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6(2 / 2)

天上的血月當空,雙月相伴,僅僅是這一會兒的功夫, 原本溫順的月華就有了動蕩的痕跡。

不同於人類互聯網上娛樂至死的氣氛, 整個妖界都陷入了一種無名的惶恐之中。

“我們尚且對於焚教的全部計劃不得而知。”

“當然, 也不是全然不知。”

在靠著寧宿魯莽的行動之後, 人類政府與妖局破冰, 所獲得的好處是各個方麵的。

就比如說, 官方派來了專家團。

昔日,妖局想要修史, 光是流程了就走好幾日, 最後經過特批獲得了曆史學者的幫助。

而在雙方正式建立合作關係之後,上級立刻撥了一個智囊團來, 幫助輔助解決決策問題。

有了人類專家的加入, 結合不同學科背景,關於焚教的解讀頓時角度多了起來。

就比如說被稱為“洞天”的極境。

既然“極境”二字無法被討論,那就需要用不同的稱呼來替代——

在這個問題上,妖局所提供的諧音改名法被謝絕, 學者們拿出了更加具有文化氣息的稱呼。

洞天。

彆有洞天,指的是存在、卻不知在何處的處所, 也指神話裡神仙們居住的地方。

妖怪們原本不喜歡學者們的文縐縐, 但一想到焚教的妖比它們更沒文化,便欣然答應了。

叫這個名字,至少保密性能夠得到保證。

關於“洞天”的探索, 妖局與人類學者的思路一致, 即從妖界的曆史中找答案。

由於名稱是變化的,時代不同, 情況不同,同一件事物的語義也不相同。因此一開始,大家的目的都是在梳理出來的妖族曆史中找尋類似的詞彙。

但這個嘗試失敗了。

目前雙方得到的資料,一方麵來自於大妖們的記憶和記錄,另一方麵來源於寧宿從寶寶快樂屋裡搬出來的資料。

這兩種來源的資料各有是優劣。

前者易得,方便理解,但精確性存疑,需要時間對比和考據;後者雖然是落在竹簡上的文獻,卻有許多內容是妖文,難以翻譯。

就在對於妖界古代曆史的梳理卡在文字關時,寧宿沉思片刻,想到了寶寶屋中的另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玩具房裡的木偶,也是先前那些龍君們留給寧宿的“老師”。

除了進入訓練模式能夠和寧宿過招的武術課老師之外,訓練室裡還有文化課老師。

對方內置了妖文翻譯的程序。

獲得這個翻譯木偶,學者們如獲至寶,欣喜若狂。

由於詞語哪怕發音相同,詞義之間還有著很大的差距,哪怕翻譯出來了具體的內容,也難以進行一一對應。

因此,學者們找到了另外一種方法。

他們以千年前的特征作為切入點,梳理了現有資料之中的靈氣變動相關內容。

對於環境的變化,妖族留的這些典籍之中當然都有記載,而且,將搜索條件放寬之後,內容一下多了起來。

就整個妖界靈氣的大幅度變動而言,相關史料中就記載了五次。

每當天地之間靈氣短缺時,妖類便會發生衝突,以戰爭來減少妖的數量。

待到妖的數量減少一定的數量時,戰爭結束,重新歸於和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行為是妖與外部環境的共謀——為了讓自己的族群能夠活下去,主動淘汰一部分成員。

大妖們在這樣的戰鬥中首當其衝。

隻是,在同樣的劇情中循環了四次之後,從曆史中,寧宿等人與學者們看到了不同。

千年前,在靈氣出現匱乏時,這個規律失效了。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妖族沒有靠著戰鬥和生靈塗炭來解決資源緊缺的問題。

“……是因為一些大妖主動離開了。”

如果說靈氣匱乏是根本原因,在焚教的挑撥下,人與妖、妖與妖之間的衝突一觸即發,可在某種未知的原因下,衝突的過程戛然而止。

大妖們離開,帶走了焚教的高層,也熄滅了還未燃起的戰火。

“是龍君。”

作為千年前的頂尖戰力,除非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能夠勉強龍族離去。

除非是它們自己願意。

在補充了更多曆史資料,將千年前的事件放在更廣闊的曆史長河中來看時,當年的曆史又顯現出了不同的模樣。

“可是,這是為什麼啊?”

當曆史解析到這裡時,不光是妖族,就連專家學者們都驚呆了,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

比焚教還要難以理解的存在出現了。

難道說,龍族天生有著利他的救世情懷,願意普度眾生,不惜犧牲自己的利益?

然而,這個結論一經誕生,就被尚存的大妖們否定了。

“呸!你說那些自私的龍?怎麼可能!”

如果龍族有著這樣高尚的情懷,也就不會占據最好的靈脈,有時還會接受小妖的供奉了。

龍君們從來沒有過過苦日子。

可現實又如此赤|裸地擺在麵前,千年前人與妖幸免於難,沒有被戰火折騰得滿目瘡痍,而是平安地渡過了這一次劫難。

靠的正是這群龍族為首的大妖們的離去。

“是我們猜錯了?還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還有我們沒有發現的什麼條件?”大妖們試圖解析龍族的動機,但卻被學者們叫停了。

“這不是重點。”

將走偏的方向拉回來,學者們將重心轉移到一開始想要討論的問題上。

弄清了千年前發生了什麼,也明白了大妖們消失的目的,所謂“極境”也好、“洞天”也罷,都有了新的定義。

為了達成目的,不影響此界的靈氣,以龍族為首的大妖們顯然會離開這裡,去到一個與此世不在一個維度。

“所謂的洞天,是……月亮?”

此時,其他人也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空中多出來的那個月亮。

除此之外,他們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而且,在以織、沐等大妖的敘述之中,當年焚教的高層,也是被強行帶走。

既然如此,焚教想要迎接的,是否就是這群當年被帶走的焚教高層?

梳理到這裡,一切的問題似乎大致能夠說得通了。

千年前,焚教的高層被龍族強行帶走,千年後,對方找到了機會,想要重新迎回故舊。

“可為什麼是現在?”寧宿問出了許多妖們想要問出的問題。

“你看這裡。”另外一個專家打開了一張圖表。

那是根據大妖的數據做的折線圖,從靈氣濃度來看,靈氣在千年前到達一個低穀之後,在近千年內又在緩慢上升。

“靈氣複蘇了?”

“是因為帝流漿?”在這一瞬間,寧宿想起了那晚夜空中劃過的流星。

也是在那個夜晚,他意外血脈覺醒,從一個先天不足、無法變成龍形的人類,得到了化形的契機。

“前者是因,後者是果。”

正是因為靈氣複蘇,帝流漿才會重新出現。

寧宿看著窗外的月亮,心情格外複雜。

人和妖無不生在環境之中,正是因為靈氣複蘇,他才能破殼和覺醒,從而走到今天這一步。

而也正是因為環境的變化,焚教卷土重來,還試圖打破藩籬,試圖獲得自由。

“既然靈氣複蘇,有容得下大妖的靈氣,它們回來又有何不可?”族老問道。

如果極境破碎,那離開的龍君是否也會回來呢?

