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過完了年衛琅便要考慮起繼續征戰的事,而這次全體謀士毫無異議,統一選擇了下一步攻打中州。
中州離得近,位置好,又不像北州現在天氣還那麼冷,軍隊人數還少,柿子自然要挑軟的捏。
確定了目標之後,所有人又開始準備了起來,衛琅注意到她給後勤的軍需清單中添了不少艾葉和其他藥材,不僅有些疑惑:“離端午還早,怎麼備起了這些?”
裴千雪解釋道:“春天到了,正是風寒疫病的高發期,多做些準備不是壞事。”
衛琅對她有著百分百的信任:“好,還需要什麼你再跟他們提就是。”
反正他們先前抄了那麼多家,又把孫昊這麼多年的積蓄都弄到了手,現在就是三個字:不差錢。
一切準備好後,裴千雪等人再次隨軍南下,直指中州。
行軍一周之後,路經一處水源地時,大軍暫時停了下來,在河邊駐紮休息,順便補充水資源。
裴千雪走在營地裡時,剛巧遇到一群士兵正在與紀羽涵拉扯,就聽他們說道:“紀軍師,跟我們一起去河裡洗個澡啊,走了這麼多天再不洗就臭了。”
行軍打仗條件沒那麼好,所以大部分士兵想要洗澡都是隻有在找到天然溪水河流時才會去清洗自己,而一群大男人就更沒什麼講究了,向來都是成群結隊一起去,洗乾淨自己的同時還能滿足男人之間的某種攀比心。
紀羽涵隻是正好路過,沒想到遇上了這群準備要去洗澡的兵蛋子,趕緊擺手道:“不用了,你們去吧,我還不想洗。”
平時紀羽涵洗澡都是接水在營帳裡偷偷進行,就是河裡沒有彆人的時候她也不可能在外麵露天的環境下洗澡。
“紀軍師彆害羞啊,都是男人怕什麼,”因為看到裴千雪也在附近,士兵們本來要說出口的帶點顏色的玩笑話又吞了回去,轉而說道,“待會連燕軍師都要跟我們一起,紀軍師也不能落後啊。”
紀羽涵無奈苦笑,可燕離即使長相陰柔也真的是個男人,而她卻是女的啊。
還是裴千雪過去替她解了圍:“行了,我找你們紀軍師有事,你們先去就是。”
士兵們即使知道這可能隻是一句借口,也不會駁裴千雪的話,於是隻好放過了紀羽涵,悻悻去了河邊。
紀羽涵感激地看著她:“真是多謝裴姑娘了。”
“小事而已,你以後要是不想去直接拒絕就是,不用擔心什麼,他們不會因為這個記仇。”裴千雪拍了拍她的肩便走了。
紀羽涵感動得遲遲望著裴千雪的背影沒有回神,這一幕被同是路過的衛琅看到,心裡又是一陣鬱悶。
一個燕離,一個紀羽涵,裴千雪與他們的關係都很好,聽說除夕也是一起過的,但卻唯獨拒絕了他當時的邀請,難不成她就是喜歡這種陰柔類型的男人?
而隨後在河裡洗澡的燕離也聽到了裴千雪幫紀羽涵解圍的事,公狐狸的嫉妒心又在作祟,洗好之後他連頭發都沒有完全擦乾,便去找了裴千雪。
出浴後的男人將不羈更是發揮到極致,原先還好好穿著的衣服直接微微敞開著衣襟,露出些許白淨的胸膛,沒有完全擦乾的頭發上時不時還會滴下一顆水珠,從碎發順著臉頰滑落,然後又沿著喉結一路滑到了胸膛上,最後落入胸膛之下更隱秘的地方。
裴千雪欣賞完這孔雀開屏的一幕笑問道:“你怎麼也跟著一起去洗了?”
