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直入雲天而來,謝九思並未躲開,而是伸手擋住。
幾乎是在他擋住的瞬間,白茶從劍氣長虹處禦空而上!
聰明,知道用劍氣攻擊他來乾擾他。
他停滯半空,垂眸等著白茶追來。
在少女伸手試圖抓住他的時候,勾唇往上一退,宛若一縷清風從她指縫溜走。
隻差一點就抓住了。
不,不是一點,若是他在她上來的那一刻就逃離,彆說衣角了,她估計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白茶皺了皺眉,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師兄,你是故意的。”
故意不躲開,故意捉弄她。
好讓她以為有機可乘,實際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明白師妹的意思。這本來就是修行,我負責躲,你負責追,至於我怎麼躲,什麼時候躲,應該不違規吧?”
謝九思彎了彎唇角,俯身在快要抵在她額頭位置停下。
“還是說師妹這麼輕易就被我乾擾了?”
“才不是!”
她剛反駁出聲,發現眼前人笑意更深。
現在可以確定及肯定了。
他就是故意氣她的!
“師兄你彆得意,等我一會把你抓住,看我怎麼……”
收拾他不大現實。
白茶頓了頓,而後咬牙放著狠話。
“我今天晚上就做八個夢!”
用醉生夢死做八個春.夢,看我折騰不死你!
謝九思一愣,這都什麼跟什麼?
做夢和他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夢裡做個暴揍他的夢狠狠欺負回來不成?
他不知道白茶的折騰是什麼意思,剛要詢問,隻見一道明黃掠過眼前。
白茶不知何時引劍一躍,兩股劍氣左右夾擊,試圖把他逼至其中,讓他無法動彈。
“方法不錯,但是太慢了。”
他手指一動,一記指風在劍氣攻來之前重重打在了劍麵之上。
“嗡”的一聲,劍鳴錚錚。
被打回的劍氣反衝到了白茶手中,震得她掌心發麻,險些沒握住手中的劍。
她這邊還沒從劍氣反噬的桎梏裡恢複,謝九思雙指並作劍式。
轟隆聲響從地麵傳來,劍林之中萬千劍氣湧動而出,把他整個人往蒼穹之上托起。
這一次謝九思根本沒有如何避開白茶的追逐,隻要她一靠近周遭肆虐的劍氣便會壓製歸來,讓她寸步難行。
【老白,得快點上去!不然等到他把三千劍氣刀風聚集在一起,你連他十裡之內都無法接近!】
該死!怪不得他會選擇這處秘境。
就算他不對她動手,也可以借助周圍的劍氣把她逼退!
“想把我攔住,沒那麼容易!”
白茶調轉周身靈力彙入劍脈,動手催動言靈。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劍氣九萬裡,給我開路來!
入坤劍身一動,劍氣如長箭破雲而出。
一道如虹的天路橫亙於天地,掃蕩開了前方罡風。
彙聚的劍氣被更甚的劍刃破開,白茶順著破開的路徑踩著雲扶搖直上。
青年的身影和雲近乎融為一體,飄渺如煙。
白茶伸手也夠,謝九思往高處飛去。
他垂眸看向白茶,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出奇。
“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是永遠也不可能追上我的。”
“秘境的劍氣不絕,你的劍氣雖長,但是隻是一瞬,等一會兒你靈力耗儘它們便會再次聚集,到時候你與我之間的距離更如天塹。”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現在不這樣做等到劍氣穩定下來,我更沒辦法追上了啊!”
白茶手腕一動,將天斬的劍意覆上於劍氣。
“與其如此,倒不如孤注一擲!”
劍鳴錚錚,劍氣滌蕩。
謝九思感知到了什麼心下一驚,餘光往一旁紊亂的劍氣看去。
她竟試圖以一人之力調動秘境劍氣。
“師兄,不是隻有你才能催動它們,我也可以!”
“等等,你的神識不夠,這樣很容易被劍氣反噬的!”
謝九思之所以在壓製修為至一步金丹的情況下還能催動這樣磅礴的三千劍氣,是因為他強大的神識。
但是白茶的神識不過凝心。
“反噬就反噬,大不了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今日我非抓住你不成!”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執著抓住謝九思這件事,此時和修行無關,也和獎勵無關。
先前幾次若即若離的感覺讓她心下煩躁,每一次都差一點,被他這般捉弄讓她心癢癢得厲害。
白茶磨了磨後槽牙,視線落在那抹白皙之上的朱紅玉色。
“言靈,萬年一劍,一劍萬年——”
風聲鶴唳裡,劍氣紛亂錚錚。
無數的光劍從刀山劍林而出,千萬利劍如雨,從下倒流往上朝著謝九思所在方向過去!
“劍來!”
