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愣,隨即沒有再說什麼反對的話,隻是心裡不禁對裴千雪的好感瘋狂上升,這個時候也沒有拋下將軍不管,不愧是將軍看上的女人。
秦野因為感染了時疫的緣故這兩天沒再四處幫忙,而是躺在自己的營賬裡隔離起來,他吃了裴千雪給的藥有些犯困便在床上休息,沒想到睜眼便看到了床邊蒙著麵巾的女子。
一開始他被嚇了一跳,以為誰那麼不長眼在這種時候還給他塞了女人進來,可聽到熟悉的一聲“將軍”,秦野立馬反應過來她是誰,當即驚得退後了不少。
“誰把你帶進來的,這裡很危險知不知道!”秦野說著又咳嗽了幾聲,連忙撇過頭把口鼻捂住。
裴千雪從旁邊遞來一塊毛巾給他擦手,即使她隻露了一雙眼睛,也能感知到她在笑:“千雪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將軍當初在山賊手下救了我,如今將軍有難我怎麼能棄將軍而不顧?”
“可是你也有可能會被感染……”秦野心中又酸澀又甜蜜地說道。
“我提前吃過藥預防了,”裴千雪朝他眨了眨眼,“而且我是大夫,知道怎麼保護好自己,將軍放心休養就好,這些天我都會在軍營裡幫忙,定不會讓將軍和士兵們有事的。”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軍營裡來了個人美心善的女大夫,她帶來了大批草藥,而且每日會親自到隔離營帳中為那些已經感染的士兵親自看病問診,還會用溫柔的聲音安慰他們不用怕,即使她隻露出一雙眼睛,也足以讓士兵們想象那是一位怎樣的美人。
因為知道劇情,裴千雪雖做不到阻止這場時疫,但之前就一直在研究應對的藥方,在軍營待了半個月後,裴千雪終於破解出可以治療時疫的第一版藥方。
知道她有了成果,秦野自願當了實驗小白鼠,第一個喝下她熬出來的藥汁,然後靜靜等待藥效的發揮。
裴千雪則在一旁觀察和詢問他的每一項症狀和感覺,並做好記錄,方便之後調整藥方。
“喝下去後有什麼感覺,有哪裡不適嗎?”
“暫時沒有。”
“口乾不乾,頭疼不疼,飲食可還有胃口?”
“一切正常。”
在連續七天都再沒有咳嗽發熱頭疼的症狀後,裴千雪再給秦野把脈,確定了他已經痊愈。
同時除了秦野以外也願意幫裴千雪試藥的那一批士兵也漸漸出現了好轉的跡象,比秦野晚個一兩天後,都在裴千雪的點頭中確認了康複。
一時間軍營裡人心大定,將裴千雪簡直當作了神醫仙子,她的地位一時間竟與秦野都能相提並論起來。
軍營中有神醫治好了時疫的消息馬上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這段時間被流言和時疫搞得雙重煩躁的他第一時間想的竟不是百姓終於有救,而是這個神醫居然是從秦野的軍營裡出現,保不準又是秦野的人,無疑又是給他漲了威望。
想到這皇帝氣得牙癢癢,把太醫院的一群人全部叫來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讓一部分太醫名義上是去軍營幫忙,實際是去要來治病的藥方。
有了藥方,再以皇室的名義宣布出去,至少能及時止損,以免秦野在百姓中的聲望更大,至於研究出來的那個神醫……若是能招攬進太醫院為自己辦事最好,如果不能,就隨便給點賞賜打發就是,皇帝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很快皇帝派的人到了軍營,除了來取經的太醫,還有隨行賜下獎賞的楊公公。
等太醫給秦野又把了一遍脈確認他是真的痊愈後,楊公公問秦野道:“皇上聽說是一位神醫治好了侯爺,對他大加賞賜,不知這位神醫現在在哪兒,可否請他出來接賞。”
秦野讓人請來了裴千雪。
見神醫居然是一位女子,楊公公吃了一驚:“原來竟是位女嬌娥,皇上欣賞姑娘的醫術高明,有意請姑娘就任太醫院,不知姑娘可有此意?”
