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1 / 2)

不同於那一次懷疑父母參與崔家宮變的激動,薑昭這次進宮的時候心情十分的平靜。

看到王大伴,她甚至還能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來,“伴伴,舅舅又在和老大人們一起議事嗎?”

王大伴點點頭,看著乖巧的小郡主又突然笑了笑,皺紋聚在一起,“這次議事,咱家仿佛還看到了陸侍讀的身影。”

宮宴過後,王大伴的義子將一切都和他說了。郡主在宴會上還不忘讓人尋找陸侍讀的身影,可見是真的喜歡了。

王大伴也寵愛小郡主,看到陸照也去了議事堂悄悄地和小郡主說,想讓小郡主開心開心。

“陸表兄也在啊,那應該是戎胡人的事情了。”薑昭聰慧,略一想就猜到了他們議事是為了什麼。畢竟,陸表兄還隻是從四品的侍讀學士,尋常情況下是沒有資格進入議事堂的。

“郡主可要偷偷去看一看?”王大伴開口提議,從前薑昭在乾清宮的時候就喜歡偷偷溜進去議事堂,小小一團藏在陛下的龍椅後麵。

朝廷重臣中隻要去過議事堂的人第一眼總忍不住往陛下的身後看一看,當年盧尚書脫靴砸人不小心砸出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的事情傳的是沸沸揚揚……隻這兩三年,薑昭年紀大了,不再往龍椅後麵藏。

“伴伴,不了吧,我都及笄好久了。”薑昭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拒絕了王大伴的提議。她早就是大姑娘了,這樣的舉動隻會讓人取笑。

“郡主在陛下和咱家麵前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姑娘。”王大伴不以為意,郡主正經算起來還不到十八歲呢。

“我去偏殿等舅舅。”薑昭聞言,心中一酸耷拉下了腦袋,不等王大伴再回答就低頭去了偏殿。

這下,王大伴終於發現了她身上的異樣,皺起了眉毛。

郡主的心情似乎有些灰暗……想了想他招手讓一個小太監暫時守著,自己悄悄進了乾清宮前麵的議事堂。

景安帝壽辰已過,各藩國的使者已經啟程回去,戎胡使者也要離京。內閣重臣們此時便是在討論是否要放那位戎胡的大王子回去,他們意見不一,分作主戰派和主和派兩方,吵的景安帝頭疼。

戎胡大王子的身份已經確認,他扮作一個不起眼的護衛進入天、朝絕對不隻是賀壽那麼簡單。主戰派認為戎胡人包含禍心,應該先拖著他們直到將一切查清後再作打算。

主和派卻覺得無論戎胡大王子什麼目的都該裝作不知此事,畢竟國庫空虛,經不得戰亂,與戎胡還是得維持表麵上的平衡,不宜打草驚蛇。再者,他們提出的邊關互市對戎胡和天、朝兩方都有利,未必就是假的。

以陸照的身份進入議事堂已是破格,隻要彆人不問到他,他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他在最末尾的地方靜靜聽著,毫不意外自己的座師程立是激進的主戰派。

在他們爭吵最激烈的時候,王大伴進來了。

景安帝瞥了他一眼,王大伴上前低聲稟報,明月郡主進宮,如今人正在乾清宮的偏殿,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聞言,景安帝眉頭緊鎖,煩躁地看了一眼底下爭論不休的臣子們,開了金口,“嚴卿,此事你如何看?”

嚴問站在下方,是距離景安帝最近的地方,他隱約從王大伴的口中聽到了郡主兩個字,心下猜測陛下可能要去見郡主,想了想點了名,“陸侍讀識破戎胡大王子的身份,又與他們接觸的時間最長,不妨先讓他說說這位戎胡大王子吧。”

景安帝正想著盤奴,驟然聽到嚴問提起陸照,挑眉點了下頭,“嚴卿說的有理。”

陸照宮宴那日能夠從容應對戎胡人的挑釁,景安帝已經在心中為他記下了一筆功勞,讓他破格到議事堂便有著提拔他的用意。

嚴問不愧是老狐狸,看出了這一點,直接就將陸照從眾人中給拎出來了。

“陛下,臣認為戎胡大王子要放,但更要殺。聽聞戎胡大汗底下諸子背後都有各自的部落的支持,誰也不服誰。大王子因為母親是可敦,才勉強壓製住底下的弟弟。他隱瞞身份前來,無論是為了什麼,隻要人死在回戎胡的途中,死在彎刀之下,就夠了。”陸照拱手,輕描淡寫在眾目睽睽下說起“陰謀”……

