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車裡的暖氣開得夠足,想來這也是“蝙蝠俠是個人類”的有力論證。菲奧娜被一悶棍打暈拖出來的時候穿的衣服並不多, 畢竟當時花店裡的冷氣夠足, 然而橡樹街的地下室可沒那麼好的條件, 更何況她還在裡麵呆了將近一天, 被蝙蝠俠抱上車的時候就有點頭疼了, 眼下被暖風一吹, 竟然隱隱有點頭暈目眩和莫名的惡心。
為了打起精神來, 菲奧娜強撐著精神問道:“請問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布魯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有人通知了我。”
菲奧娜當場就懵了。她仔細地想了想,覺得格林女士肯定不會這麼好心地替她報警,店裡也沒有彆的人, 那難不成還真是橘貓成精?或者是紮塔娜隔空感應到了,於是替她向哥譚的黑暗騎士通風報信?總不會是她當時串線串去俄羅斯的時候打擾到的那些人通知的蝙蝠俠的吧, 那也太搭不上邊了。
把種種可能性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的菲奧娜完全沒想到, 其實救了她的, 是那隻剛被她撿回家的、名叫桶桶的三花,真名——作為人類的時候的真名——傑森·陶德,大名鼎鼎的紅頭罩。
按理來說獲救之人應該向救星表示謝意的。雖然蝙蝠俠看上去不光不缺錢,應該是啥都不缺, 而且哥譚本地人大部分都覺得他不是個人,因而就算是被他救了也嚇得恨不得原地奔竄逃命,但是架不住菲奧娜本來就對這樣的正義之士抱有崇拜感。
她認真地想了想,陳懇道:“十分感謝您今天出手相助, 請問要我以身相許嗎?”
——她這話一出, 好家夥, 蝙蝠俠自詡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都差點沒把住方向盤,踩著油門的腳也下意識一發力,蝙蝠車直接操縱失靈,帶著尖嘯聲原地漂移了出去將近一百米;蝙蝠洞裡負責後援的紅羅賓直接被自個兒的咖啡嗆到了,那手抖得差點沒把滿滿一杯上好的咖啡潑在麵前的操縱台上。
布魯斯以為有達米安這個一見麵就能對他說“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矮”的孩子在前打了個底,他已經不會對刺客聯盟的教育抱任何“正常意義”上的期望了,能教出個全首全尾、沒缺胳膊斷腿的孩子來就成。
結果沒想到這個組織還真能一次次地刷新他的認知。要不是他和刺客聯盟現在基本上處於兩不乾涉相敬如冰的狀態,他非得去問問那邊的教育究竟怎麼回事!
他定了定神,壓抑著怒火問道:“誰教你這麼說的!”
菲奧娜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表達的方式不太恰當,可是這能怪她嗎?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人教過她應該怎樣與人相處,在怎樣的狀況下應該說怎樣的話。她所有的知識幾乎都是靠看書得來的,而刺客聯盟的書房可不會像美國電影一樣給你表明是PG還是PG-13還是NC-17,來自全世界各地五花八門的書全都有,真可當得起一句“包羅萬象”。
她囫圇吞棗看了那麼多書,雖然對人情往來了解了一點,卻始終不能把握各種感情的精髓,這也是她在說話的時候總帶著股微妙的文藝腔和莫名考究味道的原因。說得好聽點,她這叫自學成才,說得不好聽點,她根本就是個在待人處世、人際關係上的文盲,還是個不能很好地將所學的知識轉化為實踐的“文盲”。
她真不知道這句應該是女性用來向男性表達“感謝”的話有哪裡不對,被蝙蝠俠這麼一問,差點就沒把自己蜷成一個球埋進座椅裡了,趕緊小心翼翼地道歉:
“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說?”
蝙蝠俠騰出手來按了按自己眉心,一瞬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不該。”
聽他這麼一說,菲奧娜立刻就更慌了,都有點結巴了:“我我我……我隻是在書上看到過,以為這是異性之間表達謝意的句子就用了,原來不是的嗎?!十分抱歉,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說了!”
“……是特定情況、特定關係下表達謝意的句子。”布魯斯緩和了一下指向誤人不淺的刺客聯盟怒火,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最後還是言簡意賅道:
“不要隨便亂說,尤其是對比你年長的異性,絕對不能。”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還是第一個對菲奧娜講正常情況下待人處世道理的人,刺客聯盟裡向來秉持著“正義要靠自己的手來實現”的道理,哪怕講了也講的是歪的。菲奧娜抓住機會,鼓起勇氣問道:“那我可以在什麼語境下用這個說法呢?”
布魯斯整個人都僵掉在蝙蝠車的駕駛位置上了,半晌之後才挑了個委婉的說辭:“……對你抱有好感的同齡人說去吧。”
遠在蝙蝠洞裡的紅羅賓代入了一下自己,設想了下如果他沒有生在德雷克家,而是像菲奧娜一樣生長在無人管束的刺客聯盟裡,他現在百分百無法保持像她這樣一張白紙的狀態,怕是早已變得像達米安一樣了,畢竟環境造就人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念至此,他竟然對僅有數麵之緣的“忒彌斯”生出了敬意,甚至透過她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同樣地在一無所知的狀態下和浩瀚如煙海的信息麵前,堅定住了自己的信念和意誌,艱難地選擇著、跋涉出了屬於自己的路來,且一直鍥而不舍地堅持到了今天。而當“走正道”這個行為發生在刺客聯盟的時候,難度就要翻上不止一番了。
提姆突然就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布魯斯會對她另眼相待:雖然她年紀尚輕,卻已經值得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