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879 字 2個月前

他驚得魂不附體,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這觸感真實,香而軟,是她的嘴唇。

一切發生得太快,像一場夢,他怔忡望著她,那種不可置信的模樣,仿佛自己受了暗襲似的。

明妝知道他驚惶,自己也驚惶,但這種事她已經肖想了好久,甚至偷偷在夢裡演練過,他不知道罷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樣,李判的嘴唇親起來真是甜軟,這唇就像他的心一樣,從來不會傷害她,從來溫暖善良。

好在這地方不夠亮堂,照不見她的臉,否則自己臉紅的模樣要被他看見了,那麼半日的虛張聲勢都是假的,他會看出她色厲內荏,多不好意思!自己能做的已經全做了,拋開姑娘的矜持,主動親吻了他,他要是還不開竅,那就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去吧!

但在這裡細數衷腸,環境不對,畢竟有賓客來往,要是被人撞見,雖說男未婚女未嫁,傳出去也不大好聽。

他欠她一場鄭重的吐露心聲,要好好說明白他這陣子的所思所想,自己作了這麼大的犧牲,他怎麼還呆呆的?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迎光而立,總算眼裡浮起破冰的熱望,急切叫了聲“小娘子”,想去牽她的手,可她卻退後一步避讓開了。

她抬起一根細細的手指,朝他麵門指了指,意思是警告他不可聲張。然後挽著她的繚綾披帛,若無其事地返回酒閣子,推門之前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彎腰進去了。

他站在原地,心底經過一場惡戰,所有的負累都被她斬殺於劍下。他終於清楚地認識到,她也對他有意,這一瞬狂喜充斥他的心,他想大喊,想大笑,想讓全世界知道他的快樂。

明日就去下聘!

他用力握緊雙手,去他的儀王,去他的名聲,他不過想迎娶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的顧忌!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再也沒有什麼能動搖他了,從最初的心慌氣短到現在的回味無窮,隻是輕輕觸了一下而已,他連婚後的種種都想到了。

臉紅心跳,渾身也有使不完的勁,可惜這地方太小,不夠他施展拳腳,他旋磨打轉,衝著斑斕的汴河興奮地揮了一拳,就是這種單純的快樂,他覺得自己要高興瘋了。

然而大喜過後,又隱約生出一點酸楚來,他的苦戀,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了?從今天起,他能光明正大喜歡自己心裡藏了多年的女孩子,不再拿自己當副將,可以用儘全力去愛護她,再也不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人世間掙紮了。自己明明很心疼她,可為什麼在這種人生大事上,竟要她來主動示好。現在回想,不免惱恨自己太懦弱,如果一早鼓起勇氣對她說了,何至於讓她一個女孩子放下身段!

“俞白……”有人推開酒閣子的門吵嚷,“剛喝兩杯你怎麼就跑了?涼快夠了來接著喝!”

一場天知地知的感情演變,就在剛才的夜幕掩映下發生了,誰也不知道他的歡喜。原本他很厭惡飲酒,更厭惡有人勸酒,但現在一些都變得很有意思,每個人也都很可愛。他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朗朗應了聲“來了”,經過她所在的酒閣子前微微駐了駐足,他知道裡麵燈火輝煌,他的身影投射不到窗紙上,但他希望她能感覺得到,他從這裡經過,隔著門扉也在愛她,她獨自去應付那些素不相識的貴婦們時,可以不覺得孤單。

所以好心情讓場麵上的應酬變得更為儘善儘美,每位賓客都儘興而歸,鶴卿臨走時朝他拱拱手,“多謝款待,等下回我與般般定親,再請郡王來我家暢飲。”

李宣凜回了一禮,唇角勾出淺淡的笑意,“這話說得太早,對般般是種冒犯,還請湯公子慎言。”說著比了比手,“湯公子請回吧,一路小心。”

鶴卿心道看這模樣八成是翻身了,剛才出門吹風,怕不是白吹的。自己忙活半日,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幸甚幸甚。實在是般般托付,自己不能推辭,不然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在這封疆大吏麵前嘚瑟,又不是活膩味了。

