了白茶的意圖。
“師姐,你該不會真和仙門那些人所說的一樣,你是為了破情劫才與人結為道侶,如今前腳你瓶頸得破,就要把人拋棄了吧?”
顧淮的臉色沉得厲害,第一次對白茶露出了這樣冷漠的神情。
“如果真是這樣,恕我直言——”
“白茶,你真是個混賬東西!謝九思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你給我滾!日後不許再上我逍遙峰半步,晦氣!”
“……”
混賬東西白茶沉默了一瞬。
見顧淮氣得咬牙切齒,嫉惡如仇的樣子,就差拔劍砍過來了。
果然,單純做交易是不可能的。
顧淮這人本就出身皇族,錦衣玉食長大的,雖喜歡華服珍寶,卻不是那種貪財之徒。再加上要是他真的這般輕易就答應她了,這樣低劣的品行也不可能上劍宗,更不可能入得了淩雲老祖的眼。
如果不是在幻境,去塵窺探的天機是不可隨意告知旁人的,不然也會擔上因果。
顧淮神識不在其中,白茶如實告知了。
不過她沒說自己可能會死在天劫,隻說斷了和謝九思的情緣可以讓他免受她的因果,不致殞命。
等到自己道心正了,劫數過了,再和他重歸於好。
“……真的?”
聽完這一切後的顧淮依舊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