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鼠妖聞言,立刻咕嚕嚕滾到利維坦腳下,瑟瑟發抖地跪在貝利爾麵前,“大……大人吱!真的不能再往前走啦吱!我……我之前看到好多同類吱,去過那裡之後都再也沒回來吱qaq!”
“哦?”雪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貝利爾不置可否地看著那巍峨的黑色巨山,並不在意那鼠妖話中暗示的危險,隻懶洋洋地再次問道:“所以,那裡究竟有什麼?”
“是……是一個特彆深的坑qaq吱吱吱!去了真的就回不來了吱吱吱!”似乎預見到了自己與那些失蹤的同類相同的下場,那鼠妖終於忍不住哭了粗來。
“深坑?!”一聽到這個似曾相識的詞,利維坦頓時來了精神,原本一直盯著那鼠妖垂涎欲滴的目光,都挪到了那黝黑的大山腳下。
聽到“坑”這個詞,貝利爾也有些無語,因為自從在利維坦那聽說他們是從坑裡跑到地獄之後,貝利爾就對“坑”這個詞有了不太美妙的印象。
不過既然來了地獄,總要逛個夠本才行,總不能讓他白白被“坑”一回。
用尾巴敲了敲利維坦的腦袋,示意利維坦往那山腳下去,貝利爾和利維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鼠妖怔怔的目光中。
不敢置信地捂住圓滾滾的肚子,那鼠妖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真的就這樣逃出生天了。
它原本還以為,就算那毛茸茸答應了不會讓那大蛇吃掉它,它們最後也不可能真的放過它——畢竟地獄可從來不是個會信守諾言的地方!
它原本可是連用什麼樣的姿勢跳進那大蛇的嘴裡,才能爭取被囫圇個吞下去而不是被咬得支離破碎都想好了qaq。
最後望了一眼那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黝黑大山,那鼠妖抽了抽鼻子,終於腳底抹油,一溜煙跑遠了。
在風元素織就的溫床中懶洋洋趴著,路過月星天的時候,貝利爾清楚地看到,那些原本散落在月星天各處的日月星辰已經開始有序地排列,想來混沌界大概很快就再也看不到萬千星辰與日月共存於天空之上的奇景。
因為心裡還惦記著利維坦,也擔心自己這樣的形態會被加百列發現,因而貝利爾並沒有在月星天過多停留,很快就踩著風元素繼續向混沌界飄去。
雲層逐漸變得稀薄,空氣中漸漸盈滿濕潤的水汽,當天國永恒的光輝被徹底拋在身後,貝利爾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上。
廣袤無垠的蒼穹之上,與天堂之中截然不同的帶著冷意的風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貝利爾新奇地撤掉周身的防禦,小小的身體立刻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渾身的毛都亂成一團。
他卻越來越開心,眼睛也越來越亮,任由風把他高高拋起,推著他在天空中翻滾,把他吹向未知的遠方。
喉嚨裡發出幾聲開心的驚叫,這還是貝利爾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活著”和“自由”。
曾經獨居於黑暗深淵中的那些歲月,他曾無數次透過網絡看到世間萬物為了生存掙紮著活下去的場景,身為不死不滅之神的貝利爾卻完全無法體會到那種感覺。
父神和母神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他的本體甚至都無法走出深淵,連冥界的土地都不曾真正踏入過,更沒有一次真切感受到過冥界那些曾令人聞風喪膽的刮骨寒風和永遠咆哮著的憤怒之河。
他雖能行走於萬千夢境之中,也擁有操控夢中一切的力量,但夢之所以稱之為夢,就是因為那裡的一切都與真實無關。
即使他在夢中能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能夠一眼望儘滄海桑田風煙聚散,但一旦他從夢中醒來,他就還是那個隻能永遠困於深淵之中的永世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曉的黑暗神。
他也曾憤怒過,不甘過,甚至想過與其那樣毫無自由地活著,還不如與眾神一樣徹底陷入沉睡。
但他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到後來,他甚至連憤怒和不甘那樣的感情都不再有了,就隻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在深淵中醒了睡,睡了醒,那樣寂寞而又清醒地一直存在下去。
貝利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由上帝所創造的希伯來世界,一開始,他也曾因為這種從未接觸過的陌生環境動搖過,甚至產生過就此消散的念頭,但現在,在這第一次讓他感受到真切“活著”的凜冽寒風中,貝利爾終於發現,原來他是如此喜愛這個給與他新生的世界,也第一次對“活著”這件事,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期待和想要探索的好奇。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激上帝創造了這個世界,也感激上帝把他留了下來。
兀自在天空之上翻滾得歡樂的時候,自大海中傳來的一陣高過一陣的哭聲,忽然拉回了貝利爾的思緒。
小小的身子微僵,貝利爾這才想起來自己跑到混沌界是來做什麼的。
被那熟悉的哭聲哭得腦仁疼,貝利爾當即用風元素給自己順了順亂糟糟的毛,這才踩著優雅的貓步,往那哭聲的源頭快速掠去。
與貝利爾曾在夢中看到的風平浪靜的大海不同,或許是因為利維坦的哭聲,這片望不到邊際的無儘之海今天似乎格外暴躁。
濃重的烏雲在此彙聚,把碧藍的海水染成黑色的汪洋,狂風怒號著掀起高高的海浪,咆哮著與大海深處傳來的哭聲交相呼應。
無數生存於海底的海族被那哭聲與動蕩的海浪驚得紛紛浮上海麵,有的甚至爬上了岸。
魚群開始大量死去,銀色的鱗片仿佛不停自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在漆黑的海麵上閃爍著點點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