一位學者搖搖頭:“你搞錯了邏輯。”

自始至終,焚教的教義與目的都與靈氣關係不大,它們所在意的,是混亂和破壞。

它們活躍在千年前,是因為靈氣匱乏,能夠挑起爭端。

而如今,靈氣複蘇,人與妖之間的關係緩和,它們自然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你是說……”

“大妖回歸,也隻是它們製造混亂的一環。”

聞言,在場的人無不沉默。

焚教此刻已是難以解決的心頭大患,如果這些上古的焚教大妖回來,它們還擋得住對方的破壞嗎?

到時候,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與此同時,許多人心中還泛出了一絲淡淡的隱憂:當年既然是幾位龍君將焚教高層帶走,那現在龍君在哪裡?

這些龍還好嗎?

就在會議室陷入了一片沉寂時,寧宿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事在人為,先做我們當下能做的吧。”

既然了解了焚教的教義,明白對方的目的是製造混亂,那麼他們就要堅定地將秩序維持到最後一刻。

天上的事他們未必能夠解決,但地上的事,他們仍然還有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機會。

“哪怕上天破碎,沒有地上的接應,它們也無法抵達。”局長的目光在會議室環顧了一圈。

“找到焚教教眾,阻止它們。”

“這一回,是生死戰。”

形勢固然嚴峻,周圍看似危機重重,需要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然而,隻要有方向,向前走,就一定會有一線生機。

“崽崽?”

會後,族老沒有離開,而是有些擔憂地看著寧宿。

他知道在寧宿在陰差陽錯間與這些龍族前輩見過,害怕他會為此擔憂。

“我和前輩們打過交道,我相信它們隻是被絆住了腳。”

說到這裡,寧宿拿出了一個小盒子來。盒子裡,是七顆龍族的精魄。

距離拿到這些精魄已經一年有餘,而這些精魄似乎仍然沒有動靜。

“我對它們有信心。”

一個焚教,在千年前不被龍族看在眼中,千年之後,又算得上什麼?

聽到這裡,族老笑了起來:“我也對崽崽有信心。”

妖局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相關部門也投入到了這次危及人類安全的鬥爭中。

隻是,固然妖局與相關部門努力地維持著秩序,可在第二日中午,兩輪月亮也沒有消失,而是與太陽一起掛在天空。

三個巨大的天體在空中彙聚,形成了一種極為可怖的現象。

這時候,網絡上樂觀、打趣的聲音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惶恐與不安。

“不會吧,真的要末日了嗎?”

“會不會有喪屍。”

“接一個異能覺醒!需要備物資嗎?”

不少昨日還調侃著要不要上班的打工人趁著老板不注意,偷偷地打開軟件,下單一些吃的和生活必須品。

嗯,超市沒有運力不足,看來情況還不算太壞。

想到這裡,打工人安了心。

超市裡,由於天象變化,原本訂單已經爆表,可誰知道忽然上級派了一群人來應急。

“我們是小金龍運輸公司的。”超市來的配送員穿著一個印著金色圖案的小馬甲,一伸手,就將一大件貨搬上了車。

“厲害啊兄弟!”

這怪力瞬間將人類配送員折服。

與此同時,在大量訂單的壓力下,許多地方倉儲不足,菜妖驛站在創立之後,第一次將自己預備的一些貨物拿出來供人類應急。

“你們不需要嗎?”倉儲方好奇。

“我們不用。”這個已經感受到靈氣紊亂的小妖淡定道。

它們和人類不同,人類還會擔心和害怕,它們早想明白了,如果兩個月亮的事解決不了,它們估計也活不下來。

既然這樣,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它們隻是相信妖局和寧大人而已。

何況,妖局早在APP上同步了這次的消息,連會議記錄都發上來了。正如寧大人所說,它們現在越是擔心,就越利於焚教壯大。

它們自然不會作繭自縛。

相比之下,人類膽子小,不能隨便嚇他們。

想到這裡,小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莫名的憐憫心。

可憐的人類,還被蒙在鼓裡!

在人類工作人員與小妖一起努力下,很多人及時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必須品。

物資到手,惶恐的心逐漸穩定了下來。

“買了油鹽和米,還有一些蔬菜,都能及時送到,看來應該沒事。”

“反正外賣小哥挺淡定的。”

“應該沒什麼吧?天象而已。”

如果說物資的充足給予了正常都市人安全感,那麼,對於其過剩的注意力,就需要一個合理的途徑來轉移。

至少,在最近兩日,要能創造出足夠的噱頭。

然而,這樣的社交熱點並不好找。

明星離婚?新劇官宣?

好在這時候,杜秘書推送過來一個熱帖,標題叫做《如果現在是末世,大家在死之前最想乾什麼?》

寧宿看了一眼,在一係列煽情問答之中,一個回答異軍突起。

“媽媽,我想玩一次全息網遊!”

不是說科技再發展十年二十年,就有全息網遊可以玩了嗎?

這一條回複,獲得了將近上萬個點讚。

在這一瞬間,寧宿忽然想起了致力於全息遊戲研究的唐二寶,以及被他籠絡去,沒有再還回來的天才少年小分隊。

翌日,遊戲界發布了一個足夠炸裂的消息,某遊戲公司研發多年,成功研製出世界上第一款全息網遊。

消息一出,年輕人也顧不得關心天上越來越大的月亮了。

“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在騙我?”

“這是末世之前的臨終關懷嗎?”

“這個公司的負責人,我命令你們不許睡了,三分鐘之內,把更詳細的資料發布出來。”

半日後,這個神秘的遊戲公司沒有發布詳細的資料,而是公布了一段短視頻。

視頻中,是公司的工作人員躺入遊戲倉,並且開始遊戲的畫麵。

那遊戲倉和遊戲頭盔,與小說中寫得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對方工作人員還以自己的視角錄製了一小段遊戲內的視頻。

宛如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遊戲行業一片沸騰。

作為這個遊戲的開發者,遊戲的公司的老板之一,唐二寶沒有來得及處理公司內外的事務,而是來到妖局,掐著寧宿的脖子。

“你這臭妖,坑我是不是?我們遊戲還沒做好!”

以唐二寶的性格,如果不把遊戲做得完美無缺,是不允許它發布的。

這一次,是公司裡有人叛變,聽了寧宿的話,提前發布了宣傳片。

“咳咳。”

坑了好友一把,但寧宿仍然理直氣壯:“這遊戲明明已經夠好了,發布出來慢慢改唄。”

“而且,你再不發,世界毀滅了就沒人知道你做過什麼了。”

唐二寶:“……”

他真想掐死這個龍崽!

