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巨響。
這一次不是地麵震動,也不是玉碎引術。
這聲響很像萬劍雲宗時候,她早起晨練時候的鐘聲,但是仔細聽的話前者又更為混濁低沉,就像是——
喪鐘一樣。
浮生寶鏡外觀戰的眾人一愣,而後嘩然。
白茶沒有感覺錯,這就是喪鐘。
每一屆宗門大比之前參賽的弟子都會提前簽訂生死契,畢竟爭奪的是天品左右的靈寶,怎可兒戲?
要知道這種等級的靈寶,隻有大宗門才有,且數量有限。
他們能將這樣的靈寶拿出來競寶,對於參加大比的弟子的資質,還有試煉秘境的難度也是有嚴格要求的。
因此每次宗門大比的致死率都極高。舉個例子,進去百人,活下來的可能不到十人。
在這裡殺人的不單是競爭者,還有秘境。
而喪鐘響一下,意味著殞命一人,三下,則為三人。
這才剛入秘境一個時辰不到,加上被捏碎了玉牌的那兩個廚修,竟已淘汰了五人。
浮光寶鏡靈光閃爍,晃動了一番。
最終穩定了下來。
映照秘境之北方的地方,一個黑衣少年手執重劍,氤氳的黑色氣息和周圍的白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劍刃淌血,“滴答滴答”落在草葉。
此時分明白晝,他像是黑夜奪命的修羅,一劍便走了三道生魂。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終南老祖的徒弟君越鳴。
這般戾氣,這般殺伐。
不像個劍修,倒像是個魔修。
“終南前輩,您這徒弟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一身魔骨,竟還能在幻象裡不被左右心神,握劍的手從始至終都沒抖上分毫,手起劍落,乾脆利落的讓我等汗顏。”
程商這話明褒實貶。
終南老祖收了個魔骨道心的徒弟這一件事,從君越鳴被他帶上終南山的時候便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更彆提之後他還大張旗鼓的給這少年辦了一場拜師禮,邀請了三千仙門。
和老者對君越鳴的滿意和重視不同,他們對他這個徒弟並沒有太多的好感。
這資質是好,卻負著一身魔骨。
如今更是從靈山那裡取回了鎮妖塔的魔劍,魔骨配魔劍,和魔淵之物無異。
本來這一次聽說君越鳴也會來參加這次宗門大比,程商是不同意的。
秘境之中本就多妖獸幻象,他要是進去了亂了心神,走火入魔了,他自身安危是小。
一旦他手中命劍失控,整個秘境的弟子乃至蓬萊都免不得遭殃。
隻是終南老祖再三保證,說他在對方身上留了一道神識,一旦有任何失控的情況會立刻瞬身過去製止。
蓬萊這才鬆了口。
老者聽出了對方的嘲諷,渾然不在意捋著胡須說道。
“程小友謬讚了,越鳴這孩子自小就和彆的孩子不同,他出身混沌卻不染一塵。一身魔骨切一心向道。可見道心純粹,這點血汙是左右不了他的心神的。”
“所以前輩的意思是——這次大比的秘境對他來說簡直正中下懷,如入無人之境般輕而易舉?”
眾人之前沒覺得老者這話有什麼,隻當是師尊誇耀徒弟,如今聽程商這麼一說,這才覺出了點兒不對勁。
終南老祖和沈天昭不合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前者不像其他人,他應當早就算到了蓬萊有青年的神魂在。
他若是對這道神魂沒有什麼想法,隨便派幾個宗門弟子參加應付下也便完事。根本不會特意讓君越鳴這樣剛和命劍磨合,靈力還不是很穩定的上陣。
加上君越鳴自小就被魔骨影響,對幻象還有心魔的壓製遠超常人。
可見,他是有心要這道神魂的。
萬劍雲宗這邊觀戰的弟子聽到這話,下意識抬眸看向高位之上的老者。
終南老祖但笑不語,似乎默認了程商的話。
君越鳴修為在金丹,又是劍修。
如今不受海市蜃樓影響,這大比才開始,眾人一邊扼腕歎息,覺得自家宗門奪魁無望,一邊又在心裡暗暗咒罵老狐狸。
而此時,大霧四起。
四麵浮生寶鏡都被籠罩在了一層濃重的霧色裡麵,看不真切。
謝九思抬眸往映照著白茶位置的鏡麵看去,覺察到了北邊的霧氣似隱隱在往她方向湧動。
本來對君越鳴如何並不在意的青年,心下一動。
“卓師叔……”
“你沒看錯,君越鳴方向的霧氣和魔氣都在往白茶那邊聚攏。”
青年話還沒說完,卓不絕沉聲打斷了他。
“雖說白茶所在的位置在邊界,裡麵的霧氣一般都會從中往邊緣慢慢擴散。但是她的情況不大一樣,其他三方的霧氣要比她這裡輕不少,也就是說是君越鳴故意為之。”
君越鳴或許一開始並不知道白茶的位置,隻是剛才她和那兩個廚修動了手,他便鎖定了她的方位。
“三者生魂催生的魔氣足以讓人生出心魔,更彆提在這方幻境裡。”
兩人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隻是終南山要那道神魂,而境內能對君越鳴構成威脅的除了祝靈塵和風停雲,便是白茶了。
後兩個是一夥,所以他不能讓他們彙合。
因此君越鳴必須儘早淘汰他們其一。
“那他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謝九思勾了勾唇,眉眼卻沒有一點笑意。
白茶在莊周夢蝶裡待了百年,虛無幻象又怎麼可能困得住她?
