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中,一行人緩緩前行。其中赫然有著老獵人和白狼的身影。
這倒不是諾爾或忒斯特的要求,他們剛打算前往狩獵永恒教徒,就被全副武裝的老人堵在了雪屋門口。亨特換了更利索的獵裝——儘管它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有點緊——他背著滿當當的弩箭袋,腰間多了把長刀。
就連白狼身上都多了件皮護甲,稍稍護住要害。
老獵人呼哧呼哧直喘,看著像一路跑回來的。
“我跟你們一起去。你們要對付的那個也是玩家吧?我怕他轉頭偷襲我的狼。”老亨特說,“再說我容易被玩家規則影響,你們不如把我放身邊看著。”
諾爾彎下腰,摸摸白狼的大腦袋,後者溫柔地舔舔他的手。儘管它很老了,那份生命力依舊無比真實。
“那就一起吧。”諾爾說,“我們會好好保護它。”
“這事兒有點危險,要不讓老人家帶著狼藏起來?”羅森有些擔憂。
諾爾還沒開口,老亨特搶先一步罵出聲:“操,你以為我不想嗎?該死的,我得引導玩家!除非玩家在身邊,不然我沒法離小屋太遠。”
羅森:“……您辛苦了。”
……
坐標指示的地方不算近,老人和老狼走得慢,他們大概要從早晨走到傍晚。忒斯特和諾爾打頭陣,老人和狼緊張兮兮地走在中間,羅朱夫妻倆負責殿後。
中午,一行人停下來吃飯。怕離群打獵橫生是非,老人特地從背包裡拿出乾肉分享。他熟練地燃起篝火、吊起小鍋,用雪水和鹿油煮湯。
乾硬的肉在水中恢複彈性,變得淺淡鬆散,漸漸散發出肉類特有的香味。
諾爾沒去用餐,他主動申請在附近巡邏,好讓其他人安心吃飯。
於是鍋邊圍了一位副本NPPC轉的玩家,還有兩位異界人轉的怪物。沒了諾爾這位隱形領袖,篝火邊的氣氛猶如婚宴雙方遠房親戚拚桌——客觀上有所關聯,主觀感情上八竿子打不著。
老亨特看看這邊,看看那邊,這回他的迷惑貨真價實。諾爾說他們要保護朋友,可這幾位怎麼看也不像關係好的樣子。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執法者先生。”忒斯特盛了一碗湯,直接衝羅森開了口。
羅森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直說:“你看上去是那種會殺人的人。”
“就因為這個?你們那邊還真和平。”忒斯特好笑地停下勺子。
“不止。”羅森沉聲說,表情和那張可愛麵孔完全不搭,“我抓過不少殺人犯,有些是衝動殺人,有些是精神變態。我從不會認錯後者——你和那個大個子邪.教徒,你們的眼神都不對勁。”
忒斯特嘬著勺子尖端:“唔,怪不得他們選你當執法者。如果你不是怪物之身,在這邊也可以當調查騎士。”
這家夥還真裝都懶得裝,連“精神變態”的頭銜都敢應下。羅森訕笑:“不不不,你就差把‘我很可疑’寫臉上了,我又不是
瞎子。”
“既然你這麼會看人,”忒斯特笑嘻嘻地繼續,“那你覺得我的同伴怎麼樣?”
“他……”話剛說了個開頭,羅森突然卡住了。他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瞪向忒斯特,“我不想和你聊這些。”
“可是我想和你聊這些。”忒斯特無辜地說,“大家都喜歡聊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我對諾爾很感興趣——我看得出來,你對諾爾的情況頗有些見解,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羅森上下打量著忒斯特:“我不喜歡在背後談論朋友。”
“噢,看來你想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忒斯特微笑。
“不,我不是——”
“忒斯特先生,您有話不如直說。您不介意營造自己的危險形象,還誘導羅森回想諾爾的異常……說到底,您是想讓我們戒備諾爾吧?”
