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和燕離同門的時候,他什麼時候見過他的師兄和誰關係好成這樣,隻要有裴千雪在場,燕離的目光幾乎都是追隨著她,而且每每有其他士兵想對裴千雪獻殷勤時,他的神情也不會太好。
發現了師兄小秘密的獨孤銘並沒有多高興,甚至也沒拿著這件事去揶揄對方,反而生出了絲絲莫名的不舒服。
被裴千雪細心照顧的七天裡,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已經對裴千雪有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隻是還不等他體會出這種情緒是什麼,意外便發生了。
這日汝南王在一眾幕僚的分析下,也覺得裴千雪他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說不定願意投靠於他,所以特意帶上厚禮去了軍營,準備與裴千雪三人好生詳談。
之前為了治療瘟疫,裴千雪他們早就從王府搬去了軍營。
軍營的主帳裡,汝南王坐在上首,裴千雪與燕離並排而坐,蕭翎依然是站在裴千雪的身後守護著她。
汝南王開口道:“這次我軍能平安度過瘟疫,多虧了裴姑娘和其他兩位的大力相助,所以特意備上謝禮,幾位還一定要收下。”
很快有人將幾大箱子抬了上來,裡麵全是金銀財寶,裴千雪與燕離對視一眼,兩人雖沒表現出特彆欣喜,但也沒強硬地拒絕。
見他們確實收下了東西,汝南王心中更是一喜,覺得幕僚們說的果然不錯,他們肯收下便代表有投靠他之意了。
他趕緊再次拋出了橄欖枝:“本王聽聞幾位在軍營與本王的手下相處得很好,可是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
裴千雪倒是不吝嗇地誇道:“汝南是個好地方,好山好水,人傑地靈。”
“那既是好地方,三位可願長居於此?”汝南王不再拐彎抹角,“如果三位願入我門下,本王定不會虧待你們,即使不願也不要緊,隻要三位有意留在汝南,本王也可以立馬就賜下府邸和仆人,讓幾位在此定居。”
他以退為進,也不一時強求他們必須為他效力,隻要人能自願留下,那麼遲早也會投靠他們。
裴千雪聽著似有心動,臉上露出的一絲糾結立馬被汝南王捕捉到,讓他及時問道:“裴姑娘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我身為女子,燕先生則是來自寒門,聽聞王爺手下都是來自高門大戶,可會瞧不上我們這些人?”裴千雪問道。
有顧慮便說明他們在考慮,汝南王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連忙保證道:“裴姑娘和燕先生之名已經在本王的手下中如雷貫耳,他們自是不敢輕視二位,更何況本王不是看重門第之人,隻要幾位願意加入,本王定是重用。”
裴千雪思慮片刻,又與燕離對視一眼後,兩人一同起身,朝汝南王行了個臣子禮:“既然王爺誠心相待,我等也願意為王爺獻出微薄之力,或許從現在起我們也該改口稱王爺一聲主公?”
汝南王大喜過望,立即上前打算扶起兩人以示重視,可就在他走到裴千雪麵前時,突然對方抬起了手,隨即他隻覺得脖頸上傳來一下刺痛,然後便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了。
好在他還能發出聲音:“你、你對本王做了什麼?來人!”
就在外麵守著的士兵衝進來時,隻見他們的王爺已經被裴千雪挾持著,同時還有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前。
“裴姑娘,這是何意?”有士兵問道。
裴千雪微笑道:“我好心深入敵營來替你們醫治,你們卻想憑借著人多的優勢將我們困在這裡不放我們離開,既然是你們先恩將仇報,那我們選擇還擊也沒什麼錯對吧。”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涼感,汝南王嚇得連忙道:“裴姑娘冷靜,本王絕無此意,本王隻是愛才心切,才想請幾位留下,若是三位想離開,隻要你放了本王,本王立即讓人備馬絕不阻攔。”
燕離也嗤笑一聲:“放了你?然後你轉頭就讓人把我們抓住?王爺,這種時候當然是不能動的你更有威懾力。”
隨即他看向那些士兵說道:“給我們準備三匹馬,隻要我們安全離開了這裡,立馬就會放了你們王爺,要我們的命還是要你們王爺的命,你們自己決定。”
士兵左右為難,隻好在準備了馬的同時也去請來了獨孤銘,獨孤銘看到這一幕簡直眼前一黑,心中的不安到底變為了現實。
他看著裴千雪和燕離兩人,兩個人對他來說都有特殊的意義,卻都在這個時候背刺了他,於是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你們、你們之前果然都是裝出來的!”
