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922 字 5個月前

“我?”明妝起先覺得驚訝,後來腦子轉過彎來,憤怒瞬見盈滿了胸腔,“我嗎?”

是啊,她,對他來說,是最大的誘惑。

可是這話怎麼告訴她呢,他不敢解釋,儀王實在是洞察人心的高手,也許在他自己還未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了然於心了。

但要說起儀王的卑劣,這人確實處心積慮,他一直在放任他對般般產生感情,甚至在易園轉手後,般般曾提出要搬離易園,他仍舊以冠冕堂皇的一套說辭,勸說她留下了。

男未婚女未嫁,如果儀王當真對般般有真情的話,必定是介意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的,但他卻大方地包涵了,因為這本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自己呢,雖然警醒,但沒能好好控製感情,到後來如了儀王的願,單方麵地泥足深陷,因此也讓儀王有了轄製的底氣。

還好,影響並不大,他的感情,還不到動搖社稷的地步。但儀王的用心,他要讓般般看到,如果她真的喜歡儀王,那麼現在看清他的真麵目,還來得及。

明妝氣紅了臉,羞慚之餘愈發憎恨儀王,自己雖然一向知道他陰險,但從未想過,一個人竟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他是拿我當做換取同盟的工具了嗎?”她不想失態,但顫抖的嗓音泄露了她的憤怒,“我是與他做了交易,但他就有資格隨意將我送人嗎?我不過是和他定親,又不曾賣給他,他到底憑什麼?”

她在圈椅裡微微顫抖,說到最後哽咽起來,大約是想起了自己的孤苦,沒有爹娘的孩子,會淪落到這樣地步,即便儀王要贈與的人是他,也不能減少她的委屈。

李宣凜靜靜看著她,看她從盛怒,逐漸轉變成悲哀。她紅著眼睛,卻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讓他心頭隱隱作痛。

他歎了口氣,“你永遠不知道,一個人為了權力可以有多瘋狂。原本今日我沒打算把這些內情告訴你,但你既然來了,我覺得讓你知道他的為人,也不是什麼壞事。你若不喜歡他,那最好,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讓他傷害你。你若是喜歡他,現在止損為時未晚,不要等到木已成舟,才幡然悔悟,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

明妝低著頭,一團氣堵在喉頭,簡直要把她憋悶死。她不想在他麵前哭的,可眼淚還是搭建出一個水的殼,擋住了她的視線,她趕在它掉落之前,抬袖把它擦掉了。

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悲哀,以前她也聽說過男人將女人拱手送人,但那種男人大抵是賭徒,本就沒有什麼廉恥心。她沒想到,自己生活的圈子裡,竟也有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儀王與市井的賭徒沒什麼兩樣,原來這種頂級的權貴,才是世上最肮臟的人。

可是她不願被作賤,委屈至極,氣惱過後慢慢也想開了,自己既然和這樣的人打了交道,被謀算也是早晚的事。今日不過是要把她送人,明日也許還會殺了她,這樣一比較,便沒有什麼可想不通的了。

舒口氣,她擦乾了眼角的濕意,“我沒有喜歡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自己被他折辱了。不過退一步想,這人什麼都能拿來利用,區區一個未婚妻,又沒有感情,送人便送人了。”說完強顏歡笑了下,竟還有些慶幸似的,“好在他要把我送給你,要是送給彆人,那大事就不妙了。”

然而李宣凜冷眉冷眼看了她半晌,她的這個笑刺傷了他,她怎麼知道送給他就是好的呢。她從來沒有想過,儀王不會無端下餌,之所以拿她來交換,是基於什麼原因。

明妝卻沒有察覺他的想法,甚至饒有興致地追問:“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他有些負氣,寒聲反問:“若是我答應了,小娘子打算怎麼辦?”

