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被褥,一片冰涼。
看來他走了有一段時間了。
也不知道他恢複得怎麼樣了,頭發變回去了沒有,能不能說話了?
白茶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等到惺忪的睡意過去得差不多,想著去謝九思住的地方瞧瞧。
結果剛穿戴整齊推門出去,便撞上了提著食盒走來的青年。
“現在天還早,怎麼不多睡會兒?”
“唔,不早了,在劍宗這個時候晨鐘都不知道響了多少回了。”
她揉了揉眼睛,隱約嗅到了食物的香氣。
“師兄你下山買了點心嗎,好香呀。”
“不是買的,是我去小廚房做的。”
謝九思一邊說著一邊將食盒放下,揭開。
一碗清粥熬得軟糯香甜,一盒糕點做工精細,桃花糕,櫻桃酥,擺爛精致好似春日畫卷。
還有幾道爽口小菜,沒太多油腥,正適合早上吃。
“靈山是佛門聖地,加上他們寡口腹之欲,重苦修。所以方圓十裡也沒什麼售賣吃食早點的,我就借了小廚房隨便做了點。”
白茶已經辟穀,可大約是因為不是仙門出身,嘗儘了凡間美食後,始終改不了嘴饞的毛病。
在劍宗時候她每每嘴饞就去後山掏鳥蛋摘靈果,山上的果子都要被她給摘光了。
謝九思也知道她喜歡吃東西,得空會下山給她帶點零嘴回來,像這樣親手給她做飯還是頭一回。
她反倒有些不敢動了。
“那個師兄,我又不是剛入道,彆說一頓,幾日一月不吃都沒什麼的,你用不著給我做這些吃食的。”
謝九思似乎早就料到白茶會這麼說,柔聲解釋。
“你誤會了,我不是特意給你做的。”
“大約是在幻境裡待得太久,在裡麵時候你總是會隔三差五去凡塵買吃的回來,我跟著吃慣了也有些想念,這才做了一些。”
原來是他想吃,順帶著也給她做了一份。
聽到這白茶的心理壓力沒那麼大了,這才坐下和謝九思一起享用早餐。
殊不知在她埋頭扒飯的時候,青年隻撚了一隻桃花糕嘗了一口,剩下的便再沒動過。
並沒有像他先前所說的那樣對這些彆有興致。
他視線不著痕跡地停留在白茶身上,昨晚的事情讓他有些不自在,本以為少女醒來兩人多少會尷尬,偏她似乎渾然不在意。
對此謝九思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失落。
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什麼都不懂。
開心與不開心都沒個遮掩,隻知道一股腦想到什麼說什麼,搞得他患得患失,胡思亂想了一宿。
謝九思單手支著下巴,眉眼溫柔地注視著眼前少女。
日光清淺,鍍了一層金邊,這麼近的距離,連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對了師兄,你身體恢複的如何?還有沒有哪裡不適的地方?”
白茶咽下嘴裡的食物,抬眸詢問。
青年聽到聲音這才回神。
“已經沒事了,血脈覺醒帶來的影響我也基本上可以壓製下去了,就是……”
其實昨晚他之所以變成那般模樣,一是因為血脈覺醒,二是因為白茶。
他也是今早才發現和鳳凰會忍不住對著伴侶展羽求歡一樣,在麵對心儀之人,他們很難情緒穩定。
一旦情緒起伏過大,會很容易顯露原形。
這也是為什麼謝九思昨晚在白茶身旁反而一直無法恢複,等今早離開後才壓製了下來。
“什麼?”
謝九思搖了搖頭,“沒什麼。”
“就是我剛才出去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事情,是關於今年宗門大比的。”
“今年的宗門大比和往年有什麼不同嗎?”
不都是三千仙門剛擇劍入道的弟子們菜雞互啄嗎?