什麼對他好,和他們的人相處得友善,都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師弟,彆忘了我們本就是敵對的兩個陣營。”所以又何來背刺一說。
裴千雪等人漸漸靠近馬匹,見士兵們也將手裡的武器對向他們,裴千雪毫不介意這個時候攜恩圖報:“你們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現在真的要忘恩負義來對付我?”
這……在場的士兵們確實或多或少都受過裴千雪的恩惠,大的直接有救命之恩,小的平時身上有些跌打損傷他們也被裴千雪醫救治過贈過藥。
便是趁著他們猶豫的瞬間,裴千雪立即上馬,然後讓蕭翎把汝南王放在了燕離的背後,然後蕭翎再單獨一匹馬。
蕭翎有自保能力,她對這些士兵有救命之恩,他們不會輕易對她放箭,而汝南王這個人質交給燕離帶著也能最大保證他們的安全。
上馬後三人加上一個人質迅速駕馬衝出士兵的包圍向出口跑去,獨孤銘連忙對那些下意識躲開馬匹衝撞的士兵命令道:“還愣著乾什麼!快追上去!”
然而就當他們追出營地一段距離時,隻見前方本來還在跑的三人突然停了下來,隨後一個信號彈衝上了空中,緊隨而來的獨孤銘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可他這時再喊撤退已經來不及了。
很快前方忽然出現了大批兵馬正迎麵朝他們衝了過來,而且打著“衛”的旗幟,顯然這是衛琅的軍隊。
獨孤銘不可置信:“衛軍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走出大山?”
雖然他們沒派人監測,也在他們進山之前就設置了多種陷阱阻礙他們,沒了燕離帶路,他們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地就出來了?!
而衛琅、韓驍和紀羽涵已經帶著兵趕到了裴千雪和燕離身旁,關心問道:“你們沒事吧。”
裴千雪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他們朝燕離身後看去,然後對衛琅說道:“主公,將計就計,這不就成了。”
汝南王他們想擄走燕離和裴千雪,卻不想反而是引狼入室,讓裴千雪和燕離他們把汝南王擄了出來。
衛琅沒想到會進行得如此順利:“真是辛苦你們了。”
等衛軍將汝南王追出來的人馬全部包圍,裴千雪對獨孤銘說道:“獨孤先生,這一局你從一開始就輸給了我,如今你的主公都已經在我們手裡,汝南大勢已去,不如就此投降,也能免去一場戰爭,減少無數不必要的傷亡。”
獨孤銘騎馬位於大軍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幕,聽著裴千雪這紮心戳肺的話語,臉色一片慘白。
在她的麵前,他一切的算計都成了一個笑話,先前的那些天仿佛像是她在陪他玩鬨一般,根本沒把他們所有的伎倆放在眼裡,隻可笑他們還以為自己已經勸服了裴千雪,隻等著她乖乖投誠。
獨孤銘的傲氣在這一刻被儘數打碎,此刻他竟想不出還能有什麼破局之法,主公就在對方手上,他們完全受製於人,即使硬是要打這一仗也隻是加速汝南王的死亡,徒增傷亡罷了。
裴千雪繼續對汝南王的士兵們說道:“沒有人想打仗,我們隻是想儘快結束這個亂世,隻要你們乖乖放下手裡的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都不會死,想想你們家中的妻兒父母,你們是願意死在一場打了沒有任何意義的戰爭中、還是平安回去見自己的親人?”
所有士兵都在思考。
裴千雪這時推了推紀羽涵,提醒她道:“我的錦囊。”
紀羽涵立即反應過來,突然從腰間拿出一根細長的小木棍,像是指揮家的指揮棒一般,然後對衛軍說道:“全軍,看我指揮。”
而這根小木棒也確實是發揮著指揮棒的功能,衛軍看到紀羽涵手中的指揮,這幾日的肌肉記憶讓他們立馬唱了起來。
“汝南呀,好地方,山水靈,女兒美;
兒郎啊,快歸家,妻兒盼,父母念。”
他們唱的不是彆的,正是汝南一帶的民間小調,多為女子在河邊浣衣時唱起,抒發期盼丈夫從戰場歸來的思念之情。
之前裴千雪給紀羽涵的錦囊裡的字條上,便是寫著讓她教導士兵學唱這首汝南小調。
起初紀羽涵還不明白裴千雪這麼做的用意,現在看著眼前已經有不少汝南士兵聽著小調紅了眼,放下了手裡的武器,不僅感歎裴千雪此計之巧妙。
或許曆史上的四麵楚歌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吧。
隨著放下武器的汝南士兵越來越多,仍被挾持著的汝南王眼底越來越暗,再沒了希望的光亮。
這一戰,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