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尊者不插手,之後他們兩人誰勝誰負,尊者都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去塵撚著佛珠許久,一顆一顆,佛珠相互碰撞的聲音清脆。
白茶也覺得自己的心像是這一顆一顆被他撚過的珠子,一上一下。
“好,我答應你。”
“既然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試,我這時候插手助其渡劫反而對沈劍仙有失公允。”
他說著收回了源源不斷渡去終南老祖周身擋住劫數的佛光,然後繼續打坐在水麵之上。
像是俯瞰蒼生的神佛,再不言語。
——他在等著勝負,等著答案。
“多謝尊者。”
白茶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朝著去塵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劍禮。
轉過身去,走到了謝九思旁邊坐下。
青年見白茶過來,她的臉色因為承受不住天劫威壓而有些蒼白,氣息也虛弱。
剛才和去塵對峙的時候都是強撐著的,此時來到了謝九思身旁,她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險些摔倒。
謝九思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裡,動作很輕,雙手從她身後環抱住她,將下頜溫溫軟軟放在她的頭頂蹭了蹭。
隨即有一股靈力渡在了她的周身,熨帖著她每一寸肌膚。
“好些了嗎?”
白茶覺著像是在陽光下曬太陽一般,渾身都暖洋洋得厲害。
她點了點頭,忍不住往他懷裡埋得更深。
青年調整了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你剛才來的時候不是說會想辦法說服去塵尊者,讓他幫沈師叔誅天代之嗎?你為何不一並說了,隻說了讓他們公平交戰,不讓他插手,萬一沈師叔有什麼不測怎麼辦?”
如今的終南老祖也是一步神仙境,渡劫飛升的修為,沈天昭若是有身體倒還好,可隻有魂魄實在處處受限。
天劫傷他,不周劍傷他,無論哪一種隻要碰觸到了他的神魂,都很可能會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稍不留神就會灰飛煙滅。
謝九思和白茶沒辦法乾涉半神之爭,他們能做的隻有勸說去塵做出抉擇。
在他看來白茶隻讓他不插手,萬一沈天昭出了什麼事,敗了。在勝負分明之後終南老祖又被天道吞噬,證明了天道欺騙了世人也無濟於事了。
千萬年來,不是沒有人覺察到天道的謊言。然而為什麼在他們之前沒人知道呢?
謝九思想,大約是天肅清了一切窺破天機者,就像卓不絕,就像程商。
要是今日沈天昭敗了,那真正能誅天代天的已然身消道隕了。
到時候一道天劫下來,天誅了他們,剛得到的天機也會和以往一樣湮滅於世。
與其要一個公平公正的對決,謝九思覺得,在天道之下保全沈天昭才是重中之重。
白茶餘光往去塵方向看了一眼,她怕對方能夠聽到她說了什麼,於是沒選擇出聲回答,而是以神魂交流。
[師尊不會輸的。]
謝九思感覺到少女體內的神魂與自己的神魂共鳴微顫,壓著莫名的癢意與躁動詢問。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終南老祖的實力如今並不在沈師叔之下。]
[因為他體內有我師尊的神魂。]
青年聽到這裡瞳孔微縮,立刻明白了白茶為什麼不怕沈天昭會一著不慎隕落在終南老祖手中。
終南老祖體內的那道神魂不是沈天昭贈予,就算他有什麼辦法控製它,但是隻有神魂主人在,一旦催動神魂讓其強行脫離身體,他會受到極大的反噬,而後毫無勝算。
……
九天之上,蒼雲之間。
沈天昭一身白衣,手中天斬劈開眼前天雷,凜冽的劍氣和殺意重重往鶴發老者方向而去。
終南老祖側身避開,沒了金蓮護體,他此時要比之前速度慢上不少。
“沈天昭,我自認為除了在道法之上和你有些矛盾之外,與你也沒什麼仇怨。你為何要阻我飛升
,斷我仙途?!”
儘管兩人如今同為太虛巔峰,一步神仙境,可和能斬天誅天的沈天昭相比,老者並無勝算。
他的飛升劫數來得突然,他根本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
“為何阻你?我沒問你起你,你反倒質問起我來了?”
青年執劍而去,將終南老祖劈到了天雷之中,要不是他反應及時,隻差一點便被其劈中。
老者剛堪堪躲開,沈天昭再次攻了過來。
“欺人太甚!”
終南老祖雙手掐訣,青黑的不周劍將滄海四方的妖氣全然引來。
一時之間天地色變,雲霧翻湧。
他大喝一聲,萬千妖魂於劍刃之上,繞過天雷儘數往青年方向過去。
“既你不讓我飛升,那我也便斷了你往生之路!”