然而,嘴上說這一套,在行動上唐二寶仍然兢兢業業地給好友兜底。

當天,這款名叫《妖界》的遊戲就發布了新的CG,在妖與人共同存在大陸上雙月當空,夜色如血,而這時,一條金燦燦的龍在雙月之中一閃而過。

“我靠!”

在CG發布之後,無論是遊戲也好,畫麵也罷,都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現實中的雙月似乎與遊戲中相互映照,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美感。

隻是,龍呢?

許多將宣傳片看了許多次、愛不釋手的觀眾感歎道:“不愧是做出全息遊戲的公司拿出的宣傳片。”

“不過,這條小金龍看上去是不是有點胖?”

唐二寶專門將這個評論截圖給寧宿看。

寧宿:“?”

少誣陷他,他哪有這麼胖?他隻是過勞肥!

在新的全息網遊引發劇烈討論時,西北荒漠,聖者有些詫異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恐怕會驚訝於聖者的恢複速度。

幾日前,它硬扛人類的炮彈,雖然保住了基地,但也身受重傷。

隻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它非但恢複了傷勢,妖力還一反常態,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

在妖力達到巔峰的那一刻,聖者欣慰極了。

不枉它提前暴露底牌。

雙月淩空,但凡是正常人和妖都會害怕,而這些畏懼、惶恐的情緒,恰好就是它們變強的養料。

“知道我們的教義為什麼是破壞了吧?”

隻有無窮無儘的破壞、毀滅,它們才會變得更強,才能超脫此世,獲得自由 。

然而,這澎湃的力量來源沒有穩定多久,天地中的負麵情緒忽然就變得稀薄起來。

不過兩三日,就恢複到了日常的平均水平。

這讓原本打算靠著這股力量而為極境之妖構建通道的聖者急了起來。

這怎麼會?

按照它的計劃,這股力量應當龐大到足夠構建通道才是。

怎麼可能隻夠它養傷?

在意識到變化發生,而自己這一邊出了重大錯漏時,聖者冷汗直冒,魂不守舍。

而在這時,好死不死,此時的它又收到了來自上麵的通知,在這通知中,它聽到了對方語氣中的一絲慌亂。

“該死的,計劃提前。”

“那些惡龍要醒了!”

在前些日子,那些惡龍翻了個身,它們緊急提前了計劃,而最近,沉睡的惡龍動靜越來越大了。

它們必須立刻離開!

構建通道的靈力不夠怎麼辦?

“師父,怎麼了?”聖陽見自己的師父垂著頭,一臉沉寂,關心地詢問。

聖者抬起頭,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聖陽,師父對你好不好?”

聖陽有些莫名:“當然好了。”

聖者溫和地笑了一下:“那你是不是該回報師父?”

下一秒,聖者擰斷了自己徒弟的脖子。

頭顱掉到地上時,聖陽的神情還是疑惑的。

它想不通,師父不是承諾在極境破碎、上麵的妖下來之後,一起複興妖界嗎?

可是為什麼?

聖者哼笑了一聲,仿佛是嘲笑自己這個徒弟的愚蠢。

在吞噬聖陽之後,聖者繼續殺戮著其他焚教的妖——養妖千日,用妖一時,聖者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它從來沒打算讓這些無用的廢物活著。

妖力在持續吞噬的過程中提升著,在到達某個臨界點時,它能夠感受到了自己與那血月冥冥之中的聯係。

與此同時,妖局。

寧宿徹夜加班,剛忙完趴著睡了一會兒,就被小金魚用尾巴拍醒。

“出事了寧宿,彆睡了!世界快毀滅了你還睡!”

寧宿睜開眼:“怎麼了?”

打開窗,那分隔開的雙月接近重合,血色濃得仿佛要從夜空中滴落下來。

隱約間,寧宿甚至能嗅到空氣中的腥臭味。

與此同時,他也心中有感——如果放任雙月徹底重合,恐怕不隻是焚教大妖降臨,還有更恐怖的事發生。

“占卜它們的位置!”

事已至此,其它正在尋找罪魁禍首的方式都已不夠快,剩下的,隻有靠著眼前小金魚的占卜能力。

“給我一滴血!”

占卜這樣涉及天地危機的大事,如果僅憑小金魚自己的水平,恐怕需要很長時間,如果老天爺心情不好,還會得到誤導的結果。

因此,它必須要借助外力。

得到了寧宿的一滴血,小金魚靜心,起卦——

在起卦前,它已經做好了一次不成功,或者說占卜出好幾個可能的結果。

然而,當它閉上眼時,關於它想問的答案清晰可見。

不光有地點,還有路線圖,還被附送了一次稀有的“命運的祝福”。

這何止是VIP待遇?

“?”從事占卜業多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好事,小金魚不由得有些吃驚。

一次占卜結束,它忍不住換了個問題又占卜了一次。

失敗。

小金魚看了看路線圖,又看了看自己斷掉的占卜道具,一時心酸,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老天爺,知道你偏心,但你也不能偏心到這個程度啊!

第95章 第 95 章

“你說, 你是不是開掛了?!”

縱然情況危急,小金魚仍然被老天爺的區彆對待而氣得破防,扒拉著寧宿惡狠狠地問。

是它不夠殷勤嗎?

占卜多年, 它自認為已經與冥冥之中的存在搞好了關係, 也因此獲得了許多優待。

可現在, 和寧宿所獲得的一比, 自己的待遇被比得渣都不剩。

在這一瞬間, 它終於能夠感覺到同行們的嫉妒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

寧宿沒有察覺到小金魚語氣中的不忿, 相反,他的注意力被腦海中多出的路線吸引了。

比起接受到命運饋贈的好處, 他反倒是有些憂慮。

“怎麼了?”小金魚慢慢變得理智起來。

“我怕情況不太好。”

與小金魚的相處之中, 寧宿或多或少耳濡目染了一些命理學的常識。

他知道與普通人相比,自己的一些行為算是契合了時代的脈搏, 氣運加身。

但所謂氣運不具有功能性, 更不是對敵的工具——天道是公平的,不會輕易給人優待。

“除非……”

“除非現在情況已經很差了。”

所謂的天道、亦或者世界意識感知到了危機,才會額外慷慨地給予人幫助。

在這一刻,大家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聽寧宿這樣一分析, 小金魚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你說得有道理。”

“能夠被老天爺如此重視,恐怕想要解決這次問題不會簡單。”

“走吧。”

在說話的時間裡, 寧宿快速地在華國的地圖上定位到了具體的位置, 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同步給了局長和人類政府。

與此同時,他打開微信開始瘋狂搖人。

“在?江湖救急,快出來打怪了。”

同一條消息, 寧宿群發給了自己手機裡的全部大妖。

小金魚見狀,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打不過就叫兄弟”戰術嗎?

