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敢傷我母親者死(2 / 2)

虞世南讓李世民用薑汁熏眼睛,其實自己已經準備好了蘸薑汁的帕子。

他帶著李世民走到稍稍遠離營地的地方,拍了拍身邊的石頭,讓李世民一同坐下,然後將帕子遞給李世民。

李世民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眼淚立刻被薑汁刺激得流了出來。

當眼淚流出時,李世民心中好像被關住的情感就像是決堤一樣洶湧而出。

他將臉埋在膝蓋上,雙手緊緊抱住雙腿,蜷縮成一團,渾身不住顫抖。

虞世南輕輕拍著弟子顫抖的背,眼角也不由泛紅,落下淚來。

哭吧哭吧,哭了之後就算不會更好受,但至少不會被悲傷壓垮。

李世民感受到背上老師輕撫的溫度和動作,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嘴裡全是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從小就被阿玄笑話是個愛哭鬼。

“二哥,你的感情也太過充沛了,動不動就哇哇大哭,連看個史書都能嚎幾嗓子。你哭就哭吧,嗓門還這麼大,震得我耳朵疼。”

李世民哭的時候一直是如此。他會扯著嗓門儘情發泄自己的情緒,眼淚不一定有多少,但哭聲一定會十分響亮。

等嚎完之後,他的心情就會非常好。無論有再難再苦再憤怒的事,他都能拍拍屁股站起來,繼續笑著往前奔跑。

阿玄總是嫌棄他的眼淚是處理情緒垃圾,哭完了事,從

來不放心上。

現在李世民將臉死死埋在膝蓋上和臂彎中,緊緊咬著嘴唇,哭得不能呼吸,但一聲未吭。

就算是坐在他身邊的虞世南,也聽不到他的嗚咽聲。

虞世南心疼道:“二郎,你可以哭出聲來。這裡離營地遠,你的屬下聽不見。”

李世民抱著腿使勁搖頭,眼淚擦在了衣服下擺和褲腿上。

虞世南歎了口氣,隻能繼續輕輕拍著弟子的背。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能不能安慰到李世民,但總比什麼都不做都好。

李世民哭了一場後,如虞世南所料,情緒正常了許多。

他能演出悲傷和痛苦,而不是滿臉冷漠了。

在楊廣麵前,應該能過關了。

李世民稟報後,名義上禦駕親征,實際上在涿郡等著高麗大捷的楊廣很疑惑地召見了他。

李世民跪在楊廣麵前,額頭貼在地上,嗚咽地將阿玄被突厥人所害的事告知了楊廣。

“臣請回張掖,備戰突厥,為弟弟報仇!”李世民哭泣道,“臣知道陛下現在要征高麗,不能對突厥用兵。臣隻想回突厥,自己打突厥人!他殺我弟弟,我要滅他全族!”

楊廣疑惑:“突厥人居然入河東郡,燒死了李三郎?”

李世民身體一顫,反駁弟弟沒死的話哽在喉嚨裡,被他艱難地咽了下去。

楊廣問裴世矩道:“東突厥人居然如此大膽?”

裴世矩眼神中帶著莫名的情緒。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對楊廣恭敬道:“東突厥可汗都不聽陛下召見了,且又趁著陛下親征高麗,多次出兵進犯我大隋邊境,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他們打不過戍守邊疆的唐國公和李二郎,所以報複李三郎,確實符合蠻夷的作風。”

楊廣皺眉道:“真是不把大隋放在眼裡。待朕征服高麗,必率領大軍攻打東突厥!”

李世民道:“陛下親征東突厥時,請任命臣為先鋒!”

楊廣歎了口氣,對李世民道:“起身吧。你這次真是遭了無妄之災。不過也是你做事不謹慎的緣故,你要引以為鑒。”

李世民恭敬道:“是,臣一定銘記於心。”

果然如老師所言,楊廣雖然不相信李元吉,但並不厭惡李元吉誣告的事。

在楊廣看來,這反倒是如了他的意,正好敲打唐國公府。

即使現在唐國公府被他所信任,即使他沒想過收走唐國公府的兵權,但他仍舊有機會就要敲打一下,就像是馴鷹馴犬一樣。

李世民雙拳在袖口中死死握緊。他懂得了楊廣這個昏君的帝王之術,嗬。

楊廣見李世民神色恭敬,心裡十分滿意:“這件事你委屈了,朕命你為河右慰撫使,涿郡留守。你好好備戰東突厥。等高麗王投降,朕定為你報仇。”

李世民感動不已:“謝陛下隆恩!臣一定為陛下肝腦塗地!”