要是換作以往要躲開這一招對於謝九思來說易如反掌,可是現在不行。
他既封印了修為,又答應了白茶這一次不會動手,也就是他隻能躲。
劍氣再磅礴也有限。
謝九思眼眸微動,衣袖如雪幡然。
在他準備往更高處去的時候,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倏爾一躍而上。
謝九思瞳孔一縮,眼看著白茶的手馬上就要抓住他的衣角,他一記指風過去。
“撕拉”一聲將衣料劃開。
他是說過隻要白茶抓住他,哪怕是一片衣角也成,但是斷開的衣角是死物,自然是不算數的。
唯有把他順著衣角拽下來才成。
隨著衣料破開,青年線條優美的小腿全然暴露在了空氣。
紅玉搖曳,如映冬日薄雪。
這畫麵讓白茶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日荒唐的一夜夢境,夢裡的她簡直胡作非為。
她將青年的雙手禁錮抬高,壓在了牆角。
然後她撕扯開了他的衣衫。
白茶總算明白自己從剛才開始為什麼這般煩躁,這般容易被他影響了。
是因為眼前的謝九思和夢境裡任由她胡作非為的謝九思不同,太狡黠,也太不乖順了。
她不喜歡。
白茶頂了頂腮幫,視線從那裸.露的小腿,而後往下落在了那串朱紅腳鏈上。
此時周遭的劍氣果然和謝九思所說的一樣,在入坤劍氣已儘的時候迅速收攏凝聚。
形成了一道防護罩護住了謝九思。
被層層劍氣隔絕,無法碰觸分毫的謝九思,她也不喜歡。
她沒再繼續窮追不舍,而是徑直讓劍氣流經自己的周身靈脈。
劍氣如刃,疼得她內裡如刀攪動。
之前是她忽略了。
要驅使劍氣,便得感受劍氣,甚至成為劍氣。
成為劍氣,才能將兩股劍氣連接。
自然便可以做到融彙貫通。
估計謝九思一直調動劍氣在她周遭流動,也是因為這個,他試圖讓她自行感受,發現其中規律。
隻是她的注意力全然在他身上去了。
如今白茶心緒平複下來,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其中原由。
果不其然,在看到她引劍氣入體後,謝九思的眉眼柔和了下來。
看來這場你追我趕的遊戲不用再繼續了,她已經明白了。
謝九思正這麼想著,白茶猛地引劍而出。
三千劍氣三千罡風,在入坤和天斬的驅使之下把他束縛其中,無法動彈。
緊接著少女雙指一並,口中誦訣。
風聲太大,他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但是並不是催動劍氣的劍訣,因為她的手勢不對,不像是引劍,更像是……
糟了!
腳踝處有什麼東西收緊,謝九思猛地低頭看去,那串紅玉腳鏈表麵泛著金紋光亮。
那是她留下的一道劍意紋路。
當時謝九思也感知到了,和其他修者贈禮一樣,白茶也有將自己的劍意覆上的習慣。
這跟現代打水印什麼的沒什麼區彆。
對此謝九思還挺高興的,世上腳鏈那麼多,可留有她劍意的卻是獨一份。
這樣會讓他覺得,她也在宣誓主權,宣誓自己是她的所有物。
沒想到今日卻是他作繭自縛。
自己心甘情願套上的束縛,如今竟成了她抓住自己的武器。
謝九思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地看了白茶一眼。
白茶對上他的視線一愣,手上動作微滯。
鬆開了對謝九思的牽製。
她剛才隻顧著把謝九思拽下來了,如今回過神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
那串腳鏈是謝九思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禮,他收到的時候那般歡喜,那般珍視。
對於她來說這是一串腳鏈,對於謝九思來說意義不凡,不然他也不會今日便迫不及待戴上。
這樣的東西,不該是她用來獲勝的武器。
鳥兒自願為你束縛己身,可你不能把這當作理所當然。
它喜歡你才會留在你身邊,才會選擇成為你的所有物讓你安心。
但是它不是死物,心之所向除了你還有彼方天地。
白茶不自覺想起之前凡塵養的那隻翠鳥。
它漂亮,金貴,卻在自己的鑄就的金絲籠裡逐漸被剝離了生機。
然後,她把它放飛了。
——化身為風,逍遙如斯。
她眼眸一動,那些凜冽的劍氣化為春風,緩緩覆上了謝九思。
謝九思感覺身子一輕,風沒把他往下拽,而是托著往上,直入雲天。
他心下沒由來的慌亂,尤其是在看到白茶的身影越來越遠的時候。
“師妹!”
劍風不再有戾氣,謝九思逆風而行。
他才不要什麼自由,什麼天地!
從選擇戴上腳鏈的那一刻,他便有了歸屬!
白茶感覺到頭頂一片陰影覆上,鼻翼之間是清冽的氣息。
謝九思緊緊抱住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胸膛因為喘息而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如紙,那雙眼眸流轉成粲然的金色。
“為什麼鬆開我,為什麼推開我!你明明已經抓住了……”
為什麼又不要我。
他在害怕,害怕再次被拋棄。
白茶眼眸微睜,聽著青年的質問,竟和當時幻象裡她舍棄他去承天劫時候一般無二。
“沒,我,我隻是怕你不喜歡。”
不喜歡被束縛,不喜歡這種勝之不武的方式。
謝九思眼尾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他想要控訴她的殘忍。
明明馴服了他卻要給他自由。
這就和家養的鳥兒放飛山林一樣,它沒有生存能力,是會死的。
可是最後謝九思卻隻看著那串腳鏈說道。
“……師妹,你回去給它再加個銀鈴吧。”
“我怕萬一哪天我被風吹走了,你找不到我。”
在心甘情願被束縛了之後——
他又不放心的給自己再上了一層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