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妻一(1 / 2)

第四十八章

攝政王收到世子傳來的信時, 夫妻倆已經乘著馬車出了京城兩天, 來到津州一帶了。

知道便宜爹真的打算撂挑子就不會回來了,昭雲世子也沒打算把人叫回來,這封信主要是為了宣泄憤怒的, 因此話裡話外圍繞著“父王太過分了”這一主題展開。上至朝中大臣因為攝政王不在導致群龍無首一團混亂,下至府中少了當家主母, 弟弟妹妹們如今吃不飽穿不暖,洋洋灑灑寫滿了一大張紙,意圖至少能引起母妃的憐惜之情, 讓他們早回來幾天也好。

然而,公語蕊連見都沒見著那封信,攝政王看完就隨手將它搓成了灰, 低下頭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妻子,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心情甚好地揚起唇角。見她還沒醒, 他又摸出先前看了一半的遊記看了起來。

說起這遊記, 原是雲熠書房裡的東西, 後來雲熠讓人拿去送給韓淼, 再然後公語蕊某日去找韓淼的時候看到了。攝政王妃這才恍然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一直忙著帶孩子,生孩子,帶孩子,生孩子……再帶孩子,如此循環, 一直勞心勞力當老母親,好像還真的沒什麼時間遊覽此時還沒被汙染的大好河山,因此一時也起了興趣。

雲靖恭看她看得認真,眼神裡都是向往,甚至有時候還偷偷摸起筆在上麵勾勾畫畫,那會兒攝政王心中就有了想法,這會兒打著幫兒子娶媳婦的旗號倒是名正言順了。

沒錯,攝政王騙王妃出來的理由是“給兒子和未來兒媳增進感情的機會”,而公語蕊當下正操心這個,又被他連騙帶哄的,再加上她自己也著實很想出去逛逛,便很讚成這個主意。於是夫妻倆輕裝上陣,帶著銀子和兩個侍從就出來了。

恒字輩的暗衛如今都是圍著雲熠轉的,雲靖恭也向來不動用恒字輩的,這次帶出來的是行字輩裡比較年輕的兩人,行二十一和行二十五。二十一是個二十歲的俊秀男子,二十五是個姑娘家,今年才十八歲,生得好看,但性子很冷不愛說話,起初是作為暗諜人才被培訓的。

後來昭明帝上位,暗衛也要更迭,行字輩願意留下來的就成了恒字輩的師父,不想留下的就被安排了其他身份各自離去。二十一和二十五本身都是孤兒,當初無處可去,公語蕊見他倆合眼緣,便點名特意留下來了。

當然,帶這倆年輕人出來,主要還是因為雲靖恭要把孟清留下輔佐兒子,而公語蕊也要把朝秦和暮楚留下幫韓淼……好證明他們不是不負責任的爹娘。

公語蕊覺得二十一和二十五叫起來拗口,便給二人起了新名字,分彆是“墨玉”和“紅玉”,正是玉石中她最愛的兩個顏色。

此時,墨玉在趕馬車,紅玉坐在一旁四處觀望著,瞧見不遠處的驛站標識,她掀開車簾往裡探出頭,原本打算跟主子說“到驛站了”,結果隻看了一眼就匆匆放下簾幕轉回了頭。

“怎麼了?”墨玉奇怪地看向紅玉,後者微紅著臉無聲地搖了搖頭,墨玉愣了下,隨即恍然。

墨玉在暗衛時幾乎是行三一手教出來的,早就聽行三抱怨過主子和夫人格外恩愛,被他不小心撞到許多次,為此受罰的經曆簡直可以寫成一本傳世警示錄了,墨玉這次出門前也心中有數了,因此此時墨玉一見紅玉的表情就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

“習慣就好了。”墨玉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十分淡定地開口,紅玉瞥了他一眼便目視前方沒再說話。

而此時的馬車內,攝政王剛把早就睡得迷糊的王妃吻醒,公語蕊躺在他懷裡攬住他的脖子,後知後覺地問道:“剛才我好像看到紅玉了?”

