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930 字 2個月前

明妝有些慌,自然更不可能承認,板著臉道:“殿下慎言,大可不必這種時候還來栽贓我。”

“我栽贓你了嗎?”他挺直腰,慢慢踱開了,邊踱邊道,“我也不逼你承認喜歡他,但你的心究竟向著誰,你自己知道。我呢,問心無愧,與你定了親,就再也沒碰過彆的女人,一心靜待你過門,但是小娘子好像沒有遵循契約,更沒有將我當成郎子。我那王府你從頭至尾來過兩回,而沁園方建成不足一月,你就跑了三回,誰親誰疏,一目了然。不過沒關係,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少年人的愛慕可以理解,等日後咱們成親生子,你的心自然就回來了,我不著急。眼下呢,我有一件要事必須去辦,其中少不了李宣凜的支持,但李宣凜這人不好拿捏,他嘴上應承助我,我卻怕他臨陣退縮,所以把你請到這裡來,就當是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我必不會虧待你。”

看吧,說得多麼冠冕堂皇,明妝是頭一次遇見這樣不要臉的人,忿然道:“你是打算扣押我,逼迫他嗎?可惜殿下打錯了主意,他不過是看著我爹爹的麵子顧全我,你要利用他替你打前鋒,先要掂量我夠不夠分量。”

儀王失笑,“這樣妄自菲薄,可不是小娘子的作風。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李宣凜是個悶葫蘆,有時候我都替他著急……”他苦惱地砸了砸嘴,“明明將你裝在心裡,可他偏不承認,裝得一副正人君子的仁義模樣,你說他不累麼?”

明妝心下震撼,也終於明白儀王上回為什麼要拿她作為籌碼,引李判上鉤了。在他看來,李判是對她有情的,但果真是這樣嗎?自己從來不敢奢望,他卻旁觀者清起來,大約除了自作聰明,沒有彆的解釋了。

儀王則從她不屑的表情裡,讀出了她的腹誹。

擺事實講道理坐實他們互相有情嗎?大可不必!隻能說這兩個人都很遲鈍,也慶幸他們沒有再往前一步,否則自己便沒有立足之地了。現在親事已經定下,和皇子定親不像民間那樣定退隨意,易明妝的前途和他捆綁在一起,李宣凜隻要明白這點就足夠了。

轉頭看了眼案上更漏,他說:“我不能逗留太久,還有好些事等著我去安排。這一晝夜你就安心在這裡,不要想逃跑,也無需逃跑,等我來接你時,就是另一番天地了,我敢斷言,小娘子一定會喜歡的。”

可明妝哪裡能安心,她知道他要逼著李判跟他一起謀反,事若成了,李判早晚是他的眼中釘,將來必定除之而後快。若是敗了呢,那更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李判就活不成了。

思及此,她一把拽住了正欲離開的儀王,“殿下,這件事非同小可,還請殿下三思。”

儀王頓住了步子,正色看了她良久,“如果你是因舍不得我才說這番話,我大約會覺得很欣慰……”但他知道不可能,所以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望,轉而笑道,“小娘子要明白,我是為你才殺了彌光的,彌光一死,我就不能回頭了。為免官家責問,我必須先發製人,否則沒有活路的就是我,你懂麼?”

他說完便揚長而去了,明妝想追上去,無奈被門上的守衛攔住了去路。

她不死心,探著脖子叫了兩聲殿下,儀王聽見她的喊聲,走得愈發急切。待回到王府忙完部署,已至醜時,易園的人應當已經通稟李宣凜了,但他卻按兵不動,沒有漏夜過府質問,他就知道,一切穩妥了。

越是大戰在即,越要保持距離。李宣凜是個聰明人,他哪能不知道他將人轉移到彆處的用意,無外乎扣押人質罷了。

次日朝堂之上,一切都如常,官家聽政時間長了便昏昏欲睡,文官諫諍武官緘默,儀王的眼梢瞥向斜後方的人,他掖著笏板低垂眼簾,這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向上看,那把髹金的龍椅既遠且近,以前他以為隻要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就一定能登上去,結果事實證明,這種事還是要看運氣。

太子寶座,其實就算坐穩也還是一個等,不如一鼓作氣拿下王座,立竿見影的痛快。心下仔細盤算,還有八個時辰,一切就該有個說法了,因此愈發要耐下十二分的性子,熬過朝會漫長的時光。

