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出發的早,去鎮上的路還不是很熱,到了鎮上的時候太陽出來了,漸漸的連空氣都是熱的,翠翠定下的商隊是運糧的,直接從這裡到通洲城,和上世她經過的路線是樣的,多少會不那麼緊張。

商隊老早就準備好了出發,領頭的老板正在清點貨物數量,看著她們來了讓等了會兒,才帶著她們進屋子,個人交了兩銀子路費,然後就讓她們在院子裡等著出發。

院子裡坐的站的共十來個人,人人都拿著包袱,男人六七個,女人四五個,有的正吃著饅頭,有的就小聲和身邊的人說話,翠翠拉著婆婆站在了樹下。

她身舊的藍色布裙很平常,可是人好看,膚色細白,淡淡素眉下那雙眼水波瀲灩,紅唇宛若剛洗過的櫻桃,這副容貌還是讓這些男人不時側目,她不禁將頭巾拿出來,裹住了半張臉,試圖遮住些各懷心思的目光。

錢氏見此,站在她身側,略略幫她擋住了些目光,心裡也隱隱發愁:路上都是不認識的人,就翠翠這幅容貌,會不會遭人惦記?

連柳父都有點不安,小聲的跟翠翠說:“等到洲城,換商隊的時候,拿藥丸化了水塗在臉上,遮遮容貌。”

翠翠心裡明白,點了點頭,上世她去京城的時候是冬天,渾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漏出眼睛,而且那個時候她天天咳嗽吐血,同行的人都以為她有癆病躲的遠遠的,這世夏天出行,衣衫單薄,頭巾也遮不住肌膚,她感覺到那些男人的目光,的確也心煩躁。

出門在外,人心隔肚皮,切都要小心為妙。

柳父見商隊還不走,就出去了趟,再回來的時候悄悄給她兩個小布包,翠翠疑惑的問:“爹,這是什麼?”

這個婦人話真多,但是和她坐個車,總比跟男人坐個車好點,就笑笑說:“去通州城,找我家親戚。”

那婦人心想,就病的這個樣子,肯定是去找親戚尋好大夫看病的,還遮遮掩掩的,搞不好還真是什麼見不得光的病症……這麼想,這婦人就不想跟她說話了,途休息的時候,乾脆和彆人擠車去了。

車上隻剩翠翠個人,她又咳的厲害,商隊的人都私下議論她是不是癆病,連吃飯都沒人跟她坐塊兒,不過這樣也正好,她個人坐在車上,反而還不擠。

商隊趕路不是很慢,這條路線他們走了很多年,每天走多少裡,到什麼地方吃飯休息,都是有計劃的,再加上路上也沒下雨,所以沒幾天就到了通州城。

到了通州城,她經過棉花商隊頭頭的介紹,找到了個直達京城的商隊,交了二兩銀子路費,就跟上了車。

這次商隊運的是布匹,也是十來輛車,但是布匹比棉花硬,坐在車上路顛簸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她身體本來就弱,就是在強撐,所以趕路沒幾天,她就再次開始咳血了。

開始她出門前買的藥丸,大夫都告訴她了,這藥丸止咳很管用,就是傷心肺,本來她心肺就有舊疾,吃這種藥說實話就是嫌命長,可是她卻不怕,硬是買了好幾瓶,路上咳厲害了就吃。

她是沒打算活著回去的。

這個商隊的老板,是個年彪形大漢,說話聲音如雷貫耳,渾厚的很,人還是挺好的,見翠翠咳的厲害,病成了這樣也要趕路,每次安排住處的時候,都會單獨給她安排,每天都會過來問她要不要去看大夫,估計也是怕她出意外死在他車隊裡。

這段路程要個月之久,越往京城的方向走,天氣越冷,她每天坐在車上,穿了自己所有的棉襖,頭上臉上裹著厚厚的頭巾,隻漏出雙眼睛,就這樣也覺得冷。

也許是她病怏怏的總是咳血的樣子,惹人討厭,路上沒人願意靠近她半分,剩餘不多的銀子也相對安全些。

距離京城還有半個月的時候,下雪了,天地間到處都是白雪飄飄灑灑,可即便如此,車隊能趕路的時候依舊趕路,她躺在搖晃的車頂,裹著擋雪的油布,手腳凍的麻木,額頭滾燙渾渾噩噩,若不是老板有意照顧她,她怕是早就死了。

這晚,到了客棧,老板飯都來不及吃口,就帶她去找了大夫,她病的太重了,咳血,高燒,大夫將她留在了醫館醫治,夜喝了三次藥,她的燒才勉強退下去。

可是窗外的雪停了,她生怕商隊老板丟下她跑了,就賣了退燒止咳的藥丸,急忙又跑回客棧去。

商隊老板的確打算將她扔下不管的,都準備走了,看著她又跑了回來,無奈的問:“妹子,我問你,是上京重要,還是命重要?”

