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起初還不明白他幸災樂禍的笑是因為什麼，然而待江絮拉開辦公室的門，看清裡麵的環境時，顧輕舟的神色控製不住的微妙了一瞬。
辦公室環境原本走的是簡約高級風，色調也隻是黑白灰，最多加一個盆栽當裝飾，然而現在桌子被換成了不太和諧的歐式豪華桌，上麵還有一個風水山石擺設，一些雜七雜八的雜誌摞在旁邊，封麵全都是穿著比基尼的性感女郎，怎一個混雜了得。
顧輕舟發現旁邊還有一個紫砂壺，大致掃了眼，意味不明的冷聲道：“他還挺會享受……”
說完抬眼，就見江絮在旁邊扶著飲水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眉眼都帶著狹促，辦公室的門還開著，眾人都在似有似無的往裡麵看，顧輕舟到底不好做什麼，隻能無聲瞪了江絮一眼。
顧輕舟道：“回你位置工作。”
江絮熱鬨看夠了，抬手比了個OK，靠著門樂不可支的道：“顧經理，有事吩咐，想換個桌子椅子什麼的隻管開口，記得好好打掃一下衛生，免得有蟑螂，劉經理外賣垃圾總在這兒過夜來著。”
劉康明雖然吩咐了文員小妹去打掃衛生，但人家根本沒搭理。
顧輕舟本來生著病，被江絮貼心照顧一晚，心情還算尚可，現在又糟心起來，他屈指叩了叩桌子，發出沉悶的輕響：“已經八點半了，他什麼時候來上班？”
江絮道：“那可不好說，這位遲到比我還厲害呢。”
公司高層或多或少都有幾個蛀蟲，劉康明嚴格掰扯起來，算是顧家的遠親，仗著天高皇帝遠沒人敢管，行事一直肆無忌憚，他昨天晚上去夜總會廝混一晚上，早上九點才姍姍來遲，一進辦公室的門，結果發現眾人都盯著他看，視線有些意味不明，帶著看熱鬨的意思。
劉康明沒在意，在他看來，底下人心存不滿實在太正常不過，但再不滿也得老老實實聽他使喚，跳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抓了抓有些禿頂的頭發，宿醉後的腦袋還有些疼，見江絮坐在位置上，後知後覺想起來什麼事兒，開始興師問罪道：“江絮，你昨天無緣無故翹班，是不是不想乾了？”
江絮認錯態度還算誠懇，不過是真心還是假意就有待商榷了：“劉經理，對不起，我昨天有急事，沒來得及請假，你照規定扣我一天工資吧。”
劉康明這個人官腔重，你越認錯他越來勁，聞言在江絮身邊負手來回踱步，唾沫星子橫飛道：“這是扣工資的事嗎？這牽扯到公司的紀律問題，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一聲不吭的跑出去，公司還開不開了？乾脆全部倒閉，收拾東西回家算了。”
方洽在旁邊聽著，覺得他怪惡心的，整個公司論紀律，數他最沒發言權。
江絮也覺得劉康明說話惹人發笑，把頭埋得深深的，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笑出來。
劉康明喋喋不休，還欲再說，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叩門輕響，轉頭一看，就見顧輕舟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劉康明沒收到他回來的消息，下意識道：“小顧總？”
顧輕舟沒理，隻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裡麵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你的？”
顧老爺子去世，股份分配權底下人一打聽就打聽清楚了，雖然接任繼承權的是顧岩，但顧輕舟也算是第二股東，劉康明橫豎都得罪不起，他是沒想到顧輕舟去了a市還會回這個窮旮旯來，否則也不會那麼放肆。
想起自己擺在辦公室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聞弦音而知雅意，訕訕笑道：“您要是不喜歡，我立刻找人去搬，換成原來的樣子。”
說完對江絮和李思傲道：“那個，小江小李，趕緊搭把手，把東西換出去。”
江絮鳥他就有鬼了，李思傲見江絮沒動，也沒起身。
顧輕舟垂眸看了眼手表：“我有彆的事給他們做，桌子你自己搬，我請他們來是畫設計稿的，不是來當苦力的。”
劉康明有些尷尬：“我怕耽誤顧經理的辦公時間，兩個人比較快……”
顧輕舟卻道：“時間還早，我不急，劉經理可以慢慢搬，我在哪兒都能工作。”
說完隨手拖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帶著那麼些監督的意思，沒有給他絲毫後悔餘地。
以前在總部的時候顧輕舟就見過劉康明，對他的風評也略有耳聞，本以為早就開除了，沒想到還紮根在公司，就是不知道上麵誰在保他。
劉康明隻看顧輕舟冷冰冰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哪裡得罪這位大爺了，心中叫苦不迭，隻能硬著頭皮進去收拾，把桌椅費勁的往外搬。
眾人見狀心中拍手叫好，都在偏頭看熱鬨，隻差拿把瓜子了，顧輕舟不知是不是有意，坐的位置恰好就在江絮旁邊，隻是側著身子沒看他。
江絮支著頭若有所思，心想顧輕舟當初對自己還是手下留情了，真收拾起來，隻怕比劉康明還慘。
海城已經回暖了，和煦的太陽光透過落地窗柔柔的照進來，每個人都能分到幾絲明亮，江絮看了一圈，視線最後重新回到顧輕舟有些清瘦的背影上，對方身形輪廓因為陽光而顯得有些虛幻。
趁著大家不注意，江絮翹起二郎腿，輕輕踢了踢顧輕舟的椅子。
正就著那個姿勢看文件的顧輕舟察覺到，下意識回頭，卻不期然對上江絮帶著笑意的眼睛，一如既往狡黠。像隻狐狸。
顧輕舟隻以為江絮又在捉弄自己，不動聲色往他小腿上掐了一下，掌心卻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顆硬硬的塑料包裝東西。
顧輕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收回手看了眼，卻見是一顆水果糖，下意識回頭，就見江絮一邊揉腿，一邊對自己豎起中指，無聲說了三個字：“小心眼。”
顧輕舟收回視線，心中嘁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