隻要來的妖足夠多,就不怕對方戰鬥力強。

給自己信任的大妖發過了消息, 寧宿出了門,變成原形朝著目的地趕去。

焚教選擇的位置就如同它們本身的作風一樣,都有著一種偷感,選在了西北的犄角旮旯裡。

縱然是遭到了一次炮火攻擊,對方也沒有離開這片區域,想必是因為有彆的考量在。

因為特殊情況,再加上近日飛機因異象停飛,寧宿大膽地變成原形,風馳電掣地趕路。

“媽媽,天、天上好像有龍飛過去了?”

在天生異象以來,許多打工人或多或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工作之外,在這個血月快要占領半個天際的夜晚,不少人乾脆擺爛,相約出來看月亮。

“龍?”

寧宿一路從京市往西北飛,路上途徑不少省份。

按道理說,他在趕路時已經是注意遮掩自己的行跡,但偶爾在碰到意外時,也會不小心露出些端倪來。

而在這時候,網絡上也有了一些帖子。

“好家夥,不光是月亮出問題了,就連龍都出來了。”

“這麼多人看到,應該不是誰的錯覺吧?”

金燦燦的龍在空中一閃而過,背後巨大的、即將合體的血月作為背景,不由自主地讓人想到些什麼。

片刻後,全息遊戲《妖界》的客服接到了若乾的問詢電話和社交媒體的艾特。

“龍的事你們有什麼說法嗎?”

“不會是你們真的憑借著高科技在給遊戲拍宣傳片吧?”

這龍,這血月,不就和不久之前遊戲發布的CG一模一樣!

《妖界》的客服早在幾天前就被內部人員接手,也明白自家遊戲一個巨大的戰略意義就是穩定輿情。

因此,在被瘋狂拷問時,客服隻得含淚繞圈子:“您猜?”

在被罵的前一秒,客服瘋狂打廣告:“更多遊戲內容,各位可以關注我們官方網站哦。”

接收到是老板唐二寶的提醒,客服又加了一句:“今晚上也有驚喜可以期待。”

看到了《妖界》這款遊戲的回複,人類官方的輿情部門歎為觀止。

還能這麼玩?

但仔細想想,全息網遊是人類沒見過的東西,妖怪也是,既然普通人都不了解,那他們怎麼知道哪個是哪個?

正所謂用科學解釋封建迷信。

“妙啊!”

正如同相關部門想的那樣,許多玩家的確弄不懂發生了什麼,但這不影響他們發揮自己樸素的智慧。

“反正發生了什麼咱們也不懂,咱也不問,隻求能平安玩上遊戲就行了。”

“對了,拍宣傳片的話給我們龍崽多點戲份。”

“多點戲份+1”

網絡上的輿論暫時靠著《妖界》的熱度控製住了,而在現實中,情況卻不如人意。

寧宿趕到現場時,人類駐紮的軍隊已經到了。

借助於上一次的經驗,軍隊率先對指定地點進行了炮火的遠程攻擊。

隻是,這一次的攻擊還未奏效,就迎來了天降手掌。

要不是及時趕到的玄龜撐起結界,恐怕會落到一個傷亡慘重的下場。

而正是在這巨大的手掌落下來時,其他在場的各位才看到了自己目標是誰——

“聖陽?”

遠處,一個高大的巨人正垂著頭,目光陰狠地看著這一邊。

血色的月光在他身上聚集,似乎與天上的月亮形成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關聯。

“不,它不是聖陽。”趕到的蚊子妖說道。

蚊子妖一族已經轉移到了京市,按道理說,這樣的場合它是不願意來的。

然而,對於天地靈氣的敏銳又一次害了它,自從天上出現異象之後,它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後來,它乾脆擺爛——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懷著這樣的目的,在接收到寧宿的消息之時,它就著急朝著目的地趕。

緊趕慢趕,總算是蹭上了一個助攻——

提供了信息,好歹自己是有點兒用處。

蚊子妖欣慰地想。

“不是聖陽,那它是誰?”麵對天降之掌,玄龜勉勵支撐著。

它不悅地發現,對方看似正常,但手段一點兒都不正常——自己的結界雖然防禦值拉滿,可仍然被一股力量侵蝕著。

這種黏膩感讓它十分難受。

“它是聖陽的師父,被稱為聖者。”說話的是趕來的織、沐等專業技術型大妖。

沐在為玄龜解答之後,伸手一揮,一顆種子落在地上,在短期之內快速生根發芽,長出一個防禦罩來。

“我來幫你。”

植物的力量自帶生機,這盎然的生機屏蔽了那股陰冷、不適的感觸,木質的香氣也中和了腥臭感。

“謝了。”老友相聚,自然不必多說什麼客套話。

與此同時,織將自己的木偶放出,硬生生幫助沐擋下了來自於聖者的一擊。

“諸位先離開吧,這裡由我們來處理。”在大妖們暫時擋住了來自於聖者的攻擊,寧宿將場上的人類請離。

人類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身高數十米、渾身血管爆出,看不清神色的聖者,點點頭。

“麻煩你們了。”

這裡,的確不是屬於人類的戰場。

在人類離開之後,寧宿也遣返了一群X市的編製妖,另外,將一個設備塞在了蚊子妖手裡。

“這是拍攝器材,你去旁邊拍。”

“認真記錄下畫麵,我們到時候KPI考核要看的。”

蚊子妖愣了一下,等到寧宿轉身離去,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設備。

為了讓它退出戰場,龍君還故意找了一個足夠保護它自尊心的理由。

龍君真的,它哭死。

勸退了實力稍弱以及不擅長打鬥的妖,寧宿再回到戰場時,已經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崽崽!”此時,族老、局長、唐二寶趕到。

“龍君。”

打過交道的晉、佘姬、文式也到了。

“感謝各位。”時間緊急,來不及寒暄,寧宿隻能用這樣一句簡短的話表達自己的謝意。

而此時,在聖者的衝擊下,玄龜的結界已經化為烏有,沐的盾牌緊接著被毀,而織派出去的木偶也被一腳踩碎。

木偶與自己的妖力相關聯,在被踩碎的那一瞬間,織吐了一口血。

“它好強。”

“不對勁。”麵對三個大妖,聖者絲毫不落下風,這異常的表現,自然引起了其它妖的主意。

“最近發生了什麼?”

按照妖局的推測,對方之所以提前計劃,是因為遭受了炮火而受了重傷,可如今看來,對方的實力非但沒有受損,還恢複到了頂峰。

這怎麼可能?

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焚教的教眾不算多也絕對不少,可雙方之間已經打起來了,卻沒有見到對方的蹤影。

聖陽呢?