“不困,牽我的馬來!”他最後威風地喝了一聲,小廝將馬送到他麵前,他翻身上馬,瀟灑地搖了搖馬鞭。走上一程,忽然想起來怎麼沒送般般回去,待扭頭尋找,易園的馬車早就乘著夜色往禦街那頭去了。

李宣凜耐著性子送客,視線總不由自主往南張望,身旁的李度拱手替他打點,“多謝賞光,招待不周,還請恕罪。”大概很不滿於他的心不在焉,待把賓客送得差不多時,氣惱地朝他嗬斥了聲,“你這一晚上魂不守舍的,在做什麼?要不是我替你撐著,今日這宴飲非辦砸了不可。”

基於父子倆的相處習慣,通常用不了幾句話就會嗆起來,但今日竟是奇了,李宣凜向他做了一揖,“多虧父親了。”說完再沒有逗留,接過了七鬥送來的馬韁,二話不說便策馬南奔了。

李度簡直有點傻眼,怔愣過後氣呼呼衝著趕來的姚氏吆喝:“他就這麼跑了?還有沒有點規矩?賬結清了沒有!”

姚氏嫌他現眼,直皺眉,“他府裡的管事自會善後,你還怕他辦宴不結賬嗎。”見李度又要挑剔他失禮,姚氏忙把他的嘴捂住了,“郎主,你想不想讓他娶新婦?想不想抱孫子?”

李度一思量,果然安靜下來,點了點頭。

“那就多多包涵吧!”姚氏說著,心滿意足地掖手微笑,“你不知道咱們二郎有多難,這回總算成事了,咱們回去也要準備準備,想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辦婚宴了。”

那廂一匹快馬到了易園前,門前沒有馬車的蹤跡,想來她已經入園了。他顧不上拴馬,急急闖進門,結果在門上又遇見馬阿兔和任嬤嬤的阻攔,馬阿兔萬分為難地說:“對不住啊郡王,我們小娘子發話不見外男,所以不能讓您進去。”

李宣凜有些惱火,“我算什麼外男!”

統領萬軍的大將,雷霆震怒著實讓人心驚膽戰,馬阿兔被他一反問,嚇得腿都有些站不穩,但作為一個儘職的門房,必須貫徹家主的命令,於是訕訕道:“這樣,郡王暫且等一等,容小人們進去通傳。”

朝著任嬤嬤直使眼色,任嬤嬤“哦”了聲,剛要轉身進去,李宣凜卻沒有耐心等了。他一反常態,蹙眉道:“我有要事見小娘子,你們不必通傳,要是小娘子責怪,我來替你們賠罪!”說罷一揚手,馬阿兔被他揚了個趔趄,隻得眼巴巴看著他闖了進去。

“怎麼辦?這下報信也來不及了,小娘子不會生氣吧?”馬阿兔惶然看了看任嬤嬤。

任嬤嬤吃過的鹽到底比他吃過的米多,瞥了他一眼道,“人家郡王說了替你賠罪,賞你這麼大的臉,你還怕什麼?”

本來就是小兒女之間鬨彆扭,從上回郡王又是菱角又是花的,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個古怪的困局,就得有人先衝破,一向守禮的郡王能打破沉悶,好事就不遠了。

回身朝內看,郡王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上,很快進了內院。

雲翳遮住了月亮,園子裡錯落燃著燈火,明妝小院前的滴水下掛著幾盞燈籠,女使在簷下往來走動,他步履匆匆闖進內院,院子裡的人乍一見他,都吃了一驚。

煎雪“咦”了聲,“郡王怎麼來了?”

他沒有理會,隻問:“小娘子在嗎?”

女使們望著他,都有些納罕,還是商媽媽從裡間走出來,淡聲應道:“小娘子上跨院去了,李判想見她,就去跨院吧。”

他聽了轉身朝跨院奔去,連接兩地的路徑他早就回憶過千萬遍,很短的一段路程,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好像顯得無比遙遠。

終於看見半開的園門了,還是這樣寂靜森然的樣子,門上沒有守門的婆子,也許那些婆子又吃酒去了。

他急急穿過去,終於在昏暗的天光下,發現了正屋的一星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