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2 / 2)

心裡有人 深海手術刀 7021 字 6個月前

不知怎麼,比起徐靜嫻近乎癲狂的表現,小瓢蟲順著少年手臂爬行的畫麵,令溫嶺西感到更加恐怖。

他急忙走過去,想抓走那隻瓢蟲。

然而手指還未觸及,卻頓在半空。

溫嶺西猶豫了一下,轉身從辦公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用紙包上,這才把七星瓢蟲放回到盆栽上。

七星瓢蟲歡快地爬進了泥土裡。

溫嶺西莫名鬆了口氣。

身後再次傳來徐靜嫻不安而無助的聲音。

“溫醫生,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救他……”

溫嶺西轉過頭,看到徐靜嫻已經眼眶發紅。她的睫毛輕顫著,如同冰湖上一隻心碎的天鵝。

溫嶺西沉默片刻,道:“江太太,您的丈夫最近在家嗎?”

徐靜嫻搖了搖頭:“他去國外,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了。”

溫嶺西拿起徐靜嫻麵前的一次性茶杯,走到飲水機旁邊給她加了點水。

儘管徐靜嫻到這裡以來一口水都沒有喝過,茶杯幾乎是滿的,但這個加水的行為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幫助她放鬆。

“那麼您自己呢?我聽說我們花滑省隊邀請您去指導他們訓練……”

“那個我已經推掉了。”徐靜嫻搖頭。

“為什麼?”溫嶺西問。

“因為江耀離不開我……他最近太不對勁了……”

徐靜嫻這樣說著,又轉頭望向江耀,甚至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把兒子摟進懷裡。

然而江耀獨自在沙發上睡著了。蜷著身子,睡得很香。

徐靜嫻隻好收回手。就這樣擔憂地,滿懷心事地望著他。

這一切落在溫嶺西眼裡,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

出問題的不是江耀,而是徐靜嫻自己。

江耀當年在她眼皮底下失蹤,對徐靜嫻這位母親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

如今儘管江耀已經回來,但徐靜嫻其實從未走出弄丟兒子的陰霾。

她認為兒子失蹤全是自己的責任,因此她要加倍補償兒子,加倍地對兒子好。

這就形成了一種過度保護。

她已經習慣了兒子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因此當花滑省隊向她拋出橄欖枝,邀請她去當芭蕾指導的時候,她產生了強烈的愧疚感。

她覺得自己不能因為事業而冷落兒子。她覺得兒子離開她就不行。

可實際上,反而是她離不開自己的兒子。

江耀的自閉症在好轉,社交能力在提升——這幾乎可以說是奇跡,但卻是真實發生的。

徐靜嫻一邊希望兒子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獨立生活,一邊又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兒子。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在她內心互相拉扯,精神上的痛苦煎熬,加上長期累積的疲憊,生理心理相互作用,最終令她產生了一些臆想。

她開始想象兒子身上發生的異常。她把這當做一個決定性的理由,讓她能夠毫不猶豫地拒絕省隊的邀請。

當一個人對某樣事物的執念過深,那樣事物或許就會在他的內心成真。

……當然,以上這些隻是溫嶺西的猜測。他並沒有直接下定論。

他打算先試著幫助這位母親。

“您已經好些天沒休息過了吧?”溫嶺西凝視著徐靜嫻眼圈下的烏青。

“是,我好幾天沒睡,我想要錄下那隻蝸牛……我想抓住它……它很大……”徐靜嫻喃喃。

溫嶺西歎了口氣,拿出處方單,寫下一個藥名。

“這是……?”徐靜嫻疑惑。

“這是能幫助睡眠的藥物。”溫嶺西道。

徐靜嫻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她很警覺:“安眠藥?”

“不,不是安眠藥,隻是舒緩神經,能讓您輕鬆入睡的藥物。”

溫嶺西的笑容親切而有說服力。帶著對自己專業能力的自信,令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我希望您能回家去,好好睡一覺。至於江耀……”

他偏過頭,朝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年輕人看了一眼。

“今晚把他交給我。就今晚,讓這孩子跟他的主治醫生呆在一塊兒,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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