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大昭第一公主 雲水枕 19049 字 6個月前

如果隻是禽獸,便也不會再出現從“神女”到“聖女”的這一天。

大理國的貴族,不通巫蠱之術,一麵貪戀癡迷著南疆神女一脈的模樣身體,一麵又對於能夠操控蠱蟲的這些神女們感到隱憂畏懼,更怕自己高貴的血脈跟這些人出現後代,給家族蒙羞,帶來詛咒和報複,所有的神女幾乎都灌下了避子湯。

長年累月的涼藥,和長年累月的折磨,這些貴族終於在幾十年後徹底將這一脈的神女折騰得幾近全滅。

男子在成了貴族們的血囊後,因為氣血兩虧,多數沒活過壯年。

南疆這一支帶著傳奇色彩的傳聞中被天神眷顧的一族,幾近滅亡。

等到大理國的國主和這些貴族們反應過來時,看著為數不多的神女,終於意識到這些人死後,他們想要延年益壽想要解百毒的血庫就要沒了,一時間才想要“愛惜”起來。

可是這些飽受折磨□□的神女們,又如何會在這種時候接受虛偽的貴族和國主的好意?

在知道了王室貴族們的擔憂後,被壓榨欺辱了幾十年的神女們,終於等到了親眼看見前者報應到來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神族血脈儘斷的一天。

僅剩的神女們自儘而亡,並且留下了最殘忍的詛咒——

大理國王室貴族將永遠短壽。

趙禾聽巫說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沒有再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抬頭回道:“短壽?可今日我遇見牟珈,看起來跟我阿爹差不多年紀?”

這怎麼看也不是短壽的樣子。

巫在聽見趙禾口中“牟珈”這個名字時,眼睛頓時充血,看起來甚是嚇人。

在安靜的房間裡,巫的聲音一點一點傳出來,像是帶著透骨的涼意,落進了趙禾的耳朵裡。

“神女的詛咒,當然是要用神女來化解。如果這些人認為神女的血都能解百毒,那神女肉呢?是不是也跟神仙肉差不多?”

趙禾在這一瞬間,聽著巫平靜的疑問,渾身忍不住起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神女肉?

這是什麼意思?

她眼中帶著驚駭,這種事情聽起來就足夠嚇人,更彆說成為這種事情中的主角。

巫對著趙禾點了點頭。

趙禾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變得冰凍了一般,半天也無法回神。

在片刻的沉寂後,趙禾咬著牙,眼中卻已帶著濕潤的痕跡,一字一頓道:“這些畜生。”

巫望著窗外的那輪皎月,心下微哂,可不是畜生嗎?說不定畜生都乾不出來大理國王室貴族的那些事。

神女的消失,和神女留下來的詛咒,讓大理王室陷入了驚慌。而在幾年後,那些曾經參與了圈禁神女的大理國的貴族們,在剛過而立之年後,就相繼以一種醫官也查不到緣由的方式離奇死亡,到了這時候,大理國王室和貴族們,這才徹底體驗到了什麼叫做恐懼。

很快,求生的本能和對於神女詛咒的畏懼,讓當時的大理國國主和貴族們,再一次率領了軍隊,踏上了南疆那一片小小的土地。地毯式搜尋漏網的神女,最後找到了第一代的聖女。

從前遍地的神女,沒有讓大理王族感到稀罕,而如今就隻有這麼碩果僅存的獨苗苗,自然是變得珍貴異常。

這一次,王族再也不擔心由聖女生出來的後代麻煩,也不在覺得可怕,這是唯一的生路,歡慶都還來不及。

趙禾心裡忽然覺得很梗,巫說的那些曾經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早就消失在了曆史的歲月中,可即便是自己這樣一個外人,站在此處驟然聽聞這樣的過往,卻也覺得憤恨難平。為了這些亡魂,感到異常不平。

王族為求長生割肉,為求百毒不侵引血,肆意將人命踐踏,為求一己私欲,幾近將一個族群滅族,這麼說喪心病狂的事,一般人還真是做不出來。

趙禾剛在將紙條交給九娘時,還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太強硬插手彆國之事,可如今看來,她恨不得立馬就讓整個大理國上下都知道她趙禾,就是來找麻煩了。