“嗯。”攝政王臉皮深厚,完全沒有被人發現了親熱的不自在,甚至低頭又親了親妻子的唇角,“應是到了津州驛站了。”

公語蕊伸手堵住他的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紅玉才十八歲,彆帶壞了孩子。”

“嘖,兒子才十七歲,你都開始操心他娶媳婦的事了。”攝政王懶洋洋地挑眉,直接抓著她的手又親了親。

公語蕊被他的話堵了下,一時倒忘記抽回手,隻硬著頭皮道:“兒子和女兒是不一樣的。兒子那是娶老婆,家裡會多個姑娘,女兒要是嫁出去,家裡就少個人了!”

“這麼說,你是打算將來給女兒招婿了?這個主意未嘗不可。”雲靖恭停下動作低頭對上她的眼,眼神頗為認真,想來他自己真的考慮過的。

公語蕊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

“在我們那個世界,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做父母的管得太寬可是會被討厭的。”

攝政王眯起眼,約莫在腦中想象了一下兩個女兒對他說“最討厭父王了”時的情形,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不過說起來……”公語蕊也有些發愁,“哪怕真的找門當戶對的,我都不知道該給女兒找哪家……”

這話聽來像是對丈夫能力的誇獎,雲靖恭就不客氣地笑納了,心中卻想著,哪怕兩個女兒一輩子都不嫁也無所謂,他又不是養不起,反正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他橫看豎看,誰都配不上他女兒。

不過這種事,想想就算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的求生欲,攝政王還是有的。

“也罷,現在還早,想這麼多做什麼。”他安慰妻子道。

“也是哦,說不定將來遇到了我覺得特彆好的女婿人選,會催著女兒嫁呢!”公語蕊忽然異想天開起來,然後成功地,讓攝政王又黑了臉。

……

攝政王出外遊玩,真頂著攝政王的旗號就太招搖了,因此這次雲靖恭就隨便做了個路引,錦州驛站的人並不認識他,不過見他通體氣派並非常人,態度倒也恭敬,連房間都安排得最好的。

此時已經入夜,雲靖恭說要去見個朋友,公語蕊便獨自在屋裡看起了遊記。這個世界的津州約莫就是關聯了現實裡的天津,因為距離首都很近,也是公語蕊比較熟悉的地方,她拿出輿圖計劃著明日的路線,一邊想著雲靖恭在津州能有什麼事,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似乎睡了沒一會兒,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溫柔地抱起來,熟悉的氣息讓她下意識地回抱住來人,湊到他耳邊喃喃道了聲“怎麼才回來呀”,雲靖恭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頰。

“抱歉,下次不會這樣了。”

“呼……”公語蕊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咕噥道,“每次你都這麼說。”

雲靖恭心中難得生出幾分愧疚。

他其實並非沒有野心的人,許是因為幼時被父母族人拋棄,又遭遇了行止那種瘋子,他那時想的最多的便是總有一天要將那些曾經不把他當回事的人都踩在腳下,所以才會輕易被行雲誘惑到接管了雷——他是真的很想做一個禍亂朝綱的奸臣的。

可笑的是他的“奸臣”道路上遇到的卻都是富豪和鄧淵那樣的正人君子,也許是知道自己無法成為那樣的人,他竟也出奇地喜歡著那些人。跟那些“好人”在一起待久了,他的心不知不覺被軟化了幾分,偶爾甚至也奢望起了家人,所以最初的時候,他給了雲靖銘許多次改過的機會。

然而他錯了,雲靖銘已經從骨子裡壞掉了,整個雲氏也其實早就壞掉了。

在那個“前世”,雲靖恭自斬殺了雲靖銘的那一刻便沒再奢望雲家人的親情了,隻是那時他心中多多少少覺得自己欠了雲夫人一份血肉情,所以才會去給雲夫人送終。他本打算,殺了雲靖銘就算他與雲家的恩怨就此了結,從此各不相乾,然而他放過了雲家人,雲家人卻不打算放過他。

雲家人給他下毒,行雲為此而死,再之後他自己也為此而死。這件事讓雲靖恭心中再不信親情這回事,他變得激進也變得狂躁,其實或多或少是因為心中多出的那一份……從未感知過的愧疚。

若是沒有他,行雲本可以壽終正寢,做一個讓人傳頌的得道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