“參賽的弟子倒沒什麼不同,還是在金丹及其以下的範圍,三千仙門不外如是。”
青年將一顆茶葉蛋剝好輕輕放在碟子上遞給了白茶。
“你不是仙門出身所以不大清楚,宗門大比顧名思義,就是各個大小宗門一些有資質的年輕弟子切磋交流的一個平台。每五年舉辦一次,地點從上仙門的幾個大宗裡擇選。”
“蓬山兩界,上一屆是在萬劍雲宗,那麼這一屆便是在蓬萊了。”
蓬山有一山一島,一山為萬劍雲宗,一島則是蓬萊仙島。
也就是祝靈塵的家鄉。
蓬萊在瀛洲和萬劍雲宗之間,說近也近,說遠也遠。至少白茶隻聽過沒真正瞧見過。
她咬了一口茶葉蛋,就著粥咽下。
“蓬萊和往屆比試的地點有什麼不同的嗎?”
“每一屆宗門大比奪得魁首者都能得到一件近天品的靈寶,上一屆劍宗準備的靈寶是一件混天鐺,出自卓師叔之手。再之前昆侖那一屆,則是一頭萬年麒麟。”
謝九思手指屈著,點了點桌麵。
這一靈寶一靈獸都是極為貴重的寶物,可見他們對宗門大比之重視。
“而今年蓬萊那邊,雖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卻已經讓人放出了消息。聽說是一件不亞於天斬,入坤的重寶。”
不亞於天斬,入坤?
白茶睜大了眼睛,手上的茶葉蛋都差點兒掉在地上。
要知道天斬可是沈天昭骨血所鑄就,入坤更是衛芳洲和謝沉身魂所祭,兩者都是這天下無雙的神兵,蓬萊竟然還有靈寶可以不亞於它們,如何不讓她震驚?
“怎麼可能?該不會是蓬萊那邊瞧著之前兩屆的靈寶太珍奇了,怕落了麵子,誇大其詞了?”
“應該不是。蓬萊宗一向風氣清正,又是上仙門有名的大宗,他們不會因為逞能而信口胡說的。”
話雖如此,可謝九思也不大相信世上還有和入坤和天斬相當的法寶。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年歲太輕,見識太少,孤陋寡聞了。
“可惜我師尊在莊周夢蝶裡損傷了一部分神識需要修複,需要休眠一段時間重塑。不然這時候問問他估計就有答案了。”
白茶剛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啊。蓬萊的秘寶,那作為蓬萊主之女的祝師妹肯定知道呀。”
這可比他們在這裡猜來猜去靠譜多了。
……
白茶是這麼想的,結果等到下午告彆了無妄,跟著謝九思回到了劍宗之後,卻發現如何也找不到少女的蹤影了。
絕頂峰雲霧縈繞,幾月未見的青年依舊在懸崖邊上打坐靜修。
白茶這一次能夠通過考核,入境成功擇劍,除了謝九思和沈天昭的幫助之外,鶴不群也有不小的功勞。
幾乎是回到宗門當天,她便禦劍跑到了絕頂峰。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休息,這麼著急過來做什麼?”
青年拍了拍身上的草葉,餘光掃了一眼白茶手中命劍。
“你擇了雙劍的消息前幾日就傳遍了劍宗上下,你來不來告訴我都一樣,我早就知道了。”
“這怎麼能一樣呢?旁聽和親口告知怎麼著也是後者更有誠意吧。”
白茶早就習慣了鶴不群口是心非的性子,渾然不在意。
她將天斬和入坤遞了過去。
“我知道師兄是修真界少有的煉器天才,對於我的劍肯定很感興趣。近日我也沒什麼修行,你要是喜歡就拿去研究吧。”
鶴不群勾了勾唇角,“還算你有心。”
他仔細接過少女手中的雙劍,因為有了劍主的授意,雖不喜旁人碰觸,卻也沒有泄露劍氣傷人。
“看來你與這雙劍磨合得還不錯,不然我接過的瞬間。以它們兩者的劍氣強橫程度,可能已經把我胳膊給砍斷了。”
提到天斬和入坤,白茶又不可避免想起了先前謝九思提到的那蓬萊重寶。
“鶴師兄,我能問你個事嗎?”
