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其他人,這話委實誇張出格,但由司戎出口,好像真可以實現。
甚至因為他一貫的紳士態度,這份驟現的粗野和狂熱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反差,讓他本人變得更立體,更有魅力。
溫蠻難免有所嚇到,下意識想往後縮。但他又馬上忍住了,抿著嘴角,點了點頭,表現出自己能夠從容應對和答複的姿態。
他不說話,隻做動作,這強作矜持的樣子就好像公主捏著裙子,再三考察才把手放入對方掌心,終於同意騎士在舞會上的邀約。
他們在為明天創造新的約定。
司戎沒有再逗留,為了明天,他在今晚有很多準備工作亟待完成。闔上門以後的紳士主動脫下了自己的眼鏡,在射燈的走廊裡,他留在地板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司戎邊走,邊給何景發了一條消息。
[我要奧索蘭的位置,就現在。]
他相信何景不會讓他失望。
……
撕開包裝袋的聲音很輕,隨後是咀嚼聲。冬夜裡,沒有熱氣的食物都差強人意,隻能是為了填飽肚子的應付。
有一道聲音比上述綜合起來的聲音還要更輕,但卻迅速引起了逗留者的警惕。這裡原先的人影消失了。
隻聽見一聲極有力道的空擲,沒有吃完的食物頓時作為武器向濃黑的暗團襲去。
黑影鋪張開來,向上化為了一道如有實體的牆,接著變成了黑色的傘麵。隻聽見吧嗒一聲,暗器被擋落在地麵,重新變成了可惜的食物。
傘麵和詭物的連接處,一隻握傘的手慢慢顯露出來。
祂遊刃有餘地轉著傘柄,口吻也十分得輕慢。
“浪費食物、亂擲垃圾,看來你對人類社會還適應得不夠好,奧索蘭。”
奧索蘭緊繃著臉:“你來乾什麼。”
“來看我的笑話?”
“不。”長柄黑傘由開轉合,充當為支撐在地上的優雅手杖,牽引出祂更多的身體部分。僅從顯露出的這半身人模人樣的西裝革履來看,祂倒是適應得很好。
“我隻是想來看望看望你……順便了解下,你對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奧索蘭才不相信祂。在奧索蘭自己因為寄生得到了聰明狡詐的人性時,對方還要魔高一丈,奧索蘭從計劃出逃到成功逃出生天,以及此刻的東躲西藏,也許都在祂的意料之中,推動之下。
因此,哪怕麵前這個也是異種,奧索蘭卻不會輕易把祂當成自己的同類,和對方推心置腹。
奧索蘭的“無禮”並不值得讓祂動怒,但也不足以讓祂容忍,祂也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生物。
“重獲自由,想必你再也不願意回到被研究所關押的日子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在你一口氣殺了六個人類精英後,人類對你采取的辦法將有所改變,到時候你是可以用永恒的死亡來換取尊嚴和自由。”
奧索蘭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但即使連續接
收著刺耳的字眼,他也還是忍住了。
不再是一言不合露出原形,奧索蘭學會了用言語回敬。
“你倒是和一個真正的人類沒什麼區彆。祂們中有誰把你錯認成人類嗎?”
來者沉默了片刻,可以認為是祂的思考,然後愉悅地笑出聲。
“謝謝誇獎。”
奧索蘭默然,心裡徹底認清了僅憑自己很難給對方造成什麼心理傷害。麵前這隻阿戈斯的社會化做得極好,也無恥到了極致。
無論是作為祂本身,還是現在祂所寄生的宿體的情感,都反感這樣操著溫柔刀割肉的家夥。
可是溫蠻卻很喜歡這隻阿戈斯做出的樣子。
那不是溫蠻的愚蠢和識人不清,而是阿戈斯實在太會偽裝,太知道如何達成祂基因中不教自會的目的,從追求者變成唯一。
奧索蘭原先隻對這個種族略有所聞,那時覺得事不關己,如今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你很厲害。”
祂撐傘的姿勢有了變化,姿態上更加隨意——奧索蘭親口認輸,讓祂這次又贏得不費吹灰之力,祂當然可以寬容地對待手下敗將,發揚一點剩餘的紳士精神。
“人類官方會加大力度抓捕你,你現在這張臉已經牢牢地成為監控重點捕捉的內容了。”
奧索蘭沒回應這句話。
於是祂了然道:“看來你不打算臨時換一副身體。那麼,需要一點幫助麼?起碼在A市,我們可以為你抹掉一點痕跡。”
祂能怎麼找到奧索蘭,自然就有相應的方法讓人類無法找到一隻異種。
祂如此得自信,也如此得傲慢,真是和在溫蠻麵前時的模樣截然不同。奧索蘭心想:真該讓溫蠻看看他口中的這個伴侶的真實模樣。
但很遺憾,奧索蘭發現自己還比不過“這樣的家夥”——
當奧索蘭終於有機會能夠站在溫蠻麵前的時候,他那顆原本因為愛情而狂熱的心卻變得有些冷卻:他用了最好的模樣,調整到最好的狀態,過程百般辛苦千方百計……他變了好多好多,他依然還保留有那顆最初被愛情占據的心,但又不止裝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