楊廣道:“不過李淵治家不嚴,需要小懲一番。他既然管不住河東,這河東慰撫使就

彆當了,好好鎮守太原,當山西慰撫使。唉,朕想給你父親這個表親一點機會,他卻老是抓不住這個機會。”

李世民沉默不語。作為兒子,他不該說父親的不是。

他這樣的沉默也讓楊廣很滿意。

經曆了太子逼宮,楊廣更加重視孝道人倫。縱然李淵很偏心,但李世民也不能對李淵露出不滿。

隻有足夠孝順的人,才會足夠忠誠。

楊廣正準備再勉勵李世民幾句,有宮人匆匆來報。

“稟奏陛下!唐國公夫人在宮門敲鼓告禦狀,狀告其子李元吉忤逆父母,犯十惡不赦之罪!”

楊廣從坐榻上猛地站起來,不敢置信道:“誰?什麼罪?”

宮人聲音顫抖道:“唐國公夫人,狀告其子李元吉十惡不赦之罪!”

十惡不赦,乃是開皇元年所頒布的重罪律條。《開皇律》規定,“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十條大罪,排除在天下大赦之外。

李元吉確實觸犯了“惡逆”這一條罪名,謀殺自己的兄弟。但楊廣支持誣告,怎麼能定下李元吉“不睦”之罪呢?

楊廣心中立刻不喜,狐疑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表情十分茫然無措。

楊廣皺著眉頭收回視線:“唐國公夫人怎麼會來了?難道是唐國公?”

這時候,又有一個宮人匆匆趕來,磕頭道:“唐國公派人來帶走唐國公夫人,與唐國公夫人起了衝突,唐國公夫人受傷了!”

李世民從地上一躍而起,憤怒道:“誰敢傷我母親!”

楊廣愕然:“唐國公……唐國公派人帶走唐國公夫人?”

宇文述靜靜地觀察情況,現在才開口對楊廣道:“陛下,請召見唐國公夫人覲見。好歹唐國公也是陛下的表親,李元吉的誣告已經是唐國公府的家醜,可不能讓這家醜再擴大了。”

楊廣歎氣:“這什麼事啊……唉,快把竇夫人請進來。二郎,你去接你母親。”

李世民重新跪在地上道:“請陛下賜給我斬殺刁奴的權力!”

楊廣擺擺手:“你府中的奴仆,怎麼處置,你自己決定。居然敢傷家中主母,確實該殺。”

李世民磕頭道:“謝陛下!”

他轉身走出殿門。

守在殿門外的侍衛將李世民之前麵聖時解下的劍,還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沒有將劍佩戴在腰上。

他拔出劍,一手握劍,一手拿鞘,向宮門外走去。

宮門外,在拉扯中摔倒在地,磨破了手臂的竇夫人再次拔出匕首,刺向想將她拉上馬車的壯仆。

壯仆躲開,厲聲道:“夫人,這是國公的命令!”

竇夫人握緊匕首:“無論是誰的命令,你再敢動我試試。”

壯仆抱拳:“請夫人贖罪,國公有令,無論采取什麼方式,都要把夫人帶回太原!”

“無論采取什麼方式?”

壓抑到極致的聲音和利器摩擦地麵的聲音一同響起。

李世民拖著長劍,長劍劍尖在地上擦出火花。

壯仆趕緊道:“二郎君,這是……”

他話音未落,李世民突然一躍而起,手中長劍從地麵往上一劃,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壯仆還未回過神,頭顱居然已經落地!

李世民的劍尖再次砸落地麵,發出“叮”的一聲響。

他擋在竇夫人麵前,看向壯仆的眼神冒著火,臉上神情卻冷得像結了霜。

“傷我母親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