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琅也是驚豔了片刻,原先打算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口。
他不禁擔心起若是他此時提出退婚,她會不會立馬就要哭出來。
他常年待在男人堆裡哪裡哄過女孩子。
不過想到自己即使履行了婚約,之後也是要常年外出打仗,可能無法像尋常丈夫一樣事事照顧到她,對她也是一種不公平,衛琅還是決定取消婚約,還她自由。
取消婚約後,他也不會非要把人趕走,畢竟從她前不久才經曆的事來看,裴家也不是個靠譜的地方,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在亂世中很難生存。
若是她願意,衛琅打算讓她作為自己的義妹留在衛府,之後若是母親他們回來,就讓母親將她當作親生女兒照料著,這樣銀錢和安全上都有了保障,以後婚嫁就拜托母親再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就是。
這樣想著,衛琅已經打算開口,卻不想麵前的女子先一步說了話。
“千雪多謝將軍救命之恩,”裴千雪行了個這裡的女子常用的福禮,然後主動提起道,“說來不怕將軍笑話,被將軍救下之前,我正與父親一起乘車逃往南方,但卻遭他嫌棄累贅被中途推下了車,所以才暈倒在了那裡。”
“父親懼怕將軍,我雖與父親不同,但一開始也是被迫一起上了車,此舉雖並非我所願,可這樣的行為顯然已經對不起我與將軍之間的婚約,所以請將軍給我一紙退婚書,取消這門親事吧。”
裴千雪接著道:“隻是我已認清父親和繼母的真麵目,不願再與他們相認,而在這京城又沒了其他去處,所以有一個不情之請,懇請將軍答應。”
衛琅沒想到反而是她自己先提了出來,震驚之餘不免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提出也好,這樣至少不會因為他平白傷心。
不過退婚這種事往往都是對女子名聲有礙,帶著些許愧疚,衛琅毫不猶豫地問道:“有什麼要求你說。”
隻要是在他能力範圍內可以做到的,他都儘力幫她實現。
裴千雪便是等著他這句話,麵上絲毫不顯地說道:“千雪沒有什麼其他技能,隻有一手醫術還拿得出手,懇請將軍允許我留在軍營當個軍醫,讓我有個吃住的地方,再拿一些俸祿可以養活自己便好,不知將軍可否同意?”
衛琅又是一愣:“軍中皆是男子,軍醫平時更是要接觸很多你可能接受不了的場麵,比如可怕的傷口和裸著的士兵,對你的名聲不好,而且……你會醫術?”
軍醫確實是稀缺資源,往往一場戰事下來受傷者數不勝數,而軍醫卻隻有寥寥幾個,可謂是僧多粥少,這也就導致軍隊中的死亡率一直很高。
而且他怎麼沒有聽說過……裴家的這位小姐會醫術?
“將軍放心,救死扶傷乃大夫職責所在,您說的那些我都可以接受,至於名聲那些事,隻要我不在意自然影響不到我。”隨後裴千雪又開始了胡編亂造,“而我自小容易生病,經常家裡會請大夫,但我身邊又沒什麼人照顧,所以便隻好自己和大夫學了不少東西,自己照顧自己。”
至於為什麼她會容易生病,作為裴家嫡女身邊居然還沒什麼侍女照顧,隻要衛琅不蠢自然也能聽出一點貓膩。
她都能被親生父親從車上推下來,在家中會有什麼待遇便更不言而喻。
衛琅對她的經曆沒什麼好猜疑的,隻是她的醫術到底如何有所疑惑。
裴千雪自然看出他在糾結什麼,於是為自己正名道:“老夫人他們在牢中應該過得不是很好,在那樣的環境下最容易生病,不如將軍讓我過去為大家看看,順便勸勸他們儘早出來?”
衛琅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疏忽了這一點,沒押著太醫去牢裡隨時待命,想到上了年紀身體一直不太好的母親和還懷著孕的嫂嫂,衛琅俊朗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了懊惱之色。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另一件事,略帶淩厲的目光驀地看向了裴千雪。
明明就是剛剛發生的事,她怎麼會知道他的家人不願意從牢裡出來?