寧宿的心中劃過一絲陰霾。

就在這時,聖者突兀地笑了一下,一伸手,竟然越過了其它大妖,朝著寧宿抓過來。

“想知道它們去了哪?”聖者甕聲甕氣,一張口,全都是血腥氣。

“來,到我這裡來,我告訴你。”

寧宿躲開了聖者的攻擊,神色大變。

對於聖陽等人的蹤跡,他已經有猜測。但比起這些,讓他心生疑慮的卻是另外一點——

“它似乎能聽到我們的想法。”

寧宿再次避開了落點,身體如同輕飄飄的落葉,在空中停滯了一下,換了個角度,落到了另外一處。

而在他原本要落下的位置,聖者的手早已嚴陣以待。

“好聰明啊。”聖者喃喃自語,看向寧宿的目光有些可惜——

如果聖陽也有這麼聰明,它就不會殺對方了。

而在這時候,在一旁負責拍攝的蚊子妖尖叫了一聲。

它不小心碰到了一堆頭顱,那是聖者在大快朵頤之後扔下來的“食物殘渣”。

“聖陽?”

它看到了聖陽的頭。

“原來如此,是你吃了它們。”

在得知聖者將聖陽和焚教等妖作為補充妖力的“補品”之後,寧宿的目光全變了。

如果說昔日彼此之間的鬥爭是“發展道路”與“理念”之間的不同,可沒想到,對方的惡意已經驅使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虛偽!”

沒有從寧宿的感覺到惶恐和恐懼,而隻感覺到了憤怒,聖者冷笑了一聲:“你竟然會對它們感到憐憫。”

這不是虛情假意是什麼?

“它們是廢物,就該為了霸業而死。”

寧宿一躍而起,避開了聖者的下一擊,刻薄道:“既然如此,一把好牌打爛,你也該自|殺謝罪。”

吸食了來自於眾多教眾的妖力,聖者當然也不是不用付出代價,在吞噬掉教眾時,也殘留了不同種類的思緒。

而當這些思緒同時在腦海中翻滾時,聖者變得比平日更加易怒。

“滾!”

聖者一巴掌扇走了試圖靠近它的晉和佘姬。

“你們沒事吧?”

晉吐了口血,搖搖頭。在剛剛,是它替佘姬擋住了一擊。

而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寧宿注意到聖者的妖力又恢複了巔峰,而那頭頂的血月似乎與真實的月亮更靠近了一點。

接應的程序仍然在繼續!

寧宿不敢想象一個聖者就這樣難對付,天上的大妖再落下,該會變成怎樣?

何況,極境破碎,真的隻是接引大妖這麼簡單嗎?

意識到寧宿心中劃過片刻陰霾,聖者似乎嘗到了美味的珍饈。

“你們打不過我的。”

“隻要你們會害怕,會驚恐,就不可能戰勝我。”

這也是他們焚教功法之所以能傳下來的緣故——它們在打鬥中,依靠著對手的負麵情緒恢複狀態。

因此,對手越是驚懼,它們就會越強。

“除非你們能找到抑製自己情感的功法。”聖者含笑道。

但這樣的心法,早在焚教幾千年的搜查中毀得差不多了。

它不相信寧宿的妖能夠憑空變出來一本。

“這有什麼難的?”寧宿沉思片刻,笑道。

情緒隻是對於現實的反應,此刻的它們之所以膽戰心驚,是因為不了解目前的戰況,也不了解聖者。

可是,他可以開金手指。

“金魚。”

“在。”早在開打時,躲在掛件裡的小金魚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恨不得和蚊子妖一起去一旁待著。

等到寧宿喊它時,它才弱弱出聲。

而在寧宿低聲稱述自己的要求時,它差點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向老天爺提要求這種事,它從來沒有做過。

“你試試。”寧宿給出了自己的一滴血作為憑據。

與此同時,寧宿朝著其他大妖道:“麻煩各位,幫我擋五分鐘。”

大敵當前,金魚妖毅然決然地閉上了眼。

在內心深處,它將占卜的詞改成了祈禱之詞,從向老天爺詢問一個問題的答案,變成了向未知的存在祈求。

“我們需要戰鬥插件,求求您了!”

戰鬥插件——這正是寧宿的奇思妙想,但這想法並不是沒有根據。

在不久之前,未知的世界意識為了幫助它們找到聖者的位置,直接給予了它們如同導航一般的路線圖。

既然如此,對方是否能夠充當網遊裡戰鬥小助手的功能,為它們提供具體的信息呢?

提供信息而並不是提供直接的幫助,想必在某種程度上不算違規。

想到這裡,金魚妖心頭一涼。

失敗了?

然而下一秒,除了聖者之外——在場的所有大妖都發現自己眼前的畫麵變了。

自己麵前似乎變成了一個遊戲的界麵。

界麵上,有著自己的血量和藍量,分彆代表著生命和妖力,除此之外,還有簡單的技能板塊。

“這真能行?”在麵板出現的一瞬間,小金魚喃喃自語。

而後,它心灰意冷地縮了回去。

顯然,因為寧宿的待遇,它再一次破防了。

“好家夥。”

正與族老一起與聖者周旋的局長更是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下一秒,眼前出現了一個長長的血條。

那是聖者的生命值。

而在之前的戰鬥中,它們隻消滅對方大約十分之一的血量。

在場各位大妖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而在大妖們都感覺到棘手時,它們發現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界麵,名為組隊界麵。

“這一下可以互相交流了。”

聖者定位是“怪物”,而其他大妖是“隊友”,在這樣的設定下,對方當然聽不到它們在說什麼。

除此之外,這樣的插件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它似乎不能輕易探知我們的想法了。”

戰鬥的插件的上線,意味著無論聖者也好,其它大妖也罷,都在某種程度上被數據化。

而在這一片區域被數據化之後,情緒也得到了轉譯,自然也避免了窺探。

這樣的方式,雖然叫做“戰鬥插件”,但歸根到底與大妖們結界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寧宿似乎心中有所明悟,對於結界的認知更上一層。

與此同時,在發現自己無法通過感知心緒而竊聽對手心聲,更無法從負麵情緒中得到補償之後,聖者自打鬥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慌亂。

這不可能。

這明明是它們焚教自古以來傳下來最精妙的要義,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被破除?

“可惡!”

它必須要將時間拖過去。

在這一刻,聖者搖身一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沙漠之蠍。

頭頂上的血條眼看著又變長了一截。

隻不過,雖然感知到這場硬仗仍然沒有打完,但見到對方變成原形,大妖們都感到了一絲驚喜。

對於妖來說,變成原形打鬥當然會比人形戰鬥力更強。

但換言之,大妖隻有在遇到危險、亦或者現狀無法處理時才會變成原形。

顯然,目前對方已經不能以遊刃有餘的姿態應對這場戰鬥了。

想到了這一點,大妖們紛紛士氣大振。

“我們左三右四。”

“其它的從前方打。”

在真正的打鬥時,大妖們才發現這所謂的戰鬥插件是如此的好用——利用插件的增益,它們能夠有效組織起群攻。

與此同時,它們也變成了原形,似乎通過這樣的方式無聲抗議。

“就你這糟老頭子有原形?”

