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大發(1 / 2)

去見沈修竹。

青梅竹馬的沈修竹。

被昏君棒打鴛鴦的沈修竹。

收拾乾淨之後,梅雪衣被宮女簇擁著,緩緩踏出宮闕,登上華麗的鳳輦。

鳳輦中的擺設都是用黃玉雕琢而成,無一處不精致,四隻狹長的金爐中嫋嫋散發出帶著清香的熱氣,熏出一片暖融融的春意。

她的身邊空懸著主位,他並沒有與她同行。

梅雪衣摁住額角,頗有些頭疼。

若問她此刻的感受,差不多就是龍遊淺灘遭蝦戲。她這一生,大大小小的仗沒打一千也有八百,隨便一個招式的餘波都足夠把昏君的國都來回蕩平個三五回。

什麼人間帝王,什麼敵國刺客,什麼國公府,什麼勾心鬥角,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什麼都不是。

……慘就慘在她現在什麼力量都沒有。

輦車駛過幾條街之後,果然遇襲了。身材粗獷高大的金陵人蒙著麵,從街道兩旁的樓肆中衝殺出來,與隨行的宮廷侍衛戰成一團。

梅雪衣知道昏君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於是繼續半倚著美人榻,擺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慵懶模樣。

懶是真的有點懶,昨夜被折騰得不輕,方才的梳妝台又十分硌人,這副嬌弱的身子骨頗有些吃不消。

外麵兵刃相接,叮叮鐺鐺的,聽著熱鬨激烈,但是對於血衣天魔來說,這種程度連最低級的門人海選都不如。

身為四大洲第一魔頭,梅雪衣麾下自然是有一方勢力的,隻不過,天魔宮裡麵大大小小的魔修各自都懷著鬼胎,有幾個護法對她的殺心甚至比那些正道禿驢還要熾盛。

說起來,從前她身邊最可靠的,正是傀儡。

她有三隻傀儡,其中有兩隻本是身負血海深仇的仙門子弟,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她。為了複仇,他們甘願拋棄血肉之軀,忍過魔血銷魂蝕骨之痛,隻留一縷執念,成就傀儡魔身。她給它們取名‘黑’和‘白’。

報了血仇之後,它們就一直跟隨在她的身邊,陪她出生入死,最終在與守界人的戰鬥中雙雙自爆,灰飛煙滅。

在黑與白之前,她的身邊已有一隻傀儡。奇的是,第一隻傀儡她竟想不起源由了,不記得從哪一天開始身邊就多了它,那些久遠模糊的記憶裡麵,總有它忠實的身影。

它叫‘竹’,外表溫雅,是一隻非常在意風度的傀儡。在攻破西洲的鎮洲古境時,它替她擋下了萬刃誅魔陣,死得毫無風度。

如今想起來,梅雪衣仍覺得遺憾。

仙域那些老賊看不慣她,又打不過她,便愛拿這三隻傀儡來編排,造了許多二對一、三對一的豔-情話本,流傳四大洲。

其實那個時候她的身體隨時都在破碎重組,根本不可能找什麼男人。再說,傀儡又不是男人,它們隻是人形的兵器而已,根本就不具備男人的功能。

當初看著那些話本,她心中想的,是……是誰?

念頭剛一動,心底忽然空蕩蕩地疼了一下,難以言表的絕望和失落捏住了她的心,令她一時喘不上氣。從死而複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總是覺得自己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捂住心口的霎那,腦海裡忽然冒出一道身影。

昏君。

梅雪衣攥著衣襟,目光僵滯。

她……她就隻有過這麼一個男人!

所以,接觸到與男女情愛相關的東西,自然就會想起他。

這還了得?!

伴著外頭的喊殺聲,梅雪衣驚恐而嚴肅地想:‘得趕緊再多試幾個!’

鳳輦忽然重重晃了一下,有人跳了上來。

她定了定神,抬頭望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用力撥開了金色的重紗帳幔,閃身進來。

他的手中握著染血的劍,疾聲喚她:“雪衣妹妹!”

外頭的光線太過刺眼,他背著光,梅雪衣一時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過在這個時候能順利衝上她的車,還叫得這麼親熱,必定是沈修竹了。

層疊的金色帳幔在他身後合攏。

光線收束,身形相貌清晰浮現。看清他長相的一瞬間,梅雪衣隻覺一道驚雷穿透鳳輦,落在了頭頂上。

此人生了一張清雋秀雅的臉,略長的鳳眼中藏著層層血絲,長眉入鬢,氣質溫雅,長衫卻染著血。

她怔忡地看著他。

這不是她的傀儡‘竹’嗎?

第一隻跟在她身邊的傀儡,最臭美的那一隻,死於西洲古境,萬刃誅魔陣。死得特彆難看,毫無風度。

“……竹?”梅雪衣愕然呢喃。

沈修竹急急上前:“雪衣妹妹,沒事吧?快,跟我走!”

她有些恍惚:“你說話的樣子,真奇怪。”

傀儡當然是不會說話的,也沒有表情,它們隻會忠實地陪伴在主人身邊,執行她的命令。至於竹是怎麼表現出愛風度的臭美脾氣,那就有很多個小故事了。

它跟了她太久太久,即便她心誌堅韌,此刻也不禁有些失神。

沈修竹隻以為她嚇傻了,雖然心中焦急,卻還是先把劍收入鞘中,然後慢慢蹲在她的麵前。

“雪衣妹妹,是我,我是修竹哥哥啊,我來救你了。”

梅雪衣盯著他的臉,仍有些難以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