主戰派也不過是要暫時扣下戎胡大王子,陸明德這個文臣一開口竟然就要戎胡大王子的命。

不少人吸了一口冷氣,驀然才想起先前東海傳來的快報中寫道,麵前的年輕人隨口幾句話就屠了倭寇的老巢。凡是在倭寇島上的人無論男女老幼,一應都殺死……雖然後來驗證過那些開口求饒的人的確也是倭寇那方,但陸明德這廝心也的確夠狠。

“陸侍讀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在眾人都沉默不語的時候,嚴問瞥了一眼景安帝的神色,慢吞吞開口。

年輕人雖心急,但恰好合了頂上人的心意啊。景安帝想要徹底除掉北邊大患的心思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

“此事再議,兵部先將戎胡那邊的情況寫一份章程遞過來。”景安帝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話,起身直接離開了。

……

眾人從議事堂中離去。途中,程立看到波瀾不驚的陸照先是狠狠地揪了一根胡須,然後歎了一口氣叱他大膽又胡鬨。

陸照神色平靜,除掉戎胡大王子是他一開始就在心中想好的,不大膽一些他何時才能做到一部尚書的位置。再者,戎胡殘暴,經常入侵邊關燒殺搶掠,人人見而誅之。

“座師不必擔憂,照全都明白。”他低聲同程立解釋,不見慌張。

“若不是陛下急著離開,接下來那些主和派定要炸鍋往死裡彈劾你。”程立不明白陸照年紀輕輕就位列四品,前途一片光明,他那麼衝動做什麼。

“陛下神色似有煩擾。”陸照不欲多說,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

聽到這裡,程立眯著眼睛瞟了他一下,撫著頜下稀疏的胡須,語調意味深長,“以後你若進入內閣,有機會到議事堂便會明白了。陛下如此,十有八、九是那位小郡主進宮了。”

他耳朵也尖,站在前方也模模糊糊聽到了王大伴在對景安帝低語郡主。說到明月郡主,程立忍不住又將盧尚書脫靴那件眾人皆知的事說給陸照聽。

聞言,陸照腳步一頓,抿唇忽而笑道,“祝先生離京,座師不妨再與照一同到盧尚書府上去一趟。盧尚書的身體若有不適,照心中慚愧。”

今日盧尚書並未到議事堂,陸照提出的理由合情合理。

“是該去一趟。”程立點頭應下。

***

景安帝離了議事堂,走了兩步就回到了乾清宮,他剛要開口讓人去偏殿喚盤奴,薑昭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王大伴說你臉色不好,盤奴,發生何事了?”景安帝坐下,先飲了一口熱茶,方才看那些臣子們爭吵的那麼厲害,他也心累。

薑昭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眼角餘光在瞥見舅舅放下茶盞的時候,伸手將簡知鴻的密信遞過去。

景安帝不明所以地接過她手中的信,薑昭沉默著跪在了地上,垂著腦袋不說話。

殿中頓時一靜,所有服侍的宮人就下意識地屏緊了呼吸。便是在景安帝身邊侍候了十幾年之久的王大伴,都從薑昭的舉動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義,心下駭然。

小郡主從還是繈褓中的嬰兒就養在乾清宮,身體又弱,時常生病,所有人包括景安帝都小心看顧著她。這種情況下,她隻需要跪天地跪祖宗,見到景安帝的時候行禮的次數屈指可數,像這樣鄭重的跪地大禮根本沒有!

所以,小郡主如此,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所有人退下。”景安帝打開簡知鴻的信,隻看了一眼,犀利的目光就定在了上麵。

幾瞬後,他再看恭恭敬敬跪在他麵前的盤奴,厲聲喝退了乾清宮的宮人。

乾清宮中隻剩下舅甥兩人,薑昭抬起了頭,不出意外看到舅舅陰沉的臉色慢慢垂下了眼皮,低聲道,“舅舅,對不起,高貴妃帶來溫家的戶籍文書後不久,我就猜到了可能罪魁禍首不是崔氏一族,而是、是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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