隻是,不同於隊友們的振奮,寧宿盯著自己屏幕多出來的東西分了神。

那是放在左上角的提示欄。

【警告】天幕破碎:如今進度84%,請儘快阻止。

寧宿的眼皮跳了一下。

剛才是84%,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又增加了1%,

也就是說,在他們戰鬥的時候,接引的進程仍然還在繼續。

而且,寧宿沒有忽視掉警告中的用詞,不是“極境破碎”,而是“天幕破碎”。

天幕代表著此世的氣運,代表著未來的命和運。

如果說極境破碎隻是一群焚教大妖的降臨,而天幕破碎,恐怕就是此世徹底失去未來,陷入毀滅。

它們必須速戰速決!

“崽崽!”

就在寧宿弄明白了此刻真正的危機時,隻聽到耳畔響起族老的驚叫。

原來,就在聖者應付著大妖們的進攻時,佯裝不敵,悄無聲息地土遁地下,而後,朝著寧宿致命一擊。

“土遁,隱匿。”

“這是聖陽的天賦技能!”

在一旁,蚊子妖喃喃道。

聖者吃掉了聖陽,也獲得了對方的技能。

“讓我先吃了你!”在諸多大妖中,眼前的幼龍絕對是最美味的一個。

第96章 第 96 章

寧宿化身龍形, 騰空飛起。

下一秒,沙漠之蠍的尾刺從泥土之下刺出,顯然, 如果寧宿的反應再慢一秒, 那尾刺就會刺穿他的身體。

“反應很快嘛。”隨著聖者的哼笑, 尾刺所在之處, 噴出了綠色的毒液。

這毒液一觸碰到空氣, 就形成了霧狀的毒霧。

寧宿神色一變, 飛速升起結界。

但很快,他發現了這毒霧的霸道——對於普通蠍子來說, 蠍毒中毒蛋白含量高, 具有特殊的生理活性。

而聖者作為蠍類的大妖,更是將毒霧的特殊性質發揮到了極致。

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 不光是寧宿, 其它大妖也感覺到了不妙。

那蠍毒竟然能滲透它們的結界。

單單在幾個呼吸之間,不少大妖就感覺到了眩暈和乏力。

與此同時,戰鬥插件界麵提醒:你已處於負麵狀態,請儘快解毒。

“不行, 這毒我解不了。”在大妖之中,沐和佘姬都是解毒的好手, 前者擅長植物類的毒素, 後者則是動物類。

“我們需要時間。 ”

佘姬低下頭,快速嘗試破解蠍毒之中的成分。

時間,然而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毒霧隨著呼吸而進入身體之中, 在眾多大妖之中, 局長的反應最大——

不光是因為對方毒抗屬性不強,更因為對方的傷勢一直沒有痊愈。

他需要找到一個庇護的場所。

這樣的話, 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大家不要反抗。”

隨著寧宿話落,上一秒還氤氳在毒霧中的大妖們,下一秒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

望著眼前忽然變換的場景,大妖們驚呆了。

“是龍族前輩給崽崽留下來的小屋。”族老反應了過來。

“寶寶快樂屋”歸根到底是一件空間法器,是龍君們辛苦開發出來、專門給幼崽提供庇護的另類空間。

由於“快樂屋”內自成一個天地,顯然也會隔絕毒霧的影響。

聽完了族老的介紹,其它的大妖都沉默了。

它們族裡,怎麼就沒有一個能夠給它們造出“快樂屋”的前輩呢?

是它們不配嗎?

現在投胎的話,投胎成龍族幼崽還來不來得及?

好在類似的心酸隻持續了一秒,大妖們就用理智將自己拉了回來:“快解毒。”

珍惜這段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時間。

“那寧宿怎麼辦?”唐二寶問。

“把我們收進來,他一個人能行嗎?”

寶寶快樂屋之外,聖者顯然也沒想到一群大妖會突然消失,心中不由得詫異了片刻。

而就是在這時候,寧宿借著這點兒時間,利落地拉開了身位。

“你有空間法器?!”聖者此刻心中沒有自己招式落空的失落,隻有深深的嫉妒。

怎麼敢的呀?

這條幼龍,才多少歲,竟然就有空間法器了?

想它貴為一教之首,活了這麼多年,連這個檔次的寶物的麵都沒見過。

老天爺,你是瞎了眼啊!

寧宿也沒想到,對方沒有因為自己破壞計劃而生氣,反倒是因為仇富而破防,進入了狂暴狀態。

“窮妖,真的好可怕。”

在掛墜裡,小金魚緩緩搖頭,渾然忘記了剛才自己酸到說不出話的模樣。

進入狂暴狀態的聖者戰鬥力再一次猛增,以至於寧宿奢侈地花了一秒時間後悔自己祭出寶寶快樂屋來。

但這時候已經沒時間思考了,想要解決聖者,必須先處理掉眼前毒霧。

畢竟,此刻的寧宿也是靠著自己的身體素質在硬撐。

好在這個問題並沒有想象中的難解決。

寧宿退開了一些,醞釀片刻,而後,噴出了……一朵小火苗。

聖者:?

小金魚:?

寧宿:“……”

抱歉,他這是第一次噴龍炎,生疏了一點兒。

但這到底是龍族自帶的種族技能,在嘗試過一次之後,再一次張口時,熾熱的火焰便從金色的幼龍口中噴薄而出。

“哼,異想天開。”

聖者不是沒有感受到這火焰之中蘊含的威力,哪怕心中驚懼,麵上也保持鎮定。

還好隻是一條幼龍。

它心中劃過一絲慶幸。

寧宿何嘗不知道自己的龍炎傷害有限,好在他根本也沒打算用這辦法對付聖者。

龍炎噴出,下一秒,隻嗅到一股燒焦的烤肉味道。

而後,小金魚驚訝地發現,逸散在周圍,不斷侵蝕結界的毒霧在這龍炎裡,消散了。

空氣為之一清。

“這是什麼道理啊?!”小金魚驚叫。

“它們果然是活的。”在被龍炎灼燒之後,這神秘的蠍毒毒霧顯現出了真實的麵貌——

對方說是毒霧,實際上是細微的、肉眼不可見的蟲子。

正是因為靠著這些毒蟲,才能夠既侵蝕結界,又具備毒性。

“為什麼我沒發現啊!”小金魚生氣地叫道。

“或許是因為你沒學過初中生物。”

在網絡上關於蠍子的百科中,已經介紹了對方毒液的特性,所蘊含的毒蛋白含量很高。

大妖雖然比一般動物擁有了更多的進化,但也不會改變本質。

“你很聰明,但是……”蛇蠍的腦袋變成了聖者的模樣,聽到這裡,正陰惻惻地說道。

“但是你個頭啊!”

