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相擁(2 / 2)

她賭氣道:“我沒力氣!”

聲音一出來,連她自己都震得心肝亂顫。

真真是聲若洪鐘,氣貫雲霄。

梅雪衣:“……”

是她大意了,仙域的靈丹妙藥給凡人治傷,效果自然是立竿見影。

她的頭頂已隱隱在往外蒸騰白汽,周身湧動著健康的氣血,恍惚覺著自己就像是剛耕了幾畝地的壯實漢子。

慕龍龍悄悄豎起了大拇指:“好一個沒力氣!”

梅雪衣生無可戀地垂下了眼角。

她歎息一聲:“方才那古屍出現時,我第一時間便說了玉佩的事情,但它並無任何反應。它是為殺我而來,根本沒有要認親的意思。”

慕遊輕輕蹙起了眉:“如此說來,我們之前的猜測可能都是錯的。興許……是這古屍殺了我生父,拿走了他的玉佩……”

梅雪衣搖搖頭:“他的長相肖似你們母子,未免也太過巧合,而且慕龍龍幼年時曾被守界人帶到幽冥,而守界人正是他的鬼身,這怎麼看也該是有淵源的。”

“或許與我娘相戀的……”慕遊遲疑地道,“是那鬼身?”

梅雪衣嘴角重重一抽:“應該不至於。”

守界人是無麵怪啊!

哪怕他們再強大,氣質再迷人,恐怕也沒有哪個女子能招架得住。

梅雪衣沉吟片刻:“既然鎮住陣眼的屍身少了一尊,想必那巨陣崩潰近在眼前,很快便要和守界人打交道了。一切到時候再說。”

慕遊緩緩點頭:“也隻能如此。多思無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梅雪衣心頭總隱隱覺得不安。

服下大量丹藥之後,身上已無不適,但那隻被古屍碰過的手,依舊時不時陰沁沁地散發出若有似無的寒意。

*

慕遊一家返回仙域處理宗門的事情,順便打探各方消息。

衛今朝陪著梅雪衣用晚膳。

雖然她已經恢複如初,整個人生龍活虎煥發著用不完的精力,但他還是狠心克扣了一半烤五花肉,還找了個借口,說是陪她一道吃。

於是梅雪衣風卷殘雲般吃完麵前碟子裡噴香的肉片之後,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用冥火燒掉了剩下的肉。

瞪著眼睛,抻著脖頸的模樣,令他幾乎壓製不住翹起的唇角。

他無視她哀怨的視線,掩唇輕輕一咳:“王後,該就寢了。”

梅雪衣沒好氣:“身體又沒壞,咳什麼咳!”

其實就是在記恨她明明健健康康他卻不讓她敞開吃肉的事。

這點心思自然是瞞不過衛今朝的眼睛,他臉上一片沉穩,心中的小人卻是笑得翻騰打滾了。

也得虧此刻兩個人摸不得碰不得,否則依著她一貫的性子,早就對著他大施美人計了,而他明知是計,卻永遠也抵禦不了她的誘惑。

梅雪衣蔫蔫地回到了白玉榻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

“陛下,能不能再近些?”她看著他虛虛坐在榻旁的身影。

“嗯?”他並不靠近,像個固執守禮的君子,與她保持著非常安全的距離。

“想聞聞你身上殘留的烤肉味。”她哀怨地說。

衛今朝:“……”

他徹底被打敗:“明日再讓人給你做!”

梅雪衣目的達成,笑得彎出了一對狐狸眼睛。

“去睡覺。”他無奈地歎氣。

梅雪衣把手墊在軟枕下麵,時不時迷迷瞪瞪地睜一下眼睛,看看他的背影,再接著繼續睡。

古屍雖然已經被他消滅了,但那股陰冷的恐懼依舊揮散不去。

這種時候就該抱著他滾燙結實的身軀睡。

可惜此刻他那結實的身板一碰也碰不得。

半睡半醒間,她失落地歎了口氣,翻身向裡,打消了難以實施的念頭。

他似乎聽到了她的歎息,身體緩緩地靠近。

他來到了極近的地方,雖{w- o m首發}然沒有呼吸,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氣息就貼著她的後腦。

梅雪衣抿著唇笑。

她對他是絕對信任的,她知道他一定會把握好距離,絕對不會傷她半分。

他還在繼續接近。

她隱約感覺到他碰到了她的發。

她並沒有驚慌躲避,迷糊間,心中反倒浮起了一絲‘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禁忌感。反正她終究是信任他的,他敢接近,她便敢受著!