這話確實意氣用事,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但這也是他心中所想,他忽然有種強烈的渴望,想知道她會如何回答。

明妝怔忡了下,疑惑地望過去,見那張臉上沒有半絲笑容,心頭忽地悸動起來。可是她知道,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負她,李判不會負她,也正是因為有這底氣,她拍了拍膝頭,輕快地說:“那我就跟著李判吧。”

這話說完,對麵的人似乎很驚訝,深邃的眼眸中忽然浮起一點癲狂的、妖異的神色,可惜轉眼即逝,很快調開視線,輕輕咳嗽了兩聲,沒再說話。

說不清為什麼,她有些失望,其實那話半真半假,有一瞬,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應下,但李判就是李判,他從跟在爹爹身邊為副將時起就是謹慎的性子,走一步看三步是他的習慣,他哪裡會這樣顧前不顧後,更不會借此冒犯她。

所以她在胡亂期待什麼呢,她暗暗唏噓,兩人對坐,又是半晌無言,但見他抬手捂了捂傷處,她心裡焦急起來,“怎麼了?疼麼?”

他搖了搖頭,“剛才我說的實情,還望你留神,總之不要再相信儀王了。雖說他可能是在以此試探我,但能開出這樣的條件,足見此人心術不正,不可深交。”

明妝說好,“我記下了。”複又問:“他要是真有反心,又來拉你入夥,你打算如何應對?”

他輕喘了兩口氣,傷口隨著一呼一吸鈍痛,但因為她在,隻好咬牙硬挺著,“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擔心。你隻要好生照顧自己,這段時間不要再入禁中了,也不要麵見官家和聖人。你要做的事,我會替你做到……在我離開上京之前,一定做到。”

明妝看著他,鼻子沒來由地一陣發酸,好像剛憋回去的眼淚又要流出來了,上一次是憤懣,這次卻是酸楚。

也許儀王要將事情鬨得很大,難道他是打算借這個勢鏟除彌光嗎?她忽然覺得害怕,喃喃說:“李判,你不要著了儀王的道,不要聽他的話。我可以不報仇,不要彌光的命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千萬不要摻和進這件事裡去。”

他聽她這樣說,驀地溫暖了眉眼,知道在他與血海深仇之間選擇,她還是選擇了他。

心裡的堅冰一點點融化,他望著這小小的姑娘,故作為難地說:“晚了,儀王已經將圖謀透露給我了,若是我不答應,過不了多久,就會從功臣變成階下囚。”

她心裡著急,想了想道:“咱們還是去禁中麵見官家吧,把儀王的野心告訴他。官家本就對儀王起疑,隻要咱們敢作證,就能把儀王拉下馬。”

可是他卻失笑,“你想得太簡單了,咱們沒憑沒據,空口白牙告發皇子,最後隻會落得個刻意構陷的下場。”說著眼中春波一漾,“再加上彌光在一旁煽風點火,萬一說你我有私情,聯合起來陷害儀王,屆時應當怎麼辦?”

明妝被他說呆了,思來想去,發現竟真的沒有自證清白的辦法。

“所以告發這條路行不通。”她很遲鈍,他勉強勻了兩口氣道,“小娘子在儀王麵前……也要佯裝不知情,繼續敷衍他。”

可是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額角也沁出冷汗來,明妝大驚,才知道他這半日一直在強撐著,忙離了座來看他,不由分說將他的右臂繞上了自己肩頭,氣壯山河道:“靠著我,彆用力,我送你去榻上躺著。”

李宣凜覺得不大自在,身上雖然虛弱,但還不到這樣程度,看她自告奮勇,竟覺得有些好笑。

但她真真實實在他身邊,那發間有暗香隱約飄來,那麼纖細的身條,哪裡承受得了他,他是斷不敢把分量壓上去的。

不過倒也確實借著一點力,他挪動腳步,上半截身子有些難以支撐,靠她攙扶著。可女孩子畢竟力氣小,他聽見她氣喘籲籲,還在努力堅持,忙正了下身子,那一點依靠,也隻是為了滿足她急於幫忙的心。

穿過垂掛著竹簾的隔斷,繞過半透的山水屏風,後麵就是他的臥房。她咬著牙說:“到了……到了……你和人比試槍法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堂堂的上將軍,卻被副將刺了一槍,說出去……多丟人!”

他沒有反駁,更不敢說真話,因為看見格紋窗欞前擺著一隻瓜棱瓶,裡麵插著幾支素雅的花,讓他想起她在跨院張羅的種種,神思一恍惚,不知怎麼就失手了。

他不回答,她也不去追問,將人攙扶到了床榻邊的腳踏前。內寢昏昏的,已經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彌散的光線像一團霧,渾渾噩噩籠罩住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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