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程小墩看都沒看她,扭頭就紮進親爹懷裡。
三歲崽兒沒輕沒重,腦袋重重磕在程濤的胸口上。
“嘶——”程濤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過了幾息,他才緩過勁兒來。
輕輕拍了拍程小墩撅起的小屁股,感覺小崽兒逐漸放鬆,程濤抬頭看向胖嬸,“嬸兒,我自己來就行,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呸呸,你個瓜娃子咋能說話呢。”
程濤衝她笑笑,轉頭心卻沉了下去。
從他出現,程相良兩口子的表情就不對勁兒,那是恐懼,仿若他不該出現。
——所以舅爺爺的事情,他們兩口子又參與了多少?
定定心神,程濤緩緩開口:“相良嫂子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昨兒確實去了紡織廠。”
這事沒必要隱瞞,雖然被抓走的那些人到最後也不會招供,但他不想留下這麼個把柄。
“濤子,你這……”程相良先反應過來,說話之前重重歎了口氣,似在歎息他不爭氣。
程濤微低著頭,“我不是自願過去的,而是有人誑我……”
“你不要扯這些!”高月蘭一下子衝到程濤跟前,“去了就去了,你沒有這心思,誰還能硬逼你去不成?”
高月蘭慌了,聲音透露出她的外強中乾。
程濤本該立刻反駁的,但是懷裡小崽兒被嚇到了,直往他懷裡躲。
“把孩子給我,我抱他家去呆會兒,回頭再給你送來。”
程濤聞聲抬頭,說話的是李盼弟。
沒什麼猶豫,程濤直接把程小墩遞過去,“那麻煩你了,大嫂。這邊完事兒我就去接他。”
“哎,好。”李盼弟答應下來。
程小墩抓著程濤的衣裳不願意撒手,程濤哄了幾句,才堪堪沒哭出來。
看著李盼弟抱著程小墩走出人群,程濤微微放下心來。
高月蘭的指責還在繼續……
“濤子,你摸著良心說說這些年大隊對你咋樣?青鬆叔鳳蓮嬸對村裡有貢獻,咱們想著念著,你相良哥為了你的事每年都得跑好幾趟公社,你看你是怎麼乾事的?”
“大隊正在評“先進”,你這一鬨,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孟知青隻是回城探親,你就自甘墮落,濤子啊,你這樣怎麼對得起青鬆村長和毛大夫嗎?”
情緒飽滿,語氣悲痛,表情也很到位。
“相良嫂,”程濤突然提高聲音,趁她停頓的片刻,他問:“誰告訴你孟曉琴回城探親去了?”
高月蘭被唬了一跳,“這,這還能有假。”
程濤轉向程相良,“大隊長說孟曉琴拿著探親文件去簽字蓋章,你能確定那是回城探親的文件?”
程相良心頭一恍,甕聲甕氣:“你啥意思?”
“據我所知,她不是去探親,而且回去接替她娘的工作,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啥?”“這是咋回事兒?”程倉裡社員們都很驚訝。
“濤子,事情沒確定之前可不能亂說。”程相良沉聲說道。
程濤淒慘笑笑,“話是孟曉琴親口跟我說的,還能摻假?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索性就和大家好好說說昨天發生了啥事。”
“昨兒我確實被人叫去了紅鴆紡織廠,還被人攔著不讓離開。不過因為小墩晚上要吃藥,我尋著機會趕緊抄小路回家來了,沒想到正好碰上孟曉琴背著包袱正準備離開,大概以為我是來妨礙她的,沒說幾句就照頭給了我來了一悶棍。”程濤指了指後腦勺,沉吟片刻後又說:“另外,當時院裡還有個人,看身形是男的。”
哦豁!
社員們再次驚呆了。
“彆說了!”高月蘭情緒激動,隨即察覺到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又趕緊控製住脾氣,“濤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孟知青她可是小墩的親娘。”
“她做為娘該做的事,她是小墩親娘。臨走前把我準備給小墩檢查身體的一千兩百塊錢全都卷走,絲毫不給我們爺倆兒留活路,她哪點配當娘?”
這年頭給人當娘可沒這麼容易,生而不養,自私自利,孟曉琴她有什麼資格做小崽兒的娘?
“其他事情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錢我勢必要追回來的,回頭我就去公社派出所報案。”
高月蘭勉強穩住心神,“濤子,你看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孟知青來咱們程倉裡快五年了,可不是個狠心的人兒,咋可能這樣對你和小墩,是不是你忘記把錢放哪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都能丟下男人孩子跟人跑,她還不狠心?知道家裡有錢她不拿才是怪事。”慶嫂冷冷反駁。
大家都跟著附和,“是啊,但凡有點良心,都不能這麼乾,這還是親娘呢。”
“這心也忒狠了,為了回城還真是啥事都乾得出來,那咱也不能讓她好過,濤子不是要去報案,我看咱們村出幾個青壯年跟著一起去,勢必要討回個公道,免得其他知青有樣學樣。”
“是啊。”“對,就這麼辦。”
程相良和高月蘭臉色難看,心裡把二兒子罵的狗血臨頭。他家老二被慣壞了,做事顧頭不顧腚,臨走留封信還顛三倒四,事情都沒說完全。程濤說的這些,他們無法辯彆真假,也沒法反駁。
“那就謝謝大家了。”程濤和大家道謝。
“都是一個村的,誰還沒有要幫忙的時候。”
程濤給村裡人留下的印象大概是單薄瘦弱,怯懦木訥,和誰都不親近,也就是有個好爹娘和兩個嫁的不錯的姐姐,要不然村裡誰會顧念他。
今天這事後,大家倒是對他改觀不少,起碼還有點男人的血性。
不過程濤是真慘啊,媳婦兒卷錢跑路不說,還被戴了綠帽子。
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是誰啊?
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今天咋沒看到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