趙禾心緒不定,大約是聽聞到巫的族人的那些過往,讓她感到憤怒又無力,所以一時間覺得心頭都亂得不行,右手拽著左手手腕上的金鈴,將那赤金打造的卷刀拉得筆直,煩悶地再拴著巫身上的那些鐵鏈上用力劃了一刀。

“嘩啦——”

就在這時候,趙禾剛無意識都拿著金鈴中藏著的卷刀劃過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鐵索時,原本還將巫定得動彈不得的鐵索,就這麼從切口處斷開,“嘩啦”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又意外,趙禾呆呆地看著從自己手中滑落的鐵鏈,在反應過來後,她幾乎是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將剩餘的捆綁在巫身上的那些鐵索全部切斷。

那看起來極為不起眼的金鈴中的小卷刀,竟然能有這等奇效?趙禾連砍了三根鎖鏈,也沒完全明白過來這是什麼神兵利器。當年她阿爹將這金鈴給她時,也沒說過什麼能斷鐵斷金啊?以前她隻覺得金鈴好看,藏著的卷刀還能時不時切個水果之類的,可萬萬沒想到,今日竟還有這等用途?

趙禾眨了眨眼睛,有點茫然地看著巫,像是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巫更是一頭霧水,趙禾看著她,她又怎麼知道?

兩人本來都還沉浸在往日的舊恨和今日的新仇中,這突然出現的一幕,除了麵麵相覷之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出什麼反應。

“這,就斷了?”趙禾砍完後,才發出疑問。

巫點頭,這的確不是幻覺。

趙禾低頭看了眼卷刀,她回頭再見了她阿爹問問,這到底是主要想給她今年的生辰首飾禮物,還是送給她殺人的利器?既然是利器,怎麼先前也不曾告訴她一句,這玩意兒竟然如此好用?

不過這件神兵利器沒有被趙禾關注太久,很快趙禾就趴在巫身邊,觀察著她的肩胛和腳腕,這幾處傷口,雖不說致命,但也絕對是快要了一般人半條命。

先前的那些皮外傷看著已經夠猙獰,但是眼下的傷口可是直接被牟珈貫穿了四個洞,血淋淋,不知道比剛才的皮外傷看起來可怖多少倍。

這該是有多疼啊,趙禾忍不住替巫嘶出聲。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趙禾從懷中摸出來一瓶金瘡藥倒在巫的傷口處。

趙禾手中的金瘡藥第一次倒在傷口上時,幾乎是瞬間就被傷口流出的鮮血給衝走,趙禾皺著眉,倒了第二次。

巫咬著牙點頭,“還好,小姐不用擔心我。”其實當日她被牟珈用鐵鏈在肩頭和腳踝鑽出幾個洞,那種痛楚,幾近鐫刻在了骨子裡。

隻不過相比於當日的痛苦,現在鎖鏈從自己身上抽離,緊接著上藥愈合,哪裡算什麼痛?

這也是趙禾第一次看到南疆巫蠱的神奇,那原本兩指寬的穿透的傷口,就真那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自愈著。

趙禾看著巫緊閉著眼又滿頭大汗的樣子,知道她此刻定不會好受。眼見著在巫坐著的地方都浸出了一小塊兒水漬痕跡,終於趙禾看見巫緩緩睜開眼。

可能是剛才痛狠了,巫的臉上反而帶著一抹詭異的潮紅,隻不過當趙禾伸手要扶著她站起來時,才感受到自己掌心裡像是放進來一冰塊,涼得嚇人。

“沒事,小姐彆擔心。”巫轉頭衝著趙禾勉強一笑。

趙禾:“你現在這樣能走嗎?”