青年一臉警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不是!你這人是不是掉錢眼兒裡了?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
鶴.財迷.不群聽到白茶不是要錢後鬆了口氣。
“那就成,說吧,到底什麼事?”
“唔,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聽說這一次宗門大比,蓬萊為奪魁者準備的獎勵是一個不亞於天斬和入坤的靈寶的事了嗎?”
她撓了撓麵頰,有些苦惱地說道。
“我原本是想要找祝師妹打探下消息,可不知怎麼的找了半天也沒在劍宗找到她。”
“你說這個啊,知道啊。和你奪得雙劍一樣,這樣的重磅消息早就傳遍修真界了。”
和白茶的好奇不同,鶴不群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小心翼翼用靈力探查著手中命劍。
“還有祝靈塵你也彆找了,她回蓬萊了。”
“原來如此。”
祝靈塵的家在蓬萊,正和她擇了劍後立刻找鶴不群他們分享喜悅的心情一樣,她自然也想要第一時間告知家人。
“那你知道她多久能回來啊?”
“回不來了。”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青年語氣涼薄,冷笑了一聲說道。
“她本就不是萬劍雲宗的人。若是她拿到了沈劍仙的劍沒準還有留下來的理由,可她擇的那把劍好巧不巧正是前蓬萊那位的命劍,也拜不得淩霄宗主,自然是得回蓬萊。”
蓬萊和萬劍雲宗有不小的恩怨,準確來說是卓不絕和沈天昭和蓬萊的恩怨。
當年沈天昭已身消道隕,卓不絕也被趕出了劍宗,這件事才算完,兩宗才算相安無事。
然而這隻是明麵上的息事寧人,自那件事後,蓬萊弟子再沒人拜入過劍宗。
本來祝靈塵也不能來,隻是她想要拜入的是淩霄門下,淩霄又和蓬萊主是多年摯友。
這才破例收她入了宗門。
然而可惜的是少女這一次入境擇的靈劍適從於蓬萊,非劍宗。道不在此,不得不返。
紀妙妙的道倒是可入主峰,不過她最終也不知怎麼的轉頭拜了劍閣長老應訣門下。
因此兜兜轉轉,最終淩霄門下依舊隻有謝九思一人真傳。
白茶沉默了一瞬。
“所以這一次宗門大比祝師妹會代表蓬萊參加?”
鶴不群微微頷首,“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了。這倒是個麻煩。她對你們的天賦了如指掌,到時候你們和蓬萊人對上,估計會是一場惡戰。”
“宗門大比可不像宗門內的切磋比試。三千仙門之間生死之鬥,奪寶殺人,比比皆是……”
他本就對蓬萊沒什麼好感,還想要提醒白茶幾句,發現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嘖,你不會還把她當同門,到時候舍不得下重手吧?”
白茶連忙搖頭否認,“啊沒,我身為劍宗弟子,為了宗門榮譽,自是知道輕重的。”
她和祝靈塵雖是同門,關係卻也沒有多深厚,兩宗有利益衝突,白茶自然會更重宗門。
“那你從剛才到現在埋著頭想什麼呢?”
“我在想那個靈寶的事……”
既然祝靈塵走了,那這靈寶是什麼還有誰能夠知道呢?
看出了白茶的所想,鶴不群將手中的命劍放下。
“我說你既然想知道蓬萊秘寶是什麼,乾什麼非要舍近求遠去找那個祝靈塵?”
白茶一愣,“你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我師尊知道。”
鶴不群提到這個,神情肉眼可見地沉了幾分,雲霧裡一身藏青如群山蒙紗般看不真切。
“你忘了之前你出境時候不是遣青鳥傳了消息給他嗎,說是讓他算算沈劍仙剩下的神魂。他前幾日起了卦,昨夜剛解。”
“這和蓬萊秘寶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
青年眯了眯眼睛,語氣涼薄而嘲諷。
“今年蓬萊宗門大比拿出的秘寶,正是沈師叔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