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684 字 3個月前

楊皇後說:“二哥的親事呀。官家前日不還說起,該為他尋一門好親了嗎,這不,他自己有了心儀的姑娘,先前找我來商談,我聽來覺得不錯,所以急忙找官家,請官家親自裁奪。”

官家“哦”了聲,“他看上哪家姑娘了?”

“密雲郡公家的小娘子。”皇後挨在官家身旁坐下,極儘所能誇讚了那位素未謀麵的小娘子一番,“我早就聽說過這姑娘,據說長得標致,比芝圓還要美上好幾分,上京的貴女之中,已經是最出挑的了。官家也彆怕二哥重色,那位小娘子父母雙亡後,親族都不幫襯她,她自己挑起了家業,把家經營得像模像樣,這樣的孩子,官家說可是很難得啊?”

官家分明挑剔起來,“易雲天的女兒?易家那筆賬沒有清算,不表示無事發生過,上京那麼多貴女不選,偏選了易家的女兒,這從源不把朕氣死,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吧!”

楊皇後不明所以,“他要娶親是好事,怎麼就把官家氣死了?難道他光棍打到三十歲,官家就高興了嗎?”見官家不為所動,她又極力遊說起來,“官家還記得桂國公家小娘子嗎,當初二哥對她癡心一片,可人家頭也不回地與宜春郡公定親了,二哥為這事耽誤了許多年,好不容易現在找到一個,官家又不答應,他一氣之下一輩子不娶,那可怎麼辦?”

兒子不成親,這是所有父母無法釋懷的事,官家也一樣。

他看看皇後,皇後眼神真摯,甚至帶著些恐嚇的味道,他暗中歎氣,果真她完全不明白二郎背後的深意,也看不透他為什麼偏要娶易雲天的女兒。

皇後還在侃侃而談,“官家最怕的不就是外戚乾政嗎,所有後宮娘子母家不得隨意封賞。若是二哥娶了易家的小娘子,密雲郡公夫婦都不在了,她又是獨女,沒有兄弟叨擾,將來不也省了許多麻煩嗎。”

話是這樣說,但在官家眼中,二郎的用意可說是昭然若揭。

作為父親,他自然希望兒子能有個好姻緣,但作為帝王,眼見骨肉算計,兄弟鬩牆,他心裡的恨便擴張得無限大。如果二郎在麵前,他大約會抓住他的衣領狠狠質問他,究竟有什麼圖謀。然而現在不是好時機,要平衡,就得先隱忍。官家定了定心緒,轉頭看了皇後一眼,“你覺得這門婚事好嗎?”

楊皇後說好啊,“我很想見一見那位小娘子,不知是否如傳聞中那樣美貌。”

官家無奈地調開了視線,“但你可曾想過,他父親是在朝廷重壓下離世的,她是否會心甘情願做我李家的兒媳。”

楊皇後眨了眨眼,“官家並未懲治她父親,那樁糧草案之後也未追究,連她父親的爵位也還保留著,她應當感激官家才對。再者官家不必擔心那許多,男女之間果真有了感情,好些事就不會深究了,都是過來人,誰還不明白。即便她覺得李家虧待了她,二哥給她正室的名分,她以後就是儀王妃,換言之不是等同於洗刷了她父親身上的冤屈,給他們易家重立了門庭嗎。”

皇後長篇大論,說得十分在理,官家便不再反對了,淡聲道:“你若覺得好,就這麼辦吧!從源生母不在了,過禮事宜,還需你多費心。”

皇後一口就應下了,自己平時操心的事不多,其他皇子都有生母張羅,也隻二皇子的婚事需要她過問。

這裡說定了,返回仁明殿就派小黃門往儀王府上跑了一趟,把官家答應的消息告知儀王,並托了宰相韓直的夫人做冰人,照著民間的規矩一樣樣仔細籌辦起來。

宰相夫人呂大娘子是個聰明人,得了這樣的重任,自然要麵麵俱到、事事妥帖。第二日上易園去拜訪,臨行之前讓人去麥秸巷傳了個口信,說今日要去商談定親事宜,請袁老夫人務必到場。

巳時前後,韓府的馬車停在了界身南巷,從車上下來,就見一排釘子式的禁衛站在左右門廊上,呂大娘子撫了撫胸,笑著和身邊的仆婦說:“慶國公是戍邊大將,這氣魄,果真不一樣!”

