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岔道上,一輛馬車正在艱難地行駛著,本就不平的道路加上車上似乎並不輕的重量,導致車速愈發緩慢。
終於車簾被一個中年男子掀開,滿臉焦急地問車夫道:“就不能再快點嗎,前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肯定是衛琅那個亂臣賊子帶著叛軍打回來了,要是遇上他們,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車夫也抹了一把汗:“快不了啊老爺,我們隻有一匹馬,又拖著這麼多人和細軟,就是鞭子抽爛了馬兒也跑不快啊!”
“或許可以把一些行李丟掉,”車夫建議道,“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丟了還可以再賺,可命丟了就是真完了。”
裴老爺一時糾結了起來,可車上這些東西是他這麼多年全部攢下的家當,哪舍得說丟就丟,而且等到了南方,一切都是重來哪哪不需要花錢,沒錢難道要他們過上難民的日子嗎。
車裡的裴夫人顯然也聽到了車夫的話,立刻尖銳的嗓音便開了口:“不行!這些東西一樣都不能丟,老爺,衡哥兒才十五歲,之後讀書娶妻都是要錢的,而且我們一家人到時候重新置辦宅子請下人都需要錢,把這些東西丟了老爺難道要我們娘兒倆喝西北風去嗎?”
隨後她的聲音漸漸放軟了下來,似是還有幾分抽泣:“老爺,現在這世道不太平,路上到處都是賊人刁民,若是沒個地方住,難道老爺要看著妾身被那些賊人輕易侮辱了去,看著衡兒被他們殺害分食嗎!”
如今亂世,戰火四起,處處都是起義軍和無家可歸的難民,為了填飽肚子直接食人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裴老爺一聽果然皺緊了眉頭:“那夫人你說,這可怎麼辦是好?”
裴夫人目光隱晦地看了一眼從上車起就一直低著頭,未曾說過一句話的繼女,不著痕跡地推了推自己的兒子。
裴衡立馬配合地哭鬨著告狀了起來:“爹!姐姐掐我,她想讓爹把我和娘丟下,爹你看她!”
本來低著頭沒出聲的少女頓時震驚地抬頭,不知道弟弟為什麼要突然汙蔑她,可就當她想出聲解釋時,就聽繼母也說道:“老爺啊,我自認平時待雪姐兒不薄,她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們母子!”
裴夫人立馬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是我們母子拖累了老爺,我這就帶著衡兒下車,讓我們母子被叛軍殺了算了!”
裴老爺被兩人吵的頭疼,終於回到了車廂內看著原配夫人生的女兒,質問道:“你怎麼能這麼對你母親和弟弟?”
少女也漸漸紅了眼眶:“我沒有。”
裴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老爺,雪姐兒從上車起就悶悶不樂不說話,肯定是舍不得京城,不如就將她留下,她是女子,又與那衛琅定過親事,衛琅來了也肯定不會殺了她,這樣也省得一路她想對我們母子做些什麼。”
說到後麵,裴夫人便漸漸暴露了她的真實目的,既然車上太重,不如把這個礙眼的繼女趕下去減輕些重量。
裴老爺沒有猶豫太久,或許他也早就想到了這個解決超載的辦法,隻是又不想自己提出顯得他惡毒,所以便借了彆人的口,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千雪,你姨娘說得不錯,如果不是隻有一匹馬,爹爹肯定帶上你,可現在為了全家人,你就委屈一次吧,等這邊安定下來後,爹一定讓人把你接過去。”裴老爺不要臉地說道。
少女抗拒地拚命搖頭,看著親爹伸過來的手隻想後退,可她的後麵就是車壁,哪還有退路可言。
“爹,我不下去!”少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爹居然會這樣對她,此刻心中更是淒苦,眼淚順著姣好的臉頰流下,好不楚楚動人。
裴老爺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草草做出外逃的決定了,不然若是等衛琅打進來,他就把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獻出去說不定還能和對方搞好關係,可現在都到了這裡,後悔也來不及,若是被衛琅抓住,說不定會因為他們外逃而一怒之下殺了他們全家。
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容不得裴老爺猶豫,他直接將女兒拽到馬車外,然後將她推了出去。
雖然馬車的速度不是很快,可少女也是突然被從移動的馬車上推下,頓時摔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停下來後腦袋剛好磕在了地上的一塊石頭上,少女眼前一黑,隨即已經失去了意識。
而明明聽到了女兒尖叫聲的裴老爺頭也不回,連忙吩咐車夫加速,朝著與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岔路口奔去,果然少了一個人的重量後車速都快了不少,很快便消失在了這片區域。
……
“主公,前麵好像地上躺著個人?”
衛琅也看見了,抬手示意身後的大部隊停下後,對身旁的親兵示意了一個眼神,隨即親兵立即下了馬跑到前麵去查看一番。
“將軍,是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好像還有一口氣在!”
衛琅隨即駕馬來到了女子的身邊,看清對方的臉後微微一愣:“她是……裴侍郎的女兒?”
一旁的謀士燕離也挑了挑眉:“就是老夫人私自做主給您定下的那位未婚妻?”
衛琅點頭:“你可知她為何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燕離嗤笑一聲,私是在嘲笑著某些人,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想來是主公威名太盛,竟嚇得那些世家落荒而逃,不過想必這位裴小姐在家不是受寵的,便被逃跑不及的裴大人遺棄在了這裡。”
他接著看向了另一個岔路口說道:“看地上的輪印,應該是剛走沒多久,大概是要往汝南那個方向去吧,主公可要派人去追?”
衛琅不想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上浪費時間:“不必,進京要緊。”
燕離便不再多說:“那這位裴小姐,主公打算如何處置?”
“先將她一起帶回京吧,其他之後再說。”衛琅雖與這位裴小姐此前並未有過什麼接觸,但到底是母親給他定下的未婚妻,有了這麼個名頭在,他總不好把人丟在這裡袖手旁觀。
……
裴千雪這次一睜開眼,便感覺到身下躺著的地方搖晃得厲害,她剛想坐起來更是感覺到頭上傳來一股劇痛,還未來得及看清什麼便又躺了回去。
忽然她的耳邊傳來了一個磁性的聲音:“小姐莫動,你的頭上還有傷。”
裴千雪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還有個男人,忍著腦袋傳來的疼痛和眩暈,裴千雪飛快地打量四周,發現了自己現在是在一輛馬車裡,而坐在另一側穿著古裝正笑眯眯地看著她的男人,應該就是剛剛開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