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伯達和十三同初元一樣, 都是劍十四宗的。
在初元進十四宗之前, 他倆就已經是十四宗的風雲人物。
有“瀟瀟十三姐, 雅雅劍伯達”的美譽。
初元初入十四宗,偶遇十三與人試劍, 被她劍意驚豔, 當場上台求教。
當時十三比她高兩境, 應下初元的挑戰, 對她並無好處。不過她並未拒絕, 而是舒雅一笑,以陪練的身份和初元對戰一場, 之後兩人相處投緣,日漸走近,終成摯友。
而劍伯達是初元在秘境裡相熟的,他倆認識的時機不算好, 正遇上邪劍修混入秘境,抓弟子鑄朱血邪劍。
他倆警覺,及早發現不對, 帶領十四宗弟子在秘境內東躲西藏。
在秘境開啟的第一時間, 他倆配合師長將低階弟子送走,且在邪修阻止時挺身而出, 自告奮勇提出斷後。
之後劍伯達不慎掉入空間裂縫,是初元以命相救, 將他從裂縫裡拉了出來。
可以說, 初元與劍伯達之間, 既有同生共死之誼,又有救命之義。
而接下來幾百年,劍伯達對初元,對這份情誼也做出了相應回報,與初元成為性命可依托的摯友。
無論是劍十三還是劍伯達,都是初元放到心頭的重要之人,對他倆,初元一個都不想失去。
可是現在,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在大家歡聚一堂的接風宴上,劍伯達直接挑明十三的身份,看那樣子,像是要撕破臉麵。
而劍大江,話裡意思縱然是在維護十三,可是他直接質問伯達是不是北宸帝君探子,未嘗沒有挑事心思。
而且劍伯達問的是,十三到底是天魔十三,還是被天魔取代的十三,劍大江就這個問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肯定十三是天魔,且回將劍伯達一軍,針鋒相對。
初元隻覺得眼前三人她忽然看不透,好似自家門前看慣了的山忽然被雲霧籠罩,隔著濃濃雲霧看不分明。
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道,“坐下來,慢慢談。”
劍伯達和劍大江瞧了初元一眼,聽話的坐下。
劍大江一向惺忪的睡眼此時毫無睡意,盯著劍伯達不斷冷笑。
劍伯達眼底閃過隱忍,握著折扇的手太過用力,指尖泛著白。他視線落到初元身上,眼底露出抹難過之色,又很快收斂。
他揮著扇子搖啊搖,慢條斯理的開口,“初元,你剛回來,正是開心之際,我本不該拿這些事擾你心情。”
“既然知道,你就不該亂說,你是存心的。”劍大江冷言冷語。
十三臉上失了笑,扛著酒壇咕嚕嚕往腹內灌,二狗放到嘴邊的酒葫蘆忘了喝,緊張的盯著劍大江和劍伯達。劍元康依舊躺在躺躺椅上,憂鬱望天,對旁邊的事漠不上心。
劍伯達沒受劍大江冷言冷語影響,繼續開口,“可是你救過我的命,我不忍你一直活在這虛假情誼之中。我寧願你恨我直白,我也要說出他們幾人的身份,以及聚在你身側的原因。”
“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麼三五六來。”劍大江拍開一壺酒,用白玉碗裝了,卻不喝,就這麼看著碧色酒水裡一尾遊魚遊來遊去。
初元舔-舔-唇,乾啞著聲音道,“不管他們什麼身份,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情誼,總不是假的吧。”
“傻姑娘。”劍伯達扇子一扇,舒朗一笑,聲音帶出兩分難過,“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又怎麼會付出真心?”
他一指劍十三,“天魔殘族,接近你是看重你的潛力。以後你飛升,她請你救她族人,你救還是不救?”
“初元,你秉性純良,必定是會救的。”劍伯達歎息一聲,冷笑道,“可是你一救,就是和位帝君作對。你還沒飛升,不知帝君的可怕,那不是你能抗衡的存在。”
劍大江嗤笑,“虧你的劍號是雅呢,雅,高潔而美好,你配得上嗎?我看你叫慫慫劍伯達好了。”
“不就是位帝君?仙界有劍獨劍宗,便是我劍獨界長輩飛升上去建的,劍獨劍宗,也有位帝君。”劍大江開口,他視線落到初元身上,道,“莫怕,你飛升了就去劍獨劍宗,那是萬界劍修聖地,無論你出生什麼界,隻要你是劍修,都可進劍獨劍宗。”
“他,劍獨劍宗的天劍君,從仙界下凡,刻意結交你。你當時縱然天賦出眾,對他這樣的仙人來說,也是入不了眼的小人物,他如此折節結交你,初元,你想想這正常嗎?上位者紆尊降貴,必有所圖。”劍伯達收攏扇子,雙目直視初元,“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我覺得你說的都是屁話。”劍大江怒,“我能對初元有什麼企圖?我隻是見她劍道天賦萬裡挑一,心生結交之意,與她成為忘年之交而已。若一定說有什麼企圖,也是看好她未來,提前投資。”
“初元,你信嗎?”劍伯達含笑,“這樣虛假的情誼,你想要嗎?”
