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了這裡,又是‘’。
昏君懶懶地把線裝話本拋到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她的麵頰。
“金陵真有一個鬼麵國師嗎?”梅雪衣問。
“有。”他漫不經心地轉了轉左手上的黑玉扳指,“明日大約便到了。”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那他當真有飛火劍嗎?”
衛今朝笑了起來。
幽黑狹長的雙眸彎成一道陰惻惻的曲線,蒼白瘦削的麵孔貼向她,薄唇在她頰側輾轉:“我的傻王後,看書看癡了麼!”
梅雪衣知道凡界中人根本不知道仙域的存在。
仙凡殊途,凡界沒有靈氣,沒有資源,朝代興興亡亡對於仙域中人來說隻是閉個關的功夫。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仙域便有了不成文的規矩——不得踏足凡界,不得參與凡人紛爭。犯禁者,人人可誅。
她活了幾千年,還真沒見過哪個吃太飽又閒得慌的仙門中人跑到人間作亂。
像她這樣的魔修更是對凡人的地盤沒有半點興趣。
她回過身,依偎在他胸前:“不知為什麼,我有些心慌。陛下,你信國運嗎?”
昏君可不就是亡國之兆?
他啞著嗓,低低地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大手重重攬住她的肩:“明日帶你上城牆,讓你看著,我如何取那宵小性命!”
說得急,帶起了一陣咳。
劇烈咳嗽之後,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喘息如牛。
梅雪衣:“……”
她把小手環到他的身後,輕輕替他拍背順氣。
心中卻是漫起了陣陣疑雲。
話本中的飛火劍,竟與飛火劍宗的獨門法寶一模一樣,怎麼可能隻是巧合?
偏偏這個飛火劍宗還是她入魔前待過的宗門,在她魔功大成之後被她屠了滿門……
話本中的梅雪衣和她……
一種詭異的時空錯亂感攫住了她。
*
衛今朝當真把她帶上了城牆。
與話本裡的蒼涼壯烈不同,她是踏著長長的金絲絨長毯登上城牆的。
身後有宮女舉著扇,身側有宮女托著銀托盤,盤中裝盛著鮮甜的漿果。
他伸手扶著她,就像帶她郊遊一般,妥帖周到。
也是實在荒唐。
到了城牆上,梅雪衣垂目望向嘉武關前方的大平原。
金陵的重兵已鋪排在平原上,軍陣前方,攻城車和雲梯排列得整整齊齊。金陵軍身著金色戰甲,遠遠望去,寒矛凜凜,銳意逼人。
再看自己這一邊,玄甲的衛國軍人看起來個個深得衛今朝精髓,眉眼間一片懶散,根本沒把壓境的金陵大軍當回事。
梅雪衣無法想象這支軍隊是怎麼攻到這裡,還拿下了這座重鎮的。
敵陣中忽然有了動靜。
一駕赤色戰車從後方駛來,所經之處,金陵軍左右分列,垂首恭迎。
“來了。”衛今朝低笑。
隻見戰車上方立著一個人,距離太遠看不清細節,時不時,能看到他的麵部反射出青色的金屬光芒。
是那鬼麵國師。
梅雪衣微懸著心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不希望這人施展出天火流星。
戰車漸漸駛近,隻見那鬼麵國師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赤色的劍,緩緩在頭頂上方揮舞。
一股奇異的、乾燥灼熱的硫磺氣息迅速漫過來,聚在城牆上方。
梅雪衣呼吸驟停。
的確是飛火劍宗的獨門法寶飛火劍!
在她屠滅飛火劍宗滿門時,漫天血雨之中,自始至終夾雜著這股硫火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反手攥住了衛今朝的衣袖。
“當心!”
他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踏上了牆垛。
狂風揚起他的黑袍,瘦削的身影好像隨時要被風刮走。
他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一把小巧的弩。
它隻比小臂長一點,通體玉色。
他很隨意地舉起弩來,歪著頭,放在眼睛前麵瞄了瞄,然後叩動了機簧。後傾之力帶得他狠狠向後一仰,險險沒摔下牆垛。
隻聽‘咻’一下,破風聲直襲敵陣。
玉色光華破空而過。
鬼麵國師應聲從戰車上倒栽下去。
聚在頭頂的硫磺氣息煙消雲散。
城牆上歡呼雷動,衛今朝緩緩回身,語氣溫和:“天意?國運在孤,不在天。”
梅雪衣被他狠狠晃了一下眼睛。
沉寂了千萬年的心臟剛一動,便見他跳下城垛,扔開玉弩,廣袖一揚把她卷進了懷裡。
薄唇貼下來,啞聲問:“為夫這一箭,如何?”
梅雪衣:“……”
這不是話本的台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