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蠻事先通過何秘書知道今天有一個局。
在這個局中,溫蠻有要完成的“任務”,但並不需要他過多做什麼,他隻需要參與,這個計劃就會被推動。何景推演完,也不得不感慨了一句:“說真的,溫先生你的魅力在某種程度上,真是一種恐怖的能力呢。”
這樣的人或許真的得配阿戈斯,隻有阿戈斯有能力且心甘情願地為自己的伴侶解決這樣數不儘的麻煩。
當然,何景在整個計劃中隻給了溫蠻“亮相”的任務,也是儘可能避免溫蠻和司戎撞在一塊。因為阿戈斯不可能置身事外,這件事繞不開祂,倘若真撞上了,溫蠻也許還好,可阿戈斯那家夥一定會無法接受的。
何景當真是把八百個心眼都儘可能用上了,隻是當溫蠻發現胸前的那枚繭晶突然變得滾燙無比時,他做不到置之不理。本能讓他停下腳步,直覺讓他接近答案,甚至猜都不用再猜,最後一點點神秘的麵紗也被掀開。
而比起揭示答案,溫蠻更關心答案牽涉的那個對象,是什麼樣的情況、什麼樣的情緒,才會讓他突然變得不對勁了?
於是溫蠻走回來。
他折返回來看到的景象,說實話,除了視覺的衝擊,剩下似乎都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內。之前堆放在那沒有理睬的細枝末節,現在草蛇灰線,全部都和真相貼切吻合。
巨大的宛若沒有實體的黑色怪物佇在那,但它不是一片單純的黑暗,而是能夠引發人強烈恐懼的存在。在人類的恐怖故事裡有一種叫做“瘦長鬼影”的鬼怪,但鬼影的說法終歸還在類比人類,祂的外形則已經完全脫離了“人”的範疇,甚至因為在戰鬥狀態,無數根黑色的觸須從身體裡長出來,鋪了滿地。
祂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用這麼醜陋的模樣迎接溫蠻的回頭。
繭晶越來越燙,溫蠻覺得手掌都可以被那溫度燙到融化,他不得不解下圍巾繞在手上,隔絕了一部分溫度後才可能繼續握住它。
可對於祂來說,愛人解下了他們直接有著特殊意義的圍巾,在這個時刻,似乎在說:他放棄祂了。
溫蠻所厭惡的不能接受的,是身為阿戈斯的醜陋的祂,還是身為人類但隱瞞真相的祂?到底哪一部分的祂可以被赦免,祂會立刻和罪惡的另一部分割席。還是兩部分的祂、所有的祂都罪無可赦?
罪已經定下,唯剩量刑的輕重。
祂的緊張與害怕,是最誠實也最可悲的本能反應。
阿戈斯所有的觸須都在活動,這些蜿蜒的黑色溪流交錯橫生,躁動不安,祂在極度恐慌的情緒中,失控地迎來了這一次的築巢期。
人類在這種級彆的狂暴異種麵前無力到了極點,即使是裝備齊全、經驗豐富的異種特警隊全員出擊,恐怕也不能製服。身為前異種特警隊隊員的許示煬深知這一點,他對眼前這隻全然陌生的異種感到憤怒與一絲絕望,但還是努力地朝前走去,想要營救溫蠻。
在任何一次危險中,許示煬都覺得自己有責任衝在最前
頭。
而這一次還是異種,他希望自己即使退隊了,也還有和當初一樣對抗異種的能力與勇氣。
這是他的信念。
許示煬想要逼近,想要驅趕,對於失控中的阿戈斯而言,這隻是區區一個人類,祂不會花一點心思在他身上,但許示煬依然會死,死在阿戈斯無差彆的攻擊中。
而溫蠻也往前走了一步,他彎腰,從黑色的亂流中撈起一根觸肢,不偏不倚的,正好是一根他能抱住的。
明明看起來是那麼柔軟的物質,抱在懷裡卻硬邦邦的,於是,即使本來能抱得住,這樣的觸感和重量也抱不下去了。而且溫蠻手上還有滾燙的“累贅”,他不得不再撈了一下。
平日那麼有眼色、那麼周全妥帖的家夥,現在好像脫了人皮就徹底傻了,竟然木愣愣的,一點反應和表現都沒有。
溫蠻就把觸須當成掛鉤,繭晶的繩子直接在觸須上繞了幾圈掛著,順便解開圍巾,露出紅彤彤的手掌。祂就嚇到了。
是祂做的,又不是祂做的,但無論是不是,祂已經把責任完全攬過來了。
被溫蠻抱著的觸須一下子變得柔軟無比,充當安撫與撒嬌的小怪物,而彆的觸肢,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通通湧來,且還那麼有序,逐根包裹溫蠻的手指,直到完全覆蓋他的掌心。從遠處看,溫蠻的手臂就像連著一根黑柱,一直通向地麵的黑色海洋。它們溫柔,它們冰涼,成為最好的降溫與安慰工具。
更多的觸肢也在向這裡湧來,也不知道溫蠻究竟還有沒有抱著懷裡的那一根了,因為幾乎所有的觸肢都眾星拱月般地圍繞著溫蠻。
他幾乎被怪物包裹、簇擁,怪物跟隨著他一起逐步地移動,成為他身後綴著的臃腫巨大的黑影。
[好難受……]
[蠻蠻……]
溫蠻發現,他竟然能夠聽得懂這個狀態下的司戎的囈語。
也許這是司戎的能力,也正因為聽得懂,所以溫蠻更相信自己沒有認錯。
現在這個樣子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就是平日裡西裝筆挺的紳士。
如果不是直覺,不是感覺,溫蠻怎麼也不會把兩者輕易地劃等。他們之間頂多隻有“黑色”這樣一個相似的標簽。不過,現在溫蠻還是抱住了這個黑漆漆的大家夥的極小一部分,更被祂完全抱住。
這樣的司戎很不對勁,溫蠻心裡也擔憂,但他不得不先做一些事情。
他來到幾乎力竭的許示煬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