燕離滿意地看著她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神情微妙地模糊道:“那些家夥以前總是嘲笑離這張臉,拉離去洗澡也是想表達對離的某種同情,不過今天以後,他們應該便不會這麼想了。”
男人之間比大小這種事,自然是誰小誰尷尬,燕離豈會猜不到他們的那點小九九,所以今天是故意答應下來的。
雖然他無法改變自己的這張臉,但是衣服一脫,誰自卑誰沉默,反正不是燕離。
儘管他刻意模糊了意思沒打算讓她聽懂,但裴千雪自是秒懂,視線順著他的胸膛下移了幾分,反而把男人盯得臉紅。
“離、離先回去擦乾頭發。”想撩人的公狐狸反而先被撩得臉熱發燙,腳下匆忙地便走開了。
行軍路上的小小插曲就這樣過去,又是半個月後,衛琅已經帶兵來到了中州城下,在兩公裡外的地方紮了營。
而原先還焦急的中州太守楊斯此時隻剩下詭異的平靜。
原因無他,因為中州城內就在不久前居然出現了瘟疫,並且他已經及時把消息封鎖,以免借來的本屬於汝南王的士兵跑掉。
楊斯已經打算好了,一旦衛琅發兵,他便先讓汝南王的人頂上,若是他們不敵,就隻能使用最後的手段,讓衛琅的軍隊同樣感染上瘟疫。
這種手段雖然很殘忍,但楊斯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守下中州,他也不可能放棄這塊占據已久的肥肉。
果然,一天後韓驍帶兵攻城,即使有汝南王的士兵加成楊斯這邊也沒有頂住這第一波攻勢,現在他隻等對方第二次發起進攻,就將那群被隔離在瘟疫區的百姓都放出城外,讓他們去與衛軍作戰。
而讓民去對上軍,這些百姓即使沒被感染瘟疫也一定會被軍人殺死,但隻要有一個人身上攜帶著病毒並傳染給了衛軍,衛軍就很難再有進攻的能力。
然而也有人試圖勸阻楊斯這麼做。
蕭翎本來隻是中州的一名普通守城士兵,因為還沒被感染瘟疫所以才被調到了太守身邊做事,但他的父母現在卻正在被隔離之中,蕭翎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是因為感染瘟疫而死,但不能接受他們被楊斯選中作為“瘟疫傳染源”丟出去感染衛軍,然後被衛軍殺死。
“太守,我們可以直接告訴他們城中有了瘟疫逼他們退兵,又何苦讓那麼多人都感染上然後等死?而且或許本來隻是一小部分被感染,讓他們從隔離區再到出城,中途可能會導致更多人被感染啊,甚至他們之中也可能有人沒有染病,本來還有活下來的機會的。”
楊斯冷冷地瞥他一眼:“本太守記得你的父母也是在被隔離吧,你這麼說不過是因為你自私,不想讓你的父母去死罷了,可如果衛軍打進來,他們一樣會被亂軍殺死。”
而且這次逼退了衛軍,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瘟疫總會結束,可衛琅隻要有野心一定會打過來。
錯過了這次機會,他下一次如何應對這十萬大軍?
蕭翎搖了搖頭,雖然他阻止這麼做確實有自己父母的原因在裡麵,可是這樣的手段實在太殘忍了
如果是光明正大地與衛軍打,他一定義不容辭衝在最前麵。
再說太守自己難道沒有自私的想法在裡麵嗎?他隻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利益,為此不惜犧牲無辜百姓的命罷了。
可蕭翎隻是一個小小守城兵,哪怕武藝不錯也還沒有到可以撼動太守的地步,於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楊斯讓人把那些被隔離的還能走動的百姓拉了出來,然後乾糧、水、甚至連武器都不給,就將他們推出了城門,命令他們走向城外的衛軍。
而此刻兵臨城下的衛琅看著出來迎戰的隻有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頓時不理解楊斯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等了半天,也隻看到那幾個百姓畏畏縮縮地呆站在城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反而是城牆上有人在不停地催促他們發起進攻。
衛琅這邊有心急者說道:“就這幾個人有什麼可怕的,要是他們敢過來俺就直接殺了他們!”
韓驍卻在這時出聲提醒:“主公,議事時裴姑娘說了,若是此次出戰發現了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不論是什麼情況都一定要立馬撤退。”
如今每次議事韓驍也會出席,不過大部分情況下他也就是聽聽罷了,謀士間的繞繞彎彎他聽不明白,隻要等他們具體吩咐他怎麼做就行。
並且他會格外地去記住裴千雪說過的話,所以此刻能及時拿出來提醒衛琅。
衛琅自然也想起了裴千雪這句話,憑借著對她的信任,他沒有任何猶豫立馬下令:“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不宜再戰,全軍撤退。”
士兵們雖有不解但服從是他們的天性,於是紛紛行動起來準備撤離。
看到衛軍走了,同樣在城牆上觀望的蕭翎馬上對楊斯說道:“現在可以讓他們回來了吧。”
楊斯神情淡漠,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讓他們回來豈不是有可能導致更多人感染?”
“那至少也要給他們吃的和水,不然……”
楊斯直接打斷蕭翎的話:“必死之人,又何必浪費糧食和水,如今我們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糧草水源有限,這些自然是要給更有價值的人留的。”
蕭翎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也不知是被他的冷漠發言震撼到還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下了城牆。
可看著城牆外的人群中自己的父母縮在一起顫抖無措的模樣,蕭翎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他喊了一聲“爹娘”,然後將自己懷裡先前存下來的乾糧扔給了他們。
可是東西掉在了地上,還不等二老撿起來,就被旁邊其他人搶先一步撿起來然後二話不說塞進了自己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