眼下這一幕,雖然無聲音無畫麵,卻讓梅雪衣再一次憶起了從前。

那個……消失在她記憶中的娘親。

她不記得娘親的模樣,卻記得那個女子的脊背永遠是筆直的,她不讓女兒學什麼三從四德,而是請來了最嚴厲、最嚴謹治學的女夫子,從小便教梅雪衣明事理、辨是非,教她立身處世之道。

禁忌一籮筐。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小小年紀,便把她約束得像個女夫子一般。

梅雪衣調皮。她會把青梅酒帶到課堂上,趁夫子搖頭晃腦背書的時候偷摸啜上幾口,還會配上炸得酥脆的豆子……

總之,在課堂上,豆子特彆香,酒也特彆醇。

萬一被逮住,板子也打得特彆痛。

那股禁忌的、刺激的、誘惑的滋味,正如此刻。

明知不該接近,卻又忍不住偷偷靠近。

衛今朝靠得更近。

梅雪衣的腦子漸漸清醒了,她努力裝睡,生怕驚跑了這條敏銳的魚。

他又靠近了一些,這一回,她明顯感覺到他那高挺的鼻梁擦過她的發絲,貼到了她的耳廓邊上。

是錯覺嗎?頭發竟然沒被幽火點燃?

一條胳膊自下往上,輕輕環到了她的腰際,虛虛地懸在那裡。沒碰到她,她也沒睜眼,但她就是清楚地感覺到了。

梅雪衣的心臟‘噗通噗通’亂跳起來,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往臉上湧,耳朵變得熱乎乎。

這個男人,可真是要命。表麵上一本正經,背地裡卻總是叛道離經。

他的身上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熱氣,而是陰冷陰冷的氣息。

冥火是冷的。

他的手繼續往上。

梅雪衣漫不經心地打開一道眼縫,偷偷看他。

眼睛睜開的瞬間,她聽到耳旁傳來‘嗡’一聲巨響。

頭皮麻炸,整個人都僵成了一座冰雕。

這隻從身後環過來的手,根本不是衛今朝的手!

白色的衣袖拂在她的身上,慘白細長的手指,單看一隻手,便知手的主人溫潤儒雅。

古屍!

它不是……被燒成飛灰了嗎!白日裡,梅雪衣清清楚楚地看見,衛今朝化身冥火包裹住了古屍,將它像蠟人一樣燒融,扭曲著淌向地麵,還未及地,便化成了飛燼。

絕無生還的道理!

況且,此刻衛今朝就守在她的身後,它是如何繞過他,爬上白玉榻的?!

一瞬間,梅雪衣的腦海裡滾過了無數驚雷。

“陛下!”她脫口疾呼。

聲音悶沉,與白日一樣,傳入耳朵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膜。

結界!

她的身邊,再一次被這古屍布下了結界!

怎麼可能!

衛今朝就守在一旁,守著她入睡。她百分之百確定他不可能丟下她,趁她入睡時,他定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用那近乎病態目光盯著她看。畢竟他是鬼修中的鬼修,執念深刻,永無解脫。

既如此,古屍是怎麼來到她身邊的?!

那隻手直直衝著她的脖頸而來,五指微分,鍥而不舍,執意要繼續白日裡未完成的事情――掐死她。

眼見脖頸就要再次被扣住,她唯有一條退路可走。

她猛地蜷起了身子,脊背向後靠去。

果然撞上了一具冰冷乾枯的軀體。

那隻慘白的手在她眼皮子底下驀地攥空。這一回它更是不給她留半絲生機,五指指尖在扼空的瞬間狠狠掐成了拳――若她沒有及時躲走的話,這一擊下來,她那纖細的脖子上便要留下五個貫穿的血洞了。

“怦怦怦!”

心跳劇烈,梅雪衣下意識地鑽進了被褥裡麵。

腦海中隱隱約約浮起了一絲靈光。

若是方才它徑直從身後偷襲她,無論掏心、斬頭,恐怕都已經得手了。

但它還是選擇掐她脖子。

就好像……它隻能用這個方式取她的性命。

念頭一晃而過,梅雪衣縮在被褥中,周遭一片黑暗,如同身陷泥沼。

被褥外沒有絲毫動靜。

忽然之間,一切危機都消失了,就好像她隻是不小心蒙住了頭,做了個混沌的噩夢。

梅雪衣呆滯了片刻,眼皮發沉,一時竟不知自己是夢是醒。

古屍……

古屍分明已被衛今朝燒死了,燒得乾淨利落。

他就守在白玉榻旁邊,絕不會離開半步。

這是在做夢吧?

“陛下?”梅雪衣再喚了一聲。

聲音還是縹緲悶沉。

“陛下!衛今朝!”她放開了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