巫點點頭,“保護小姐足夠。”

趙禾哪裡需要巫來保護自己,在她看來,現在巫能自己沒事就已是萬幸。

“我們暫時先離開這裡。”趙禾說,外麵的侍女被自己迷暈,總有被發現的時候,如果引來這王宮的侍衛,將她和巫兩人堵在房間裡,那可真是玩脫了。

巫:“我來給小姐帶路,這裡我還算比較熟悉。”

在路上,趙禾發現巫剛才那句“比較熟悉”真是沒一點水分,王宮中侍衛巡邏的路線,換班的時間,有什麼地方有不為人知的隱蔽的小路,這些似乎都在巫的腦中。這一路走來,過於輕車熟路,好似她已經在這王宮中生活了很多年一般。

當趙禾被巫帶進靠近宮牆的偏殿時,她看見巫直接拿著鑰匙開鎖,進了一間房中,眼中更是詫異。

“這裡沒人。”巫道,她點了一盞燭火,似乎讀懂了趙禾眼中的疑問,沒有任何遮掩就開口了:“住在這裡的人死了,所以,我們在這裡短時間裡不會被人發現。”

趙禾:“……?死了?”

巫靠在椅子上,在剛才激烈的痛感過去後,她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轉而因為脫力變得蒼白。

“嗯,死了。”巫閉著眼,調解內息。本命蠱是能讓她自愈,一瞬間就恢複巔峰狀態,可這也不是沒有時限的。等時間一過,她身體這段時間受到的損傷,仍舊是要花時間休養。

“被我殺死的。”她說。

趙禾無意窺探巫的過去,尤其是在今晚聽過了那麼一個讓人心緒難寧的冗長故事,她知道巫不可能隨意殺人,那為什麼殺人,僅僅是這個問題,似都籠罩著一層悲涼,她不想探究。

但偏偏巫沒有停下。

可能是今時今日物是人非,又也許是觸景生情,讓她忍不住將心頭埋藏了太久的往事跟趙禾分享了一遍。

“小姐可還記得當年大理國的王族在南疆大肆搜尋神女一族的漏網之魚?很不巧,那漏網之魚就是我祖上。按照時間推算,那位就是我的曾曾外祖母。當時她被大理王族捧為南疆聖女,身受大理國的供奉。南疆閉塞,我族並不知道幾十年前被帶到王都的族人都死於非命,祖上被封為聖女後,並不知道她在接受大理的供奉時,她自己也被標好了價碼。

王族要擺脫詛咒,當然需要源源不斷的聖女。可聖女一族就隻有這麼一根獨苗,唯有開枝散葉,才能給他們準備充足的養料血囊。隻不過王族運氣不太好,第一任聖女剛分娩,便已有人快一腳邁過而立。神女血是阻攔不了陰差的腳步,但可能神女肉可以。”

殺一人,便能救一人,隻要獲救的人是自己,殺的誰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趙禾這時候真意識到不是什麼苦難她都能接受的,至少說,現在她聽見的苦難,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

不難想象,那位滿心歡喜抱著嬰孩等著丈夫歸來的聖女夫人,是如何滿目震驚地迎來了來自最親密的人的致命刀劍。

“可笑吧?”巫睜開了眼睛,這些事情她花了不少精力才查出來。更令人膽寒的是第一個嘗過了神女肉的王族貴族,真奇跡般地闖過了而立那年的劫難。

可王族們都還有後代,如何是好?自然是將神女肉冰凍起來,待到有需求之時,再服用。

那嬰孩,自然是下一任的聖女。

永遠被王公貴族們封塵的真相,新的聖女又如何能得知?隻有當死亡來臨的那瞬間,才知道自己從出生起,便已經被人暗中標好了價碼。她的出生是算計,死亡也是算計。

趙禾沉默。

片刻後,她看著跳躍的燭火,眉眼沉沉,“明日,就明日,我們一起終結這場災難。”

她這話話音不大,還帶著少女的青澀稚氣,可講出來時,卻又莫名讓人信服。

大約,就是因為趙禾那身到此刻像是沉寂著等待著爆發的火山的氣勢,讓人感受到隱隱的要蕩平一切的氣場。

巫早當她跟在趙禾身後,從蜀中至江陵時,便已決定了要相信對方。如今,她當然仍舊選擇相信趙禾。

“好。”

當黑暗的外衣被曙光照亮,變成了灰蒙蒙的黎明時分,正坐在桌前打盹兒的趙禾猛然一個激靈,門外似乎有不少腳步聲。

她睜開眼時,發現房間裡的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巫熄滅,整個房間裡陷入黑暗。

外麵的聲音隱隱約約也傳了進來,趙禾聽了個囫圇。

“加強戒備!宮中有歹人闖入!”