寧宿哪有時間再聽對方囉嗦,眼看著自己屏幕上的警告越來越亮,天幕破碎進行的百分比越來越高,他再無耐心與聖者周旋。

眾所周知,龍族肉身雖然強悍,但它們很少用肉身作戰。

因此,當幼龍的龍爪撲過來時,蛇蠍尚且沒放在心上,隻是,它不曾想到,在龍爪之後還有犄角。

幼龍將自己的龍角當做是武器,借著近身的機會,狠狠捅進了沙蠍腹部之中。

網上的百科中說,這是蠍子的弱點部位。

“啊——”

聖者痛得蜷縮了起來,因為這從未有過的劇痛,它的腦海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它也會死。

在這一刻,它莫名地想到。

這千年內,它主宰了太過生命的生死,依靠著陰謀詭計將許多人和妖玩弄於股掌之中,它從來沒想過,自己在某一日也會瀕臨死亡。

不可以。

它還沒有完成自己的目標,還沒有看到自己大仇得報的場景——

聖者眼前浮現出幾個幼時的畫麵。

和聖陽一樣,它亦是一隻弱小的小妖出身,在幼年遭受了諸多的不公,過著最悲慘的生活,與之不同的是,沒有妖能夠拉它一把。

它是靠著報複一切的信念才走到這一步的。

它不能死。

此時此刻,它耳旁響起的,是曾經被稱之為母親的話語。

“要變強啊,你不夠強大,憑什麼擁有一切?”

“弱者,是不配活下來的。”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它作為不夠強大的淘汰者,在風雪中被趕出了巢穴。

而如今,經曆了千年的經營,它終於離最強隻有一步之遙。

很快,這個世界上曾經看不起它、欺辱它的人和妖都會死去——而靠著這個契機,它能超脫此界,獲得自由。

它不能倒在這一步!

想到這裡,聖者眼眸之中的生機再次亮起,它閉上眼,以燃燒精魄為代價再次噴出了毒霧,而後,發動了自己的天賦技能。

迷魂幻境。

在幻境裡,被困住的妖會一遍一遍地重新經曆自己的一生,直到被毒蟲吞噬了血肉,於迷魂狀態中死去。

“崽崽!”

寧宿在被拉聖者結界的前一秒,聽到的就是養父的驚呼。

它們怎麼出來了?

哦對,沒有自己的妖力支撐,寶寶快樂屋也庇護不了親友們多久——

但他現在怎麼了?

寧宿很快就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

他被幻境困住了。

按道理說,他的精神狀態很穩定,對這類精神類攻擊有一定的免疫,隻是這一次的情況有所不同。

對方在發動自己的天賦技能時,並不是單純靠著精神攻擊,而是以毒霧中的蟲作為引子。

而此前在消滅毒霧時,他也無意識吸入了不少——被吸入體內的毒霧在此刻發揮了作用,打出了組合技。

大意了啊。

是他太低估聖者這個奸詐的老妖,錯估了對方的卑劣程度。

可說到這裡,寧宿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該說不說,誰知道聖者有如此之多技能呢?

除了尋常大妖有的天賦技能和結界之外,對方還能依靠著吸收負麵情緒而回血,更能感知到對手的想法。

當然,這些之外,對方還能夠使用被它吞噬的大妖的技能。

這不是開掛是什麼?

到底誰才是老天爺的親生崽?

寧宿佯裝抱怨,實際上試探老天爺的態度。

隻不過,在發現自己的戰鬥插件沒有跟來,且小金魚也沒有什麼反應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如今被困在幻境。

即將要麵對的,是真正一個人的戰鬥。

可是,他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黑暗的屋子裡出去啊?

天幕破碎還在倒計時呢!

在黑暗中,時間不斷地拉長,寧宿從一開始的著急,再到麻木和平靜無波。

愛誰誰吧。

考慮到自己的負麵情緒很可能會作為聖者回血的道具,寧宿儘量保持著心情的平和。

饒是如此,也仍然忍不住生出一絲憂慮。

他就這樣暈倒的話,外麵應當又打起來了吧?

外麵的確又一次重燃戰火。

隻不過,與之前試探不同,這一回,在大妖們從寶寶快樂屋裡出來之後,入眼的便是寧宿倒在地上的畫麵。

這一畫麵,造成了諸位大妖的狂化。

“你把崽崽怎麼了?我和你拚了。”

局長——或者說是局長與寧常喜兩個人,揮刀朝著聖者衝去。

與他的衝動不同,族老與唐二寶等人先一步撲到了寧宿身邊,在發現後者尚存呼吸之後,才鬆了口氣。

“它在幻境裡。”織說,“是很複雜的幻境。”

幾位技術型大妖神色複雜。

遇到這樣的幻境,就好像是小學生遇到了高數題,除了麻煩之外就隻剩下頭疼。

何況,還有一個可能的後果它們沒有講。

這樣的幻境,被困入其中也是有時間限製的,如果在一定時間無法脫困,恐怕會被一直關在裡麵。

而此時,局長、寧常喜已經與聖者戰成了一團。

寧宿昏迷,戰鬥插件無法使用,聖者也重新恢複了讀心功能。

“哦?你的傷勢還沒有好,將傷口轉移到分身身上,可不是一件明智的做法。”

“原來不是靈氣不夠無法愈合傷處,而是把靈氣都給了幼崽?”

“真是讓人感動的父子情誼。”

聖者陰狠地笑了一下,沒有留手,一揮之間,將寧常喜擊飛了出去——

它可不信什麼父子情深。

更何況,眼前這隻變色蜥蜴,根本就不是那幼龍的親生父親。

“明明是妖,卻學會了人類的親情?可笑,可笑。”

寧常喜倒在地上,噴了一口血,擦了擦自己嘴:“你當然不明白,你也不配擁有這些東西。”

“小心!”

聖者再次被激怒,二度出手,這一回,寧常喜重重地落在寧宿身旁。

噴出的一滴血落在了寧宿身上。

“來啊,繼續。”寧常喜叫囂著。

他知道聖者在拖時間,然而,他也要為崽崽爭取到醒來的時間。

寧常喜再度被擊倒。

其他大妖們忍不住動了手。

就在雙方再一次陷入打鬥時,在無人在意之處,寧常喜落下的那滴血悄悄地在寧宿身上融化。

而位於幻境中的寧宿終於感覺到了變化。

黑暗之外,有人在說話!

“金魚那個家夥的占卜到底靠不靠譜啊?咱們族裡統共還有三個龍蛋,兩個確定是孵不出來了,隻有這一個可能性大一點。”

“但這個也不像是能破殼的樣子。夙羽,你說句話。”

夙羽……龍君?