初元沉默,她接受的信息量有點大,她需要緩緩。
十三和大江,都是仙界下來的?聚集她身邊,可能都彆有用心?
“我若不是真心關心你,大可不必說這些得罪人的話。隻要什麼都不說,任他們粉飾太平,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劍伯達繼續開口,“可是你對他們這麼信任,毫無防備,他們哄你一哄一個準,我若這般袖手旁觀,你以後受傷害了怎麼辦?我永遠記得,那雙將我從空間裂縫裡拉上來的手,也記得你為了救我,哪怕身中數劍,也不放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唯有我,不會害你。”
劍伯達說得動情,初元麵上也有動容之色,“我知你是為我好。”
劍大江眼底閃過諷意,想說什麼閉了嘴。而劍十三喝酒的動作一頓,望向初元的視線有些受傷,她苦澀一笑,繼續喝酒。
“可是,十三和大江是我朋友,他倆對我如何,我能感受到。”初元直視劍伯達,正色道,“所以,伯達,不要再說這些話了。話說出口很輕易,要彌補它造成的裂縫很難。”
初元望向十三,見十三放下酒壇子瞧過來,她露出來笑,“我認識的,就是十三,十三是天魔還是人族又有什麼關係呢?眾生平等,大家都是修劍道上的道友。我還記得,當年我遍尋赤足金晶卻一無所獲,是十三不聲不響替我尋了來。為這赤足金晶,十三放棄了適合她自己的劍材。這樣的情誼,我怎麼會感受錯?”
十三不由得露出個笑,自己的付出被人記得,總是讓人心生愉悅的。
“至於大江,我相信他是起了惜才之心才與我結交。我次次與他比試時,他都壓著境界與我打。且一開始是抱著指導的心態與我切磋的。”初元視線又落到劍大江身上。
劍大江聞言忍不住笑,“你可真是個怪才,進步太快了。每次與你比試,一開始我還能做長輩,後邊就隻能做個弟弟。”
初元也笑了下,扭頭對劍伯達道,“伯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這份心我記下了。但是,這些話就不必再說,不管他們之前是什麼身份,他們在我這,隻是我朋友。”
劍伯達眸子微沉,笑容卻略顯無奈,“是我枉做小人了。”
初元急道,“你彆這麼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劍大江此時冷笑道,“初元,彆把他想得太好,他就是北宸帝君座下一隻忠誠的狗。他本是隻有代號的暗衛,因受北宸帝君的信任,而從暗處走到明處,賜主姓,更名為解一。信不信,隻要他主人一個命令,他反殺我們,手都不帶抖的。”
躺躺椅地劍元康這時抬頭瞅了他們一眼,之後繼續看天。
二狗嚇得酒葫蘆都掉了,喃喃低語道,“我的大狗誒,我結交的都是群什麼人啊。”
他摸摸脖子,覺得自己還能活著,真幸運。
這全是仙界下來的大佬啊,仙界仙人下凡,這麼容易?
初元望向劍伯達,劍伯達這時不再搖扇子。
他捏緊手中玉扇,眼皮遮住眼底神色,感覺到初元視線落到他身上,他複又展扇,笑道,“不錯,我是解一,為解決天魔餘孽而來。初元,認識你是個意外,我很喜歡這個意外。若有機會,我會親手殺死你,來了結那個救命之恩。”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劍十三身形一閃,站在初元身前,“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大家實力全都被壓製,你又能護她幾時?”劍伯達後退幾步,與他們形成對峙局麵,他視線落到劍大江身上,笑道,“劍大江,你和劍十三乖乖離開初元多好,不然也不會激起我的殺心。初元若是死了,可就是你倆間接殺死的。”
劍十三眉眼動了動,沒說話。
劍大江拔劍,“劍者,從不畏懼危險。”
初元之前一直低頭沉默,這時抬頭問,“你真是北宸帝君的人?”
劍伯達扇子關緊又展開,道,“這點,劍大江沒有騙你,我確實名叫解一。我的名字,就是北宸帝君賜的。”
賜這個字,用得微妙,可以是譏諷,也可以榮幸,劍伯達說得平平,倒不好揣摩他是前者還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