“所有人都起來,一二隊分彆從東西方向清查每個角落每座宮殿,三四隊從南北搜尋。”

巫就坐在趙禾身邊,此刻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見趙禾醒來時,她拉過趙禾手心,寫了幾個字。

“這裡是侍衛營,很安全,放心。”

趙禾心裡一跳,這種時候,她腦子裡忽然就有那麼些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自己白日裡跟在王後身後時,意外聽見的貼身侍女的那句話,“曾經勾引侍衛”。趙禾當然不相信這話,而眼下看來,巫跟對方怕不是什麼血海深仇。

這種想法隻活躍了一瞬間,趙禾就放下,轉頭考慮起來外麵的追兵。

現在看來,她們躲在這裡,也算是燈下黑。大約是發現了守在巫房門口昏迷的侍女,也可能是發現了昨日趙禾藏起來的影衛的屍身,反正不論怎麼樣,很快就會查出來她這個才進宮的侍女身份有問題。

趙禾伸手窸窸窣窣地在腰間那隻防水荷包裡摸了摸,正抬頭想看看外麵的天色,這一瞬,就聽見宮牆外的信號-彈的聲音。

趙禾揉了一把眼睛,今夜她的眼中終於露出來第一抹笑意。

這是她和九娘的約定。

若是武安軍能在夜裡疾行百裡抵達滇都,那就在到達外麵的時候給自己白色的信號-彈。眼下,趙禾看著在黎明中顯得突兀的久久沒有消散的白煙,便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當即,趙禾轉頭看著巫:“如果有侍衛過來,我們能堅持半柱香的時間嗎?”

一旦她手中的信號-彈放出去,那麼勢必會引來此刻已經變得警惕的王宮侍衛們,她和巫必須堅持到寒水居的護衛過來,不然,她讓武安軍兵臨城下,還沒威脅到大理國王室,反而被人擒住,讓自己成為對方威脅武安軍的人質,那就太可笑。

巫點頭,經過後半夜的休整,她臉色看起來也不再那麼蒼白。

趙禾將手中的信號-彈放了出去,紅色的信號-彈頓時在天空中炸開了花,還跟著剛才宮牆外的沒有完全消散的白煙交相輝映那般,看起來囂張至極。

九娘留在武安軍跟前,而南越和一眾寒水居一直在宮牆周圍的護衛們,在看見趙禾發出來的這枚信號-彈時,護衛們紛紛都動了。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黎明的街道上,仔細觀察的話,便能發現在滇都的這座王宮周圍,這一刹那間,從四麵八方都有人一躍而起,直接翻越宮牆,毫不畏懼那牆內牆外的侍衛,都紛紛化作了一把尖刀,直直地從各個方向,插-入這王宮之中,路上遇見王宮侍衛,寒水居的護衛手中的刀就像是切西瓜一樣,帶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長驅直入,目的地都隻有一個,就是趙禾的信號-彈指引的位置。

燈下黑也總有暴露的時候,趙禾和巫在放出信號-彈時已做好了準備。當房間的門從外麵被踹開時,趙禾右手手腕上的腕針齊刷刷地射出一排,剛進門的侍衛首當其衝,十幾根密密麻麻地銀針,霎時間放倒了一排人。還有些許的漏網之魚,儘數被巫奪過兵刃,成為巫手中佩刀下的亡魂。

趙禾和巫此刻配合得天衣無縫,來一茬的侍衛,她們聯手便能收割一茬,這凶悍的程度,倒是讓後麵聚集而來的侍衛們看著麵前的屍身血海,有些不敢向前了。

雖然這些侍衛們壓根不認識此刻穿著侍女的衣服的趙禾究竟是什麼人,可是麵對著巫那張臉,不少侍衛都認出來這是他們大理國上下都受人尊敬的聖女大人。

可如今,這位聖女大人看起來再沒了往日的和顏悅色,那拿還在滴血的佩刀的模樣,活脫脫就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

趙禾也注意到那些侍衛不斷朝著巫那一處的目光,她這時候的小腦袋也很活躍,猜想著估計現在王宮的侍衛們也很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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