既要登人家的門拜訪,就得按著人家的規矩辦事,讓人到門上遞了拜帖,帖子送進去,很快便見正主迎了出來。

年輕的姑娘穿一件紫菂襦裙,溶溶月的鴛鴦帶在胸前飄揚,即便是素色的一套裝扮,也難掩明眸皓齒。上前來行一禮,溫言道:“貴客登門,有失遠迎了。”

呂大娘子親親熱熱上前攜了她的手,上下好一通打量,那些溢美之詞都是表麵文章,也不稀罕去說,隻是溫存道:“看小娘子氣色不錯,家中一應都好吧?”

明妝知道宰相夫人此來的用意,自己的命運被推著往前走,一切隻要順其自然就好,便點頭道是,牽著袖子向內引領,把呂大娘子引進了門。

西邊的易老夫人,作為祖母是必須通傳的,呂大娘子進門時候,她已經在堂上候著了。因有誥命在身的緣故,禁中外命婦朝拜的時候曾見過幾回,因此兩下裡還算熟絡。易老夫人滿臉堆笑將人引到上座,客套道:“今日不知吹的什麼風,竟把大娘子吹來了。”

呂大娘子虛與委蛇,“這一來,擾了老太君清淨了。”一麵四下打量,感慨著,“如今易園是慶國公產業了,慶公爺真是個念舊情的人,仍舊將小娘子奉養在園內。老太君想必是舍不得小娘子,畢竟祖孫情深,因此日日陪著小娘子。”

上京那些貴婦們的消息最是靈通,說話也很有學問,這樣明誇暗貶最是叫人下不來台,但易老夫人畢竟見多識廣,並不因此產生任何羞愧之情,順勢說是,“孩子孤寂,放她一人哪裡能放心,隻苦於老宅沒有修繕完,要是都籌備好了,還是要接孩子回家去的,也免得長久叨擾慶公爺。”待女使上了茶,頓一頓方問,“不知今日大娘子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啊?”

呂大娘子含糊其辭,“就是來瞧瞧小娘子……早年間我與袁大娘子在金翟宴上有過一麵之緣,不想後來她過世了,想想真是可惜。”

易老夫人隻好繼續敷衍,“可不是,留下我這小孫女孤苦伶仃的,怎麼不叫人心疼。”

呂大娘子嘴上應著,轉頭朝外看,隻等袁老夫人來了好說正事。所幸沒有等太久,不一會兒就見門上女使引了人進來,呂大娘子正苦於不知道怎麼和易老夫人寒暄,袁老夫人一來也解了她的尷尬,忙站起身來,老遠便笑著說:“等老夫人半日了,總算是來了。”

這下易老夫人臉上不是顏色了,心道這算什麼,怎麼把袁家的老太婆也招來了?明妝姓易,是易家人,說親也是易家長輩做主,她袁家又是哪路的豪強,人不來,大媒竟是不開尊口了。

所以接下來如何,也是可想而知,呂大娘子完全隻與袁老夫人商談,不過視線偶爾飄到易老夫人臉上,就算尊重主家了。

外祖母自然一應為明妝考慮,“這樣的婚事,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我隻要外孫女過得好,儀王殿下能善待我的般般,其餘是半點要求也無。”

呂大娘子點頭,“原本這樁婚事就是儀王殿下央了聖人,聖人才托我從中說合的。老夫人放心,該有的大禮一樣都短不了,王爵娶親,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儀王殿下身份尊貴,小娘子的麵子哪能不給足。”轉頭又對易老夫人一笑,“司天監看了日子,下月初二上上大吉,定在那日過禮最相宜。什麼納采、問名等,都合在一起辦了,當日請了期,選定一個好日子,就可籌備親迎了,這樣安排,老太君意下如何啊?”

本以為帝王家要結親,沒有誰會不識這個抬舉,然而偏偏有人就是反其道而行。

易老夫人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訝然道:“呂大娘子在同我說話?”

呂大娘子臉上的笑僵住了,壓了壓火氣才道:“是呀,老太君是小娘子嫡親的祖母,婚事自然要與老太君商議。”

易老夫人一笑,“般般是我易家的孫女,我這個做祖母的,不能不為孩子的一輩子考慮。官家與聖人厚愛,我易家感激不儘,但般般小小年紀,行事也不穩重,恐怕難以承受這樣的榮寵。還是請官家與聖人重新物色貴女吧,這門親事我易家高攀不起,不做非分之想,方能保一世太平,畢竟家下再也經不得顛蕩了,還請宰相娘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