寧宿愣了一下,轉念意識到這些對話應當是在他破殼之前發生的事。

那他現在,是在龍蛋裡?

腦海中剛浮現出這個想法,就聽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金魚那家夥是不靠譜,也坑蒙拐騙,但它天賦技能能夠聯通天道。”

“它能拿出崽崽的圖來,就說明這個選項是存在的。隻要存在,我們就能想辦法將這個可能性最大化。”

“給它一座金山吧,給的越多,它念叨越多,越容易在天道意識那裡留下痕跡。”

“這個買賣我們不虧。”

咦?

聽到這裡,寧宿有些驚訝——原來,族中的前輩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傻大戶、冤大頭。

相比之下,小金魚似乎才是單純的那一個。

在這番對話之後,外部環境快速地變動,他似乎被移到了彆的位置,隱約感受到了陽光拂麵的暖意。

龍蛋正在被孵化中。

在此之後,寧宿耳畔就熱鬨了起來。

正如那些龍族前輩的精魄所說的一樣,在意識到龍族可能有一個崽崽之後,前輩們就開始了集體育兒。

它也就變成了整個龍族的共享龍蛋。

前輩們似乎為了和他搞好關係,幾乎三五日就要來一趟,要麼和他說話,要麼就是為龍蛋注入靈氣。

“聽人類說,這叫胎教。”

“胡說!你明明就是在說其它龍的壞話。”

“你就算說這些,崽崽仍然最愛我!”

寧宿滿臉麻木。

在這個階段,他已經被迫聽完了三百集的家長裡短。

好在幻境之中的時間流速正在加快,不知道過了多久,蛋殼之外的話題變了。

焚教第一次在龍族的口中出現。

“小蟲子討厭死了,蹦躂來蹦躂去的。”

“彆急著動手,最近靈氣有變化,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擔心什麼?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忘了,我們現在是有崽的龍了!你不想崽崽被影響吧。”

蛋殼外,一條龍嘟囔了一聲,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情況似乎越來越差了。

“我們洗澡的河都乾了,屬民也死了好多。”

“又要打架了?我看人類的道士也不行了。”

“煩死了,崽崽出生之前能打完嗎?”

寧宿知道,此時的時間線已經進行到了千年前。

當時環境變動,焚教挑撥,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在那時,也是龍族前輩們主動離去,才避免了生靈塗炭。

又是若乾日之後。

“打起來了,崽崽的靈氣不夠了。”

“崽崽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在這時,寧宿聽到了龍族前輩們語氣中的慌亂。

他有些恍然。

原來,千年前的靈氣變動中,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不行,如果這個靈氣衰減持續下去的話,崽崽就算被孵出來也活不下去。”

更何況,隨著靈氣越來越弱,龍蛋僅剩的一點生機也弱了下去。

“不能讓兩方打起來。”

“我想想辦法,能不能把這事提前解決了。”

“這是個機會,能找天道意識談判。”

等下,什麼意思?

當蛋殼外的對話進行到這裡時,寧宿已經有些慌了。

自己受到了靈氣變動的影響沒錯,可龍族的前輩們阻止這一切發生的目的,似乎不是為了彆的,而是……為了他?

而後,寧宿近乎震驚地看著當年的一切發生。

為了龍蛋的破殼,龍族直接找到了天道意識談判。

龍族願意主動離開,去天幕之外鎮守此界的安全,防止界外的外敵入侵,而天道,需要將龍蛋孵化的可能性調到最高。

與此同時,由於主動鎮守此界會得到功德,龍族將這些功德全部轉送給龍蛋。

“這樣就能防止老天爺變卦了!”

到了這裡,寧宿終於知道自己厚到讓人瞠目的功德是從而何來。

在商定好了此事之後,龍君們或好言或用手段帶走了一部分大妖,其中包括了焚教的高層。

“你們和崽崽待在此界,我們不放心。”

它們必須為崽崽的出生提供一個良好的條件。

終於,離開之日到了,龍君們又為了誰留下而打了一架。

“不行,崽崽破殼見到的不能是你!”

這一架沒打出結果來,於是,所有龍都被迫離開。

“那靈氣複蘇,崽崽破殼了怎麼辦?”

“天道說祂都安排好了。”

至此,龍君與大妖們相繼離開,在天道的乾預下,不少大妖忘記了此事。

此後,光陰荏苒。

在這千年的時間裡,靈氣逐漸稀薄,妖界衰落,人類修士式微,為了應對焚教的餘孽,妖局誕生。

再然後,在一次任務種,藏璽——或者說寧常喜受了傷,加之厭煩了職場的氣氛,隨意買了一張票,來到了小城,繼承了道觀。

在道觀裡,他看到了一個像是恐龍蛋,又像是隕石的大石頭。

“咦,這好像是一顆龍蛋。”

當夜,寧常喜鬼使神差地將龍蛋抱進了自己的臥室,用羽絨做了窩,並在修煉時,將靈氣輸進了蛋殼裡。

“要快快破殼哦。”

寧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而在此時,寧宿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絲涼意,低頭一看,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落了淚。

“快醒來吧!”

隨著這一道聲音,寧宿掙紮著睜開了眼。

入目就是寧常喜再一次被聖者從半空中擊倒在地的畫麵。

“這麼不怕死?你的身上還有完好的骨頭嗎?”

在無數次的擊倒和站起之後,聖者已經厭煩了這個遊戲。

“既然如此,你就死吧!”

隻是,還沒說完這句話,聖者就看到了一個不可能的身影出現。

寧宿麵無表情,一字一句道:“該死的是你!”

隨著一道殘影,聖者隻見眼前一道灼目的光焰,在它短暫的失神中,它隻感覺腹部一涼。

它被龍爪撕成了兩半。

而就在聖者失去意識的瞬間,天上的雙月合二為一,而寧宿眼前的警告牌進度跳到了99%。

“崽崽,當心!”

血月上出現了一個通道,而隨著這條通道的產生,整個世界都在搖搖欲墜。

天幕,快要破了。

在這一瞬間,寧宿似乎想了很多,但似乎又什麼都沒想。

通過剛才的幻境,他已經知道極境和天幕是保護此界的障壁。

如果天幕破碎,那麼隨之降臨的,不光是大妖,還有域外未知的敵人。

到那時,外敵入侵,靈氣動蕩,無論是他,還是自己親人、朋友,都會喪命其中。

在回過神時,他已經化為龍形,帶著無畏的信念,朝著那血月奔去。

他要阻止這一切,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而此時,血月中已經出現了幾道身影,看見這不自量力的小龍,揮手一擊。

金色的幼龍發出一聲悲鳴。

這聲悲鳴穿過破損的天幕,傳到了極境之內。

“誰?!”

睡夢中的龍族們被驚醒,猛地直起身來:“誰?誰在欺負我們崽崽!”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