她眼眶濕濕的看著他:“您放心,我不會死在路上給您添麻煩的,我就算死,也會撐到京城再死!”

或許是她執著不要命的態度,讓他心軟了,他擺擺手讓她上了車,額外還給了她床棉被,有了棉被總算是不會冷的不停高燒,可是寒氣侵體太多,她咳嗽起來,就算是加倍的吃藥丸,也很難控製住了,更是每天咳血,大口大口……

第三場大雪來臨的時候,京城終於到了。

她虛弱無力的躺在車上,裹著棉衣被子,依舊冷的瑟瑟發抖,看著高高的城門上,京城那兩個字,好久沒流淚的眼眶,又濕潤了。

她總算是,撐到了這裡。

雪下的太大了,鵝毛大雪將城內城外的天地都染白了。

商隊停在了最後個客棧,老板親自過來扶著她下了車,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和唇,搖頭說:“妹子,這就是京城了,我隻能護你到這裡了,接下來你要去哪兒,就靠你自己了。”

翠翠點點頭,捂著悶疼的胸口咳著,給他鞠躬拜謝,他急忙將她扶起來,“哎呀你可彆來這些虛禮了,看你連站都站不住了,趕緊進去歇歇吧……”

在客棧休息了晚,早她要了熱水,給自己洗了洗澡,洗了洗頭,梳洗利落後,看著鏡子裡自己毫無血色的臉,她咳嗽著,扶了扶發髻:“該去找他了!”

身上幾乎沒有銀子了,隻剩下不到百個銅錢,她在街邊買了張熱餅吃了半咳的吐血再也吃不下,裝進了包袱裡,據五叔信上說,他在京城的宅子,在京城南朱雀街後的青柳巷,大紅門口,種著兩棵高高的常青樹。

她路走,路打聽,走了將近個時辰,才找到城南朱雀街,到了青柳巷口。

巷子裡的雪被人清理過,白色的雪堆積在巷子兩側的牆根下,腳下路都是冰冷刺骨的青石,她的棉鞋已經濕透了,雙腳都麻木了,路上走過來,咳了五口血,全靠意誌在撐著。

她踩著青石路走進巷子,身落魄的打扮沒少惹人側目,她卻恍若未覺,直到看見個高大富貴的宅院,看著那大紅門,門口的兩顆常青樹,她才緩緩停下腳步。

已然心如刀割。

五叔說,他親自上門相見,好幾次都進不去,反而被人打了頓,翠翠看了看自己身狼狽不堪,決定不過去白費力氣,就在這門外等他。於是就找了塊兒石頭,放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坐在牆根下,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扇門。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總之她已經冷的沒知覺了,額頭滾燙,咳的麵前地上好多血了,鵝毛大雪直下,她頭上肩上身上都是雪,她也不在意,隻看著那扇門。

終於,那扇門開了,翠翠看著那個身穿華服的男人走出來,身上披著貴重的黑色大氅,麵容和十年前他們成婚的時候,沒什麼區彆。

“蔣元……”

極其昏暗的環境,黑影小心翼翼的彎著腰,站在屋的地上謹慎的動不動,連呼吸都放的極輕,生怕將床上的人吵醒,直到他靜止了會兒,確認床上的人沒有動,沒有醒過來之後,他這才輕手輕腳的往床邊來。

床上掛著帳子,屋裡也漆黑團,黑影借著從窗口透進來的微光,慢慢的來到了床邊,試探著伸出手去挑開帳子,動作很慢,片刻後帳子被他挑開角,他看著床上的女人,不甚清楚的輪廓,吞了吞口水,想要摸索著將帳子掛起來。

就這時,床上躺著的翠翠瞬間抬起手的鐵棍,毫不猶豫的狠狠衝著黑影的腦袋砸下去!

黑影被嚇了大跳,身子抖了下,脖子下意識的縮了起來,身體也往後退,可還是沒躲過,被結結實實的砸了肩膀:“啊!”

他痛叫聲轉身就想跑,可翠翠才不會給他跑掉的機會,等他第二次來報複自己,趁著他轉身的時候雷厲風行的棍子就砸向他的後腦!

隻聽‘咚’咚聲悶響,前麵想要逃跑的黑影就痛的叫著栽倒在地上後,翠翠握著鐵棍的雙手都被震的發麻,心跳更是從未有過的快速劇烈,她趁此機會離弦之箭樣的從床上跳下來,舉起棍子就對著地上痛叫掙紮的男人砸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