秦野沒想到她會被皇帝看中,不免緊張起來,現在欣賞的是醫術,可等對方知道了千雪是個女子,還見她生得貌美,不知欣賞的是不是就變成了另外某些方麵,就任的地方也從太醫院變為後宮?
男人不知少女所想,不方便擅自替她拒絕,在一旁攥起了手指等待她的答案。
“不願意,”裴千雪直接拒絕,“叫我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外麵還有很多等著複診的士兵,我得去看診。”
秦野鬆了一口氣,同時不禁擔心起她的態度有可能得罪眼前這個心胸狹窄的小人。
果然楊公公不滿她輕慢的態度,語氣變得陰陽怪氣:“姑娘可真是個大忙人,能比皇上還要日理萬機,不過皇上有賞,姑娘還不摘下臉上的麵巾跪下謝旨。”
剛剛裴千雪一直在病人區忙碌就沒摘下麵巾。
要是一般女子怕是早就被嚇得不知所措,可裴千雪聽罷挑了挑眉:“你確定?”
楊公公狠狠皺了皺眉:“放肆!就算你醫治有功也不可對皇上不敬!”
裴千雪想想也差不多該是露麵的時候,當即摘下了麵巾,戲謔地看著楊公公:“我對誰不敬?剛剛好像沒有聽清,不如公公再說一遍。”
看著本該已經死了的榮華公主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楊公公嚇得雙腿發軟,一哆嗦跪下磕頭:“老奴該死,公主饒命!”
秦野驀地一愣,震驚地看向裴千雪,腦中浮現了一種可能:“你就是……榮華公主?”
*
暫時把嚇得以為她是鬼的楊公公和幾個太醫趕出去後,營帳裡一時隻剩下秦野和裴千雪兩個人。
見男人欲言又止,裴千雪主動開了口:“我是榮華公主,名字也不是假的,隻是姓裴,叫裴千雪。”
秦野剛才最震驚的那一刻時有想問“那她當時故意不說看著他帶人滿山地去找她是不是覺得他很傻”,可這段時間對少女積累下來的感情還是讓他沒有把最尖銳的問題問出口,而是為她找好了理由:“你當時不肯說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裴千雪突然靠近了他,以一個差一點就能吻上他的距離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是,因為買通那群山賊告訴他們我的出行路線,想要借他們的手殺了我的人就是皇帝,而你當時卻是他派來找我的人,你覺得我會不會懷疑你是他另外吩咐的如果我沒死就補刀殺了我的人?”
聽到這種皇室密辛秦野心中大震,隨即連忙否認:“我不是!我真的隻是接到命令派人去救你,沒有要殺你的意思。”
裴千雪右手輕柔地撫上了他的臉:“我後麵也知道了,所以才願意留在你身邊待到現在,想來是我那好二哥以為我早就死在了山賊的手裡,又因為你太正直不想在你麵前暴露他的虛偽,所以才沒有那樣命令你。”
秦野這時還在因為她的親近和信任感到歡喜,連對她的隱瞞都生不出一絲埋怨和不悅,甚至還擔心問道:“陛下怎麼會要殺你?那你現在暴露了沒關係嗎?”
