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1 / 2)

褚香薇得寵的消息就像風一般吹遍了後宮,吹得後宮之中人人心神蕩漾。尤其是康泰四十八年進宮的那批女孩子。

本來五年的歲月消磨之下,不少人都已經熄了先前的心思。可褚香薇的成功就像是春日的一場綿綿細雨,激的原本沉寂的野心紛紛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文淵閣後的排房中有一處不起眼的小門,推開門進去,是一間內外兩套的值班房。屋子布局是製式的,無甚好說,妙在方位巧妙,十分通透敞亮。

冬日的暖陽從窗格子裡透進來,灑在小幾上頭白瓷花瓶內的紅梅上麵,在這禁中深嚴之地氤氳出一種閒適安逸的氛圍。

元春今日不當職,前些日子皇後召見過後,她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迎來了幾波訪客。前幾波都是客氣地迎來,再客氣地送走。

隻有這今日來訪的玉罄姑姑,與其他人不同。

茶爐子架在火盆上麵燒的“咕嚕咕嚕”,元春含著笑親自取了,給玉罄沏上一碗好茶。

玉罄微微頷首致謝,雙手接過茶碗後也不急著喝,隻把它放在手中轉著暖手聞香,轉著頭將這屋子仔仔細細地環顧了一番。

這件值班房還是當初她給元春的行的方便,除了透光好一點之外並無甚稀奇,可是經元春這麼擺弄一回,莫名有了點“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大雅境況。

再細品一品,雅致不算,無論是帳幔、書架、花瓶還是掛畫,全都沒有逾越了女官的本分去,這就殊為難得了。

玉罄轉頭看向元春瑩潤的麵容,心裡暗暗讚了一聲“好”,彆有深意地道:“姑娘可算苦儘甘來了。”

元春抿唇一笑:“蒙姑姑多年照拂,不敢稱苦。也不知甘從何來,不敢冒領。”

玉罄也不接她的話,反而自顧自地說起來:“當初姑娘被分到在這兒,我還暗道一聲可惜,瞧著姑娘為人行事,並非久居人下之人,緣何來了我們這不得見人的地方,後來聽說姑娘還是自己謀了來的,我就更不解了。

及至今日,我才恍然,姑娘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早算到了這一天不成?”

玉罄說到這裡自己也覺得可笑,可是冷眼瞧了五年,元春身上實在有太多讓她不解的地方。

文淵閣名頭好聽,是皇家藏書之地,還專設了職官統管,是正兒八經的衙門。可是對於丫鬟太監來說,文淵閣提舉閣事就是個管著雜事還見不到主子,向上無門的地界兒。

太監不準識字兒,內務府需要人來收發、灑掃,於是才派了女官過來。一般有本事的都看不上這地方,便是不幸被派到這來,不過一兩年,想儘辦法、傾儘囊袋都要謀了出去。

玉罄當初為了一些傻想頭,才在這裡盤桓了多年。元春卻結結實實在此待了五年,且從不和人紛爭。

因她手上大方,又是世家嫡女,眾人都願意向她賣個好,這些年相安無事,倒有個一心一意過起日子的光景。

宮裡日子過得苦,再鮮嫩的姑娘,進宮來熬幾年,都難免世故圓滑,有一股暮氣沉沉的味道。偏元春這些年保養下來,姿容更甚一籌,舉手投足之間有股說不清的撩人韻味。

若說她真是一心一計在文淵閣等著到日子放還家去,玉罄絕不相信。這些世家裡出來的姑娘不比她當年,她們看事更加清楚透徹。

無論當年家裡有多疼這些女孩兒,深宮之中蹉跎大了年歲,再回到家裡往往都是潦草收場。除非——除非能混到榮休,以女官的身份得了主子的恩典退回家去,後半生還能被人請去做個教習姑姑,這就有靠了。

玉罄前些年不長進,白白混大了年歲,等人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才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場笑話。

還好醒悟的不晚,當機立斷決定留在宮中,想著以後若是有造化,就跟個好主子;若是沒造化,在這文淵閣中老死也好過回家之後被人隨意處置。

元春一來到文淵閣,玉罄就暗自留意上了。瞧了這麼些年,越看越覺有希望,也越發焦灼。

元春的聰慧涵養她看在眼裡,儘己所能的方便也給了,示好也示了,元春沒反應不說甚至沒有什麼往上的動作。

等到褚香薇的事一出,玉罄終於坐不住了——

玉罄在觀察元春,元春也看了她好多年。她需要幫手和人脈,這輩子不靠著甄太妃,原先那些人手皆不得用,她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隻能從身家清白的人裡麵挑選、培養著。

對於玉罄,她是滿意的,所以才會花了些心思,似是而非地給她透露些自己的心思。但若她今日不走這麼一遭,元春對她的滿意也就到此為止了。

“姑姑說笑了,能未卜先知的隻有神仙,元春沒有這麼大造化。隻是這世間的事,都講究一個機緣,天時地利人和若缺了一環,也唯有耐心等待,是急不來的。”

“那姑娘覺得,如今機緣到了嗎?”

機緣到了,姑姑能抓住嗎?

玉罄立馬收斂神色,恭恭敬敬地以首觸地道:“姑娘但有驅使,萬死不辭”。

……

“姑娘,這玉罄姑姑能忠心嗎?”抱琴從外間繞進來,擔憂地看向元春,她心裡覺得元春把自己的打算過早地透露給外人了。

“這世間,哪來無緣無故的忠心呢?”但凡是人,都會有自己的心思,且都奔著這個心思去。隻要讓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思有指望,那就會一直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