裴千雪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視線,昳麗的臉上笑而不語。
謀士嘛……誰還不能當呢。
懷疑過後,衛琅還是帶著裴千雪帶到了大牢。
彼時燕離剛剛從裡麵出來,臉上帶著難得的挫敗,見到衛琅和裴千雪先是一愣,然後無奈地對衛琅道:“主公贖罪,先前是離自信過頭了。”
他明明已經說動其他所有人,卻唯獨在衛閣老那兒踢了鐵板,結果其餘人也礙於衛閣老的威嚴還是不敢輕易出來。
甚至連帶他也被衛閣老罵成了衛琅的走狗。
燕離實在不解,罵他是走狗對衛琅來說也不是什麼好詞,等同於間接通過他貶低了衛琅,衛閣老怎麼會這樣說自己的親生兒子。
要不是這是自家主公的親爹,他可不會維持著客氣。
莫不是衛琅其實不是衛閣老的親兒子?燕離腦洞大開了起來,畢竟比起上頭兩個哥哥,衛琅確實是最不像衛閣老的。
當然這也隻能想想,燕離此時還是更好奇主公怎麼會將那位裴小姐帶過來。
衛琅自然也清楚自家父親的脾氣,不然之前也也不會被氣出來了,雖然對燕離有所期待但也沒抱太大希望,所以這會兒也沒多大失望。
“不怪你,”衛琅拍了拍燕離的肩膀,“裴小姐說她有辦法,不如我們再一起進去看看?”
燕離的目光也一下子看向了裴千雪,眼裡露出了濃濃的興味:“哦?”
按照裴千雪要求的,衛琅和燕離進去後暫時沒有在衛閣老眼前露麵,而是在轉角的牆後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裴千雪一個人來到了衛家人所在的兩個牢房麵前,因為男女分開的緣故所以男人們和女眷各自一個牢房,一牆之隔的左邊是女眷,衛老夫人和衛家兩個嫂嫂在裡麵,另一邊則是衛閣老、衛琅的兩個哥哥以及衛大哥才三歲的兒子。
而此刻明明兩個牢房的大門都沒被鎖上,隻要輕輕一推就能大開,這一大家子人居然全部老老實實地待在裡麵,甚至一個靠近門口的都沒有。
見到裴千雪出現,最先認出她的還是衛老夫人,她驚訝道:“千雪?你怎麼來了!”
衛閣老冷哼一聲:“肯定又是那臭小子請來的說客,你走吧,就跟他說除非他做到我的要求,否則我們不可能出去。”
裴千雪卻先沒理會衛閣老,轉而走進了女眷所在的牢房,親切地握住衛老夫人的手說道:“夫人受苦了,將軍擔心夫人的身體,特意讓我來給夫人診診脈。”
“診脈?”衛夫人一時懵了,她怎麼不知道這孩子還有這個技能。
“對,夫人請伸手。”裴千雪微笑著說道,真誠的目光讓人忍不住便去相信她。
衛老夫人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腕。
裴千雪把了一會兒脈說道:“夫人最近可是頭疼得厲害,而且時不時就會有胸悶氣短的感覺?”
衛老夫人點點頭暗暗驚訝,居然真全都被她說中了。
“夫人這是邪風入體的症狀,”裴千雪故意往唬人了說,不過實際上也確實很嚴重,“這裡正對風口,夫人天天吹著冷風,有個頭疼腦熱再正常不過,本來若是休息好吃得好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可這裡環境太差,若是夫人一直待下去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發高熱丟了性命。”
衛夫人嘖嘖咂舌:“真有那麼嚴重?”
沒有人不怕死,之前或許是猜出皇帝留著他們是作為人質,不會輕易殺了他們,所以待久了也沒生出太多恐懼,可現在一聽自己不是被殺而是先要病死,老夫人還是害怕了。
衛閣老又開了口:“聽她胡說哪有那麼嚴重?她就是想哄你出去罷了,我比你年紀還大待了這麼多天不也沒什麼事。”
“衛閣老又何必嘴硬,每晚都要咳嗽的人是不是您?”裴千雪隔著牆說道,“而且這麼多天您肯定沒睡過一場好覺吧,畢竟兩條腿夜夜疼得您不得安穩。”
衛閣老突然噎住,就算咳嗽是獄卒告訴她的,那他腿疼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她是怎麼知道的?
人上了年紀腿腳關節都不怎麼好,再加上牢裡陰冷潮濕的環境,所以衛閣老的腿自然也出了毛病,隻是在兒子孫子麵前好麵子,硬撐著不肯表現出來罷了。
裴千雪接著又說道:“我曾聽外麵人人都說閣老是個鞠躬儘瘁的忠臣,可沒想到如今一見根本與傳言不符,完全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家夥罷了。”
衛閣老一下子被罵懵了:“你說什麼?”
而包括正在偷聽的兩人在內,其他人也紛紛震驚。
這是什麼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