裴千雪貼近他耳邊說道:“因為他嫉妒我、恨我,我是父皇最寵愛的榮華公主,而他默默無聞、不受父皇喜歡,他連現在的皇位都是殺了大皇兄奪來的,對我一個最討厭的妹妹又怎麼會手軟。不過我如今“死而複生”,他就是裝也得裝出一副開心的模樣,短期內不可能再對我下手,否則引人懷疑,所以你不用擔心。”
男人這才慢慢意識到自己當初難怪覺得皇帝的態度有些奇怪,原來不是他感覺錯了,而是皇帝本來就不希望他找回公主。
這下秦野本就因為皇帝無視士兵性命而產生的不滿悄悄地又多了幾分,一想到裴千雪差點就要死在皇帝的謀劃裡,他便不能接受。
裴千雪這時補充:“隻是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如今想到她堂堂最尊貴的公主,卻在山洞裡為他醫治取暖,在他被時疫感染的這段時間也不離不棄地照顧他,秦野幾乎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幫我把找到時疫救治方法的這份功績傳出去吧,這是我的功勞,可不想被什麼不明不白的人搶走。”
秦野點點頭覺得理所當然:“當然是你的。”
於是救了他們的謝大夫居然是尊貴的榮華公主一事很快在軍營傳開,士兵們對於救命恩人的感激再加上職責裡對皇家公主的尊敬頓時讓這份感激之情達到了一個高峰,尤其是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居然願意放下身段不嫌棄他們卑賤為他們看診煎藥,所有人心中隻覺得這是一份榮光,而這個說出去可以驕傲大半輩子的榮光是裴千雪給予他們的。
甚至裴千雪還堅持把剩下的士兵把完脈,決定第二天才回宮。
秦野雖然不舍,可也知道她不再是自己可以輕易求娶的女子,隻能克製住內心澎湃洶湧的感情,想著自己之後該如何做。
他該怎樣才能求娶到一位公主?
另一邊,楊公公先一步回宮複命後,也帶回了榮華公主複活的消息。
皇帝聽了強忍下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麵前的桌案說道:“荒謬,人死怎麼可能複生,榮華已經死在了山賊手裡被我入葬了皇陵,是誰膽敢冒充公主!”
楊公公硬著頭皮道:“可那確實是榮華公主,治好定遠侯和士兵的神醫就是公主,而且整個軍營都知道了。”
一聽裴千雪居然就是那個神醫,本來隻是以為對方僥幸沒死的皇帝反而更加懷疑這個榮華的真假,但如果她能帶給他什麼利益,讓這個假的以假亂真也不是不可。
前一刻還想不認這個公主的皇帝念頭一轉,對楊公公說道:“明天先接公主回宮,然後再把公主府的丫鬟奶娘全部找來。”
楊公公舒了一口氣:“奴才遵命。”
讓楊公公退下後,皇帝才重新思考這件事,裴千雪怎麼會出現在軍營?如果她是真的,她之前那些日子都在哪裡?和秦野有什麼關係?如果是假的,誰廢了這麼一番心思找了個假公主塞進軍營?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居然連他那些探子都沒有絲毫察覺。
思來想去沒有頭緒,皇帝乾脆等明天再看,那些從裴千雪小時候起就照顧她的丫鬟奶娘總能判斷對方到底是真是假。
第二天裴千雪被接回了宮,皇帝第一眼看去都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至少從外貌上看不出任何差彆,對方叫皇兄請安的禮儀也絲毫挑不出錯。
他隻好叫來了公主府的丫鬟奶娘,隻可惜曾經的寵妃鐘貴妃已經讓他毒死了,不然也能過來判斷這到底是不是她的親女兒。
丫鬟奶娘認真地問了裴千雪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有著女配記憶的裴千雪自然不在話下,甚至能說得比丫鬟奶娘還要詳細。
“行了皇兄,”裴千雪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知道沒有及時回來是我不對,你有所懷疑也是正常,可當初我在勤政殿求你不要懲罰駙……謝公子時,隻有我們兄妹倆在場吧,這樣你總該相信我。”
當初皇帝要召謝懷卿入宮為奴,女配不管是出於不忍還是出於對方是自己未婚夫的緣故,都去了勤政殿向皇帝求情,隻可惜皇帝一心要羞辱她,自然不會同意放過。
皇帝一怔,顯然也想到了那段往事。
那件事隻有他和裴千雪知道,那麼毫無疑問,眼前人就是真公主無疑。
皇帝心中閃過一抹失望,然後問道:“那你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
裴千雪也沒刻意隱瞞:“那天我被秦將軍從山賊手中救下,便隱瞞了身份留在了侯府裡,是我想與將軍多相處一段時間才……他什麼都不知情,皇兄你彆怪他。”
少女說著話時嬌羞的模樣皇帝一看便明白恐怕是這個妹妹因為英雄救美對秦野生了好感,所以才鬨了這麼一出,結果隻有他白高興了一場,氣得他忍不住斥責道:“胡鬨!”