朱利捧茶杯似的拿著湯碗,直接打斷了對話。
忒斯特從鍋裡給自己撈了幾塊肉,滿不在乎地承認:“因為你們是不穩定因素啊。你們知道進退,有點頭腦和實力,還是他的同鄉,我不在意才奇怪。”
朱利下意識挺直脊背——剛才那短短的一瞬,獸人本能讓他感受到一股近乎血腥的敵意。寒氣順著脊背滾過,他後頸上的毛全炸了起來。
“如果事情順利解決,我們會邀請諾爾同行。就算他拒絕離開你,我們也會提議跟他走。”
羅森思考片刻,直接明牌,“諾爾的壓力很大,他需要能理解他的正常同伴。如果你真的在意他,請好好考慮下。”
他特地在“正常”這個詞上加了重音。
“唉,可是我不喜歡和太多人一起行動。”
忒斯特露出副為難的表情,“要不我們來打賭吧——如果他願意跟你們走,我主動退出,絕無二話。”
“但諾爾要是拒絕二位,換你們主動退出,並且保證不向其他異界人泄露諾爾的事。我相信以二位的智慧,應該看出了他的特殊。”
“要賭嗎,執法者先生、治療師女士?公平公正,違約者賠上性命。”忒斯特晃晃勺子,金黃的眸子裡滿是戲謔。
但他的語氣十分柔和動聽,有股讓人難以拒絕的魔力。
這家夥八成使了什麼戲法,羅森拉長了臉,絲毫不為所動。
作為同一陣線的戰友,忒斯特確實強悍,可他實在太危險了,羅森的刑警本能瘋狂報警。
但不得不說,忒斯特的提議非常誘人。
精神變態者通常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要是自己能贏下賭局,忒斯特很可能會遵守遊戲規則。
但如果他們無視他的暗示,強行與諾爾同行,這家夥說不準會要他們的命——忒斯特甚至無需親自動手,隻要讓人類發現他們這兩個“怪物”就行。
如果羅森隻有一個人,他說什麼也要黏住諾爾,確保他不至於被忒斯特侵蝕。但眼下他還有家人要保護,而且諾爾……
諾爾的那份隱隱的瘋狂,真的隻是被忒斯特影響了嗎?
說實話,羅森不敢確定。諾爾是個善良的人不假,可羅森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遺憾的是,他對“許閱”
這個人不熟悉,猜也猜不出名堂。
……大爺的,豁出去了!就讓諾爾自己決定好了!
“我們賭。”
羅森咬牙說道。朱醫生歎了口氣,沒有反對。
忒斯特露出個堪稱迷人的微笑:“明智的決定,執法者先生。那麼說好了,約定就是約定。”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玩意兒啊?”老亨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又是異界人又是獸人語,玩家還真啥都懂。”
忒斯特轉向獵人,心情頗好地擠了擠眼。
……
諾爾並不知道忒斯特背著他搞了些什麼,他正處於一種奇妙的精神狀態——他的一半靈魂不堪重負地尖叫,另一半已經為了自我防禦而變成“我擺了”的形狀。
無論是肉身還是精神,要逃脫刺激,唯一的辦法就是變得麻木。他隻要保留最核心的善意,舍去點什麼也值得。
黃昏時分,眾人找到了異常坐標。
那地點處於一片冷杉林,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彆之處。大雪紛飛,高聳入雲的冷杉看得人眼暈。諾爾掃視一圈,動動鼻子——他沒在附近感應到屍骨,卻嗅到了淺淡的屍臭。
他把犧牲之杖從背後解下,謹慎地握在手中。作為魔力核心的黑蠟燭還在睡,要不是它看著就不像活物,諾爾簡直要懷疑它死了。
“附近有屍體的味道,大家小心。”諾爾低聲說,他決定在坐標附近找找異常。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抬起眼——
“那裡,我猜是要穿過去。”
忒斯特隨手指向兩株一模一樣的冷杉,“地上的痕跡通向那邊,其中一棵樹底下的草被踩過。是那個人沒錯,腳印特征對得上。”
諾爾無語地看向忒斯特指的方向,他隻看到了潔白無瑕的雪殼,以及形狀自然的枯草。哪怕他刻意觀察,都看不出個所以然,這家夥的眼睛究竟是什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