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選(修)(1 / 2)

元春想,說來自己也算有幸,此生能參加兩次殿選。

內務府一大早就差人把她們接到了儲秀宮,皇後那邊又撥下好些鮮亮的衣裙釵環。此刻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抱琴看著笑得合不攏嘴。

“姑娘,熬了這些年,咱們總算是有指望了!”

“你就知道一定能選上了?”

抱琴壓抑著內心的雀躍低聲說道:“以姑娘的品貌,咱們必中的!”

元春沒有責怪她冒失,抱琴也是憋狠了。自己是知道早晚有這麼一遭的,她卻盼了這麼多年。剛一搬進儲秀宮,就借著各種由頭進出了好幾次,將這幾天陸陸續續搬進來的秀女看了個遍。

康泰四十八年留下來的這些女孩子們,死的死散的散。還有些雖然活著,經了幾年風霜,早已容顏受損無法麵聖,連內務府這一關都過不去。

剩下的這些裡,抱琴打量著都無有能與元春匹敵者。

隻一點,老太太當年有意多留了姑娘三年,想著請了嬤嬤精心教導,待到十六歲再進宮,到時候花一般的年紀,剛好一鳴驚人。

打算是好的,奈何造化弄人。元春的年紀耽擱了這麼些年,雖然容貌依稀更勝當年,可這年歲說出來終歸不太好聽。

想到這裡,抱琴拿起一支粉色碧璽掩鬢,遲疑著問元春:

“好些年沒能給姑娘裝扮了,如今看著這麼些衣服首飾,倒有點無從下手似的。姑娘看看這支怎麼樣,左邊加一支喜上眉梢的小插,咱們穿那條湖水綠的裙子,再配個月白滿繡的小襖?”

抱琴搭配的這一身也倒巧,頗有些小家碧玉的溫婉。既嬌俏可人,又不張揚。若是前世的元春,自然是再合心不過的。

可是今生已有了一個褚香薇在前頭頂了那賢良淑德的名兒,元春也不耐煩再做前世的賢德妃,自然看不上這般宜室宜家的溫柔小意。於是把眼光移向了旁邊。

皇後送來可供挑選的服飾不算少,總共五樣。分彆是玉色、秋海棠、鬆花、湖綠、萸紫。元春把眼光放在了最下麵一件萸紫上。

這次的露麵很重要,元春可以不在乎後宮的任何一個人,除了皇帝。這是將來自己待遇的保障。所以她打一開始就沒想著低調內斂,反而要儘可能地在初次見麵就讓皇帝對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

抱琴沒選紫色,多半是因為萸紫顏色稍微厚重,不像前麵幾個青春亮麗。可元春卻獨愛其滿繡的綠梅。繡工有巧思,綠色的繡線是用銀絲絞過的,在日光下泛著點點光澤。

果然,萸紫的宮裝一上身就襯得元春肌膚勝雪。走動時,隨著裙擺的晃動光線流轉,裙上的綠梅仿佛會躍動,如蝴蝶翩翩起舞。又像一場大雪之後,綠梅不堪殘雪壓倒枝頭一般顫顫巍巍,惹人憐愛。

抱琴一直知道元春生的好,身段也好,有一種明豔嬌媚的美。隻是以前家中太太不喜歡,說世家女子要端莊大氣,不準那些輕佻的打扮。所以姑娘曆來衣著素雅,如今這一看,過往竟是方枘圓鑿,錯配了。

抱琴上前配合著元春將一頭烏壓壓的青絲綰成發髻,鬢角隻點綴上吉慶如意紋銀簪,背後再用一個鈿花收了。發飾的銀色和裙擺上的交相輝映,將元春的豔色壓下去了幾分,抱琴微微吐了一口氣。

哪知這口氣還沒吐完,元春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金穿玉荷葉蓮苞耳墜,反而撿起了一旁的紅瑪瑙鏨花耳釘塞在耳朵眼裡。

耳釘不大,近看會讓人不自覺地將目光移到柔軟細膩,猶如凝脂一般的耳垂上。

遠遠看去,則更像這如雪肌膚上綴著的一顆紅痣,讓人禁不住地想去逗弄一二。

看著元春輕輕向上勾勒的眉尾和流轉的眼眸,抱琴的心漏跳了一拍,一張臉慢慢漲紅。

元春從鏡子裡瞟到她的臉色,噗嗤一聲笑出來,越發魅色天成,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了,不好看嗎?”

“——姑娘姝色無雙,隻是太太從不讓這樣打扮。況且,咱們初次陛見,是否藏拙更好呢?”抱琴試探著問。

“從今之後,彆人的喜歡都不打緊了,這滿天下,隻要皇帝喜歡就夠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喜歡。重來一次,若還要事事遷就,謹小慎微,那這條命不要也罷。

元春隨手撂下了讓抱琴心驚肉跳的眉心花鈿,隻用胭脂將唇形勾勒得飽滿豐盈,便起身準備去閱選。

抱琴跟在後麵看著元春,隻覺得此時緩步向前的元春,與之前那個隱忍五年,安分守常的賈家大姑娘判若兩人。

褚香薇受寵,整個後宮都蠢蠢欲動,聽說惠妃和德妃那邊也開始頻頻出現一些姿容上好的女子,打著什麼心思,眾人皆知。

沒料到皇後釜底抽薪,直接向皇帝諫言從在籍女官中進行小選。搏了賢良的美名不說,還斷了兩人的想頭。

皇後這招出的漂亮,皇帝的成全也很重要。他的讚同,無形中肯定了皇後在後宮的話語權。

可是本該順理成章派給皇後的閱選事宜,皇帝又偏偏指了內務府來負責,這又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皇後宮中傳出消息是說,皇上不忍皇後勞乏。可看皇後前後的表現,哪有半點害怕勞乏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