“我知錯了就是,而且我又沒惹出什麼事來,還救了軍營一大幫子人呢。”裴千雪一副不知悔改的嬌縱模樣,一看就是被寵壞了的,與曾經的榮華公主簡直一模一樣,皇帝心裡不再懷疑。
“那你怎麼跑軍營去了,又是怎麼知道的方子?”
“將軍問我來曆,我總得編個身份出來,就扯謊說自己是個醫女,為了不穿幫我可是天天狂補醫書,看得比以前讀女戒時還要認真,然後在那本醫書裡找到了一個治療瘟疫的方子,就照搬了下來,沒想到真的有用。”裴千雪做出古靈精怪的誇張模樣,隨即提到心上人時一瞬間好似又害羞了起來,“後來聽說將軍也感染了,我不放心,就想親自去照顧他,就偷偷跑到了軍營。要不是楊公公非逼我摘下麵巾,我還能多待一段時間。”
這番話在皇帝聽來暫時找不出什麼毛病,他冷哼一聲:“你堂堂一國公主,還要在一群男人堆裡待多久,這次看你沒惹出大亂子的份上就不罰你,但朕要收收你的性子,就先在宮裡住上一段時間不準出去,省得你回了公主府又亂跑。”
雖然皇帝沒從裴千雪這兒看出什麼異常,但不能確定她到底知不知道山賊的事是他策劃,所以打算多觀察一段時間,而且他絕不允許秦野和裴千雪結合到一起,不然秦野若是到時候站到裴千雪那邊更不受他的控製,因此把人關在宮中也能隔開兩人,阻止他們的感情繼續發展。
裴千雪果然對此不滿:“我就留在京城能有什麼危險。”
皇帝表示沒得商量:“至少一個月後你才能出宮回府。”
裴千雪氣呼呼地走了,然而皇帝沒有看到她轉過身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隨後皇帝宣布榮華公主平安回宮的消息又震驚了一群人,史官們隻好把之前記錄的東西又塗掉重新寫。
安排了裴千雪的住處後,皇帝讓人把謝懷卿叫了過來。
起先皇帝什麼都沒說,隻是批閱著奏折讓謝懷卿在一旁候著,待手中最後一本奏折批完,他才突然開口:“懷卿可知榮華回來了?”
謝懷卿低頭回話:“奴已聽說。”
見他低眉順眼的模樣,皇帝心裡閃過一絲痛快,當初芝蘭玉樹、才貌雙絕被父皇和大皇兄都欣賞的謝家公子如今在他麵前連“臣”都稱不得,隻能當個卑賤的奴才,著實讓人痛快。
隨即他佯作無意地說道:“女兒家的心思變得就是快,朕還記得三年前她跑到朕麵前為你求情的模樣,如今不過出一趟門,就對那定遠侯芳心暗許,被救下後還胡鬨偷瞞著身份在外不肯回宮,這才惹出一場鬨劇,朕隻好罰她在宮中禁足一個月。”
在皇帝看來,自己曾經的未婚妻如今喜歡上了彆的男人,對謝懷卿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刺激和羞辱。
謝懷卿一愣,他沒有因為皇帝想讓他生氣的原因而憤怒,畢竟當初兩人在賜婚之前就未有什麼關係,更來不及培養感情就發生了謝家滿門抄斬的事,他既已不是駙馬,自然沒資格要求公主不能喜歡其他男人。
他更多的是驚訝當初與他沒什麼感情的公主居然還為他這個罪臣之子求過情,這讓在宮中體驗了三年踩高捧低、冷嘲熱諷的謝懷卿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麵對帝王的審視,謝懷卿道:“公主之事不是奴可妄議。”
皇帝隻當他是嘴硬,故意道:“正好朕這邊也沒什麼需要你的,你這個月便去榮華那兒伺候著吧。”
謝懷卿驟然睜大了眼,讓他去……伺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