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菲奧娜彆的多餘的自信沒有,至少這一點上,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的直覺從不出錯。
——而且按照刺客聯盟的一貫作風,他們真的會隻製造一個用來控製人行動的裝置,而不安裝任何其他的控製手段嗎?怕是放個定位器和炸/彈都是最基礎的“額外保障機製”。
她向來說話的時候措辭溫和而有禮,甚至都會讓人感覺在她的身上有種與她的年齡不匹配的成熟,但是再怎麼成熟,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小姑娘,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上有這種裝置、在說起這種自己的命都不握在自己手裡的事情的時候,難免也要帶一點憤世嫉俗的激動出來,難以自控地直接就和塔利亞在這空無一物的冰冷的鐵房子裡當麵對質起來了:
“我到底還有什麼是我‘自己’聽見的,塔利亞?!”
她已經完全不怕惹怒塔利亞了。刺客聯盟願意費心費力給她裝上這玩意兒,就說明她還有著利用價值,而且這利用價值怕是不小;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惹怒了塔利亞,刺客聯盟決定放棄她,進而引爆這顆潛藏在她身體不知道哪裡的炸/彈——可要是她今天真的沒有辦法從塔利亞口中得到一個答案的話,那這麼渾渾噩噩、連聽到的信息都是被精心篩選過的、活得完全沒有自我的生活,也沒什麼好延續的。
塔利亞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和剛剛坐在菲奧娜麵前,“被加固精神控製”的那人極為相似,但是那人是被外力強行壓抑和洗去所有的記憶和感情的,因此那種純然冰冷的綠色便和塔利亞眼中這抹冷漠而又深邃的綠色截然不同了。她看著麵前氣得臉都有點紅了的小姑娘,那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便難得地流露出了一點類似於笑容的神色來,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更加輕快了:
“菲奧什卡,你可真讓我傷心。怎麼說刺客聯盟都養了你這麼多年呢,你就這樣懷疑我、還來直接質問我?在這個武力至上的組織裡,你什麼都不會卻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為什麼不想想是托了誰的福呢?”
她糊弄人的本領相當了得,對菲奧娜提出的問題避而不答,三兩下就把談話的方向往另一個地方引去了。菲奧娜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在手段老練的塔利亞麵前隻有吃虧的份,她雖然也經常會主動跑偏話題,但那純屬無心之舉,而且隻在菲奧娜的思維過於活泛的時候才會這麼做,和塔利亞的蓄意而為完全不同,分分鐘就被刺客聯盟現任首領、雷霄·奧·古之女的高超辭令給帶跑偏了:
“我很感謝你這些年來保護了我……但是塔利亞,我真不認為我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你如此重視的地方。如果有的話,隻要是能轉移的有形之物、隻要是能移交所有權的無形之物,我全都還給你好不好?”
她抬起眼,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水霧氤氳,獨屬於俄羅斯少女的那種典雅而憂鬱的美在一瞬間發揮到了極致,那麼沉重的悲傷幾乎都要凝成實體,從她的眼中落下來了:
“我這麼多年來寄人籬下,看彆人臉色度日,雖說衣食無憂,但每天都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很累人的。因此我幾乎從來沒向你索求過什麼東西,在我最孤獨最寂寞的時候,也不敢奢求你的陪伴,在我心頭苦悶、對自己的身世懷有疑問之情的時候,也不敢請求你的開解。”
“能不能看在我這麼多年都沒有向你索求過什麼東西的份上,答應我僅有的這一次請求?請讓我離開吧,塔利亞,我懇求你。”
塔利亞神色莫測地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反問道:
“你還能去哪兒?菲奧什卡,外麵那幫還在探測‘忒彌斯’真實身份的人和一直都在追殺你的人還都沒有放棄呢,你就不怕被這兩方人馬給活拆了?”
菲奧娜還真沒想好她要去哪裡,而且對於一直以來,連塔利亞·奧·古都諱莫如深的“追殺她的另一方人馬”也沒有什麼感知,剛剛提出離開的請求的時候,還真沒想到接下來的走向,便怔了一怔——
就在她怔住的這個空當,塔利亞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出手如閃電地將一支針劑紮進了她的脖子裡。刺客聯盟的現任首領業務嫻熟得很,既避開了大動脈,又最大限度地打完了這支針劑,這玩意兒的效用立竿見影,菲奧娜幾乎隻是感到一陣輕微的疼痛後,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在失去意識前,她依稀聽到塔利亞開口道:
“菲奧什卡,這是為你好,聽話。”
當菲奧娜失去意識沉入黑暗,被刺客聯盟的人帶走之時,還在酒店的寵物托管區域奮力跑滾輪的橘貓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從那張肥胖的、橘色絨毛遍布的大貓臉上,竟能流露出一點名為“震驚”和“恐慌”的神色來: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