終於到了尾聲,沒有商討出結論的政務,官家打算留待朝後解決,言官們臉上猶帶幾分薄怒,無奈地退出了朝堂。

儀王舉步邁出門檻,放眼望向紫宸殿前的廣場,外麵日光耀眼,今年的夏好像來得特彆早,公服裡麵一層中衣,已經熱得幾乎穿不住了。

身邊的臣僚像潮水一樣向前湧,這兩日朝中風聲漸起,他也不如之前吃香,再也沒人來邀他赴宴吃席了。以前不耐煩應酬,但果真沒有應酬時,又覺得這種受冷落、無人問津的感覺,著實不大好受。

身後有腳步聲趕上來,那片紫色公服停留在他視野裡,不疾不徐地跟隨著,低聲問:“殿下將小娘子送到哪裡去了?”

儀王答得很淡然,“我不想讓她涉險,把她安頓在安全的地方了。目下她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

李宣凜沉默下來,沒有再多問,行至左銀台門前,往南拐進了夾道。

夾道往東那一大片就是鶴禁所在,官家未立太子,所以這地方一直空著。如今控鶴司建起來,除了正殿,各處都有人戍守,李宣凜例行巡查了一遍,往南出左掖門,回到控鶴司衙門,開始部署今晚的一切。

四直都虞侯,他已經先後召見過了,其中三人本來就是儀王的人,並不需要費口舌,剩下那個對他的景仰堪稱癡迷,當初入控鶴司便眼淚巴巴對他說:“卑職一向聽聞上將軍大名,隻可恨晚生了兩年,不能追隨上將軍征伐。現在好了,終於成為上將軍麾下,隻要上將軍讓我站著,我絕不坐著,上將軍讓我吃飯,我絕不喝湯。”所以這樣的追隨者,也用不著費儘心力說服。

待把他們打發走,屋裡隻剩下趙燈原等近侍,雖說這些年出生入死同進同退,但他們對上峰此舉,還是覺得難以理解。

李宣凜卻渾然未覺,繼續他的安排,“老趙、老梁,帶兩隊人馬守住東華門。”說著將視線又調向剩下兩人,“學之和習之帶一對人馬守住左掖門,你們這兩路人馬不必隨眾入禁中,隻需負責城門開合即可。”

四人惶惶應了,趙燈原忍了半日,實在忍不住,衝口道:“上將軍,眼下的太平局麵不好嗎?咱們打下邶國,官家多有封賞,上將軍已經是國公的爵位了,何必跟著儀王……”

坐上的李宣凜垂眼看著書案上的《孫子兵法》,極慢地說:“我有我的安排,你們不必過問。”

趙燈原反駁,“不是卑職等要過問,是……”

沒待他把話說完,李宣凜抬起眼來,“誰要是害怕,現在就走,我絕不攔著。”

堂上幾人麵麵相覷,到底誰也不曾離開。

“我們隨上將軍上陣殺敵,連命都是上將軍救的,隻要是上將軍吩咐,我等絕無二話。隻是……隻是……”趙燈原支吾半晌,向上覷了覷,“上將軍此舉,可是為了小娘子?因為小娘子許了儀王,上將軍便如此維護儀王?”

李宣凜心頭踉蹌了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臉上不免有些訕訕。

一向語遲的梁頌聲這時開了口,一針見血道:“上將軍若是喜歡小娘子,乾脆一鼓作氣搶過來,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他人作嫁衣裳。”

大老粗們頓時覺得老梁說得很對,紛紛點頭附和,本以為這話命中了要害,結果上麵的人淡淡否決了,“我是為了大將軍。”

說起大將軍,是另一種刻在血液裡的哀傷。當初大將軍病故,十萬大軍哭聲震天,他們都是流過相同熱淚的人,懂得其中的憤怒與辛酸。如今三年過去了,三年熱血未涼,上將軍不聲不響,卻是個辦大事的人,想來他打心底裡憎恨官家,因為一切禍根都在官家,要不是他重用彌光,就不會讓大將軍含冤而亡。

話既說到了這裡,眾人便都明白了,他們這些腦袋彆在褲腰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義氣和血性,既然上將軍決定這麼做,他們舍身忘死當這馬前卒就是了。

四人齊齊向上拱手,“聽上將軍號令。”

李宣凜頷首,“那三隊人馬務必是親信,不受任何人擺布。倘或其中有人膽敢違令,就地斬殺,無需寬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