秘境之中的白茶載著青雲馬不停蹄往前麵跑去,避開霧氣的侵蝕。
她有信心破幻象,但是沒有信心在幻象之中分辨出周圍氣息。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敵在明我在暗。
簡直就跟月黑風高夜一樣,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時機。
隻是她是被殺的那一方。
不過也不能盲目地跑,最好是能往風停雲他們所在的方向過去……
欸等等,剛才用符籙和紀妙妙聯係的時候她說什麼來著?
對了,她說風停雲被蓬萊的人給絆住腳一時之間走不了,讓她暫時彆去北邊去。
反正現在都這個情況了,按兵不動完全沒可能,她倒不如去北方找風停雲。
這麼想著,白茶禦劍調轉了個方向。
這一舉動讓外麵觀戰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她這是乾什麼?北方正是霧氣最重的時候,而且君越鳴也在,她跑過去乾什麼?”
“難不成是感知到了君越鳴的氣息,所以想要與之一戰?”
“有可能!我聽靈山的弟子說前段時間白茶和君越鳴在鎮妖塔交過手,當時君越鳴敗了,不過他那時候還沒取劍……”
“好!好!”
之前還說白茶小人行徑,有辱斯文的青年撫掌大笑。
“我就知道沈劍仙的徒弟不可能是個孬種,一直躲躲藏藏算什麼事!就是要這樣才好!才精彩!”
在眾人都在讚歎白茶的時候,唯有謝九思知道——她並無此意。
她應該隻是想要儘快找上風停雲彙合。
雖說白茶不會輕易被幻象影響,但是這些是基於普通幻象,不代表不會被魔氣左右。
笨蛋,怎麼能這樣草率行事呢?
你現在不是還有個夥伴嗎?你做決定之前為什麼不找他算算?
謝九思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心下剛這樣想著,鏡中的少女突然刹劍停了下來。
“怎,怎麼了?”
白茶眨了眨眼睛,似有所覺地抬頭看了過去。
秘境外的青年一愣,兩人視線剛好撞上。
他眼眸微動,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白茶收回了視線對青雲說道。
“差點兒忘了,我帶上你不是讓你搭我順風車的,是讓你給我算禍福的。”
“你給我算算,我去北方這一次是凶多還是吉多?”
青雲將算盤放置麵前,靈力懸停在手邊,而後飛快撥動著算珠,伴隨著“啪啪”響聲。
還未算儘,“哇”的一聲,少年猛地吐出一口瘀血。
“你怎麼了?!是剛才和那兩個廚修交手時候不小心傷到你了嗎?”
少年搖了搖頭,抬起手擦了下血跡。
“不是,是,是我算太多次靈力不足被反噬了。”
“這樣啊……”“那算了,我們直接閉眼過去吧,反正現在這大霧濃的,哪兒都不安全。”
“不,你不能走北邊。”
青雲語氣格外篤定,讓白茶愕然。
“你不是沒算到嗎,你怎麼這麼肯定不能走這邊?”
他沉默了一瞬,在白茶疑惑的視線下悶悶開口。
“……因為你運氣太差,你選的準不對。”
“……”
可惡,好氣哦。
但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