神魂最怕汙穢,尤其是魔氣和妖氣。
終南老祖下了殺念,以不周劍為媒介,將天地萬物的妖邪都附著而來。
“萬妖邪祟,傅令此劍!”
沈天昭引劍破去,可妖氣無形又濃重,劈斬不斷,反成囚籠將他困在其中。
他指尖微動,在妖氣越發收緊想要侵蝕入他神魂的時候蓄力於劍。
萬千劍影如雨,將周遭妖氣滌蕩開來。
然而這樣做隻能擺脫一時,果不其然,在他脫身的瞬間,那些妖氣又追了上來。
不過沈天昭並不在意。
從剛才開始他要做的就不是和這些陰邪的東西糾纏,他隻要近了終南老祖的身,一步之距,隨之調動神魂,便可對他反殺誅心。
隻是終南老祖似乎也覺察到了他的意圖,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
他眯了眯眼睛,妖氣凝成一條蒼龍。
天斬劍身一旋,脫離了沈天昭的手。
一人一劍,成了一體,劍破妖氣,人擒蒼龍!
刹那之間妖氣破碎,沈天昭衣袖翻飛,劍回了他手中。
終南老祖剛要凝聚劍氣,天斬劍比聲更快,倏爾刺入了他的心脈。
劍修之間的交鋒其實隻在一點——速度。
隻要速度夠快,修為差距並不是問題。
就像現在,沈天昭已然刺中了終南老祖的要害。
“老東西,以為到了一步神仙境就能不分高低?我告訴你,我的劍可斬天,隻要你一日是那天道老兒的走狗,我既淩駕於天,便也遠遠淩駕於你。”
他神色冷冽,溫熱的血水順著劍刃淌下,他沒有任何動容,甚至將劍又入了幾分輾轉了一下。
不顧終南老祖蒼白如紙的痛苦臉色,薄唇微啟。
“這是覬覦彆人東西的懲罰。我的神魂放在你那五百年,也是時候還回來了。”
“你說……什麼?”
沈天昭冷笑了一聲,“少裝糊塗,彆以為你掩藏了氣息我就不知道你藏了我的神魂。”
而後也不管對方如何言語,雙指一並,運轉著想要將終南老祖體內的神魂抽離。
可心訣默念了三遍,偏沒有任何神魂感應。
“怎麼回事,老東西,我的神魂呢?你放哪兒去了?”
沈天昭將劍刺入他的金丹,陰沉著臉威脅道。
“你,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我,不知道你什麼神魂,你的神魂不是在程不語那裡嗎?”
終南老祖眼眸微動,沈天昭下了殺招卻因為要剝離神魂沒有下死手。
他這時候才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了,你,你是
以為我拿了你的神魂,所以才斷我仙途,報複於我?”
“咳咳,你這臭小子,老夫行的正坐的端,若是我真稀罕你那勞什子神魂,我早幾百年前神魔大戰時候就取了,你豈有重聚神魂的機會!”
看著老者義憤填膺的樣子,沈天昭眉頭緊鎖。
“你還他媽敢和我提神魔大戰,當年要不是你背後捅我一劍,我至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嗎?!”
“老東西,我耐心有限!說,我的神魂呢!”
不想終南老祖非但沒被威脅到,反而氣得嘔血,吹胡子瞪眼地看向沈天昭。
“好啊你,前一秒說我偷了你神魂,後一秒又給我安了個暗算重傷人的罪名,你,咳咳,你血口噴人也要有個限度!”
“我血口噴人,那不周劍當時正誅我心,我……?!”
沈天昭話還沒說完,一把靈劍倏爾從雲天而落,正好穿入他的神魂。
他胸口一痛,低頭看去。
終南老祖手中不周劍未動,驚愕不已地看著沈天昭胸口驟然出現的另一把靈劍。
老者還沒來得及反應,天上又是驚雷落下。
他神色一變,正要引靈力去抵擋。
原本該落在他身上的落雷卻擦過他的身旁,破開烏雲,垂直落在了地下。
沈天昭感應到了什麼瞳孔一縮,猛地低頭看去。
那天雷於一棵菩提樹下落去,滿池金蓮抵擋住了劫數。
而那個青衣佛修正在天劫之中。
天劫的餘雷會波及到旁人,但是正雷隻會劈斬渡劫者。
也就是說今日渡劫飛升的不是終南老祖,而是去塵。
同樣的,沈天昭感應到之前在老者體內如何也感知不到的那道神魂——
竟也在去塵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