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澤的手被握得很緊,不僅是手,每一根神經,每一縷思緒,甚至心臟都被什麼抓住了似的。
這一瞬間,嘈雜喧囂的人海仿佛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音,耳邊隻剩下失衡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放肆的逆流。
沈輕澤垂眸,對上顏醉抬起的視線,正午的日光落在他眼底,盈滿了琥珀色的暖光。
恍惚間,他回到那年祭祀大典初見顏醉的時候,英姿勃發的軍裝,肆意飛揚的長發,一幕幕的畫麵被記憶模糊了,唯剩下男人盛極容光,明豔的微笑,一如往昔攝人心魄。
無數雙瞪大的眼睛看著這一幕,潮水般的歡呼聲漸漸被驚歎和議論聲取代,繼而又不由自主平息下來,屏息斂氣,渴盼的目光訴說著無言的期待。
城門口,道路兩側,望不見儘頭的民眾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兩人身上張望,想起秋收祭上主祭大人當眾的親吻,人們臉上喜悅的神情染上一點曖昧之色。
“顏醉,起來。”沈輕澤的喉嚨被那股燥意熏得低啞乾涸。
顏醉凝望著他的眼,溫柔的笑意在眼尾暈開,依然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放,這次沒有低頭,而是牽著對方的手背送到自己唇邊,一個輕如羽毛的啄吻。
不似方才的莊重,更近乎情人的撩撥。
“這是命令嗎?”顏醉低沉沉的笑,聲音壓得極輕,近乎一個口型,“我的王。”
沈輕澤呼吸一窒,忽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長久以來,他的計劃,他的理想,他布局的每一步棋,顏醉都一清二楚,這是兩人未曾言明的默契。
自己卻沒想到,顏醉會選擇在這個時刻,眾目睽睽之下,在淵流城所有民眾麵前,甘願奉之為王。
沈輕澤眼眸漸沉,收攏五指緊扣住男人的手,將人一把拽起來。
顏醉順著他的力道起身,那手勁卻猶不收斂,直至強硬帶入懷中,胸膛相貼,呼吸相聞。
詫異隻是一瞬,顏醉旋即放鬆身體,雙臂緊緊摟住對方的後背,溫熱的掌心一遍遍撫過肩胛蝴蝶骨。
“顏醉……”沈輕澤摟著他細窄的腰,下巴輕輕摩挲他的耳廓,歎息般輕喚男人的名字。
輕柔的吐息聲吹得顏醉耳朵酥麻,他抬起頭,視線掠過對方的眼睫、鼻梁,到微翕的唇,眼神幽深又熱切。
想親吻,就現在。
但他隻是克製地凝視著對方,唯有喉結忍不住微微滑動。
沈輕澤罕見地衝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勾得顏醉怦然心動。
他眨了眨眼睛,按住顏醉的後腦,一個綿長的、動情的、充滿**的深吻。
與秋收祭的淺吻全然不同,仿佛擺脫了枷鎖,打破了克製,放任奔湧的情愫縱情高歌。
周遭的一切都定格了,士兵們震驚的眼光,民眾們驚呼的聲音,官員們羞紅的神情,統統被二人視而不見。
兩人旁若無人的擁吻,無論是灼灼的烈日,洶湧的人海,還是城牆上高高飄揚的旗幟,都成了圍觀者與見證者……
彼時天高雲闊,萬物春意盎然。
※※※
距離主祭大人凱旋,與城主大人於城門前那個令人麵紅耳赤的吻,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淵流城裡熱愛八卦的人們依然對此津津樂道,如今城裡各大酒館、茶館最火爆的問題,一是何時正式立國,二是兩位大人何時大婚。
立國的風聲,不知最先是從城主府哪個喝醉酒的侍從嘴裡流傳出來的,傳的有模有樣,一夜之間就點燃了民眾們的熱情。
距離北地上一個統一的國度,分裂崩解至今,已經幾百年了。
北地人民早已忘記了北地從前的王國,習慣了城市由領主和貴族們統治,給貴族們做仆役,在莊園裡做農奴,最好的日子,不過是一家人在勉強堵上破漏的屋子裡,吃上一頓帶葷腥的飯菜。
各個城池各自為政,大家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直到沈輕澤的到來,淵流城以火箭般的速度在北地冉冉升起,飛速膨脹的財富,日漸強大的武力,最重要的是,人們肉眼可見的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從前靠著廉價鐵礦為生的鄉下小土城,如今終於成了北地人人向往的大城市,強大,安全,繁榮,富裕,連曾經的北地明珠也不得不低下頭顱表示臣服。
對於民間一天天高漲的建國情緒,城主府既沒有辟謠,也沒有承認,這幾個月來,除了派出新選拔的吏員前往明珠城,重新恢複生產秩序,就是馬不停蹄地修築了一條平坦寬闊的水泥馳道,將明珠城、淵流城以及南、北濟城徹底連通,成為一個整體。
隨著淵流城的重工業工坊全力開動,那條三岔口的鋼鐵軌道,如今又多了一條分支,一條條大小完全一致的枕木平鋪於碎石細沙,鐵灰色的鐵軌一路朝著西方延伸。
來往拖運木頭和軌道民夫不絕於途,馬匹拉動著物資貨車,一輛接一輛運轉於四城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