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雙屍(2 / 2)

二屍屢遭重創,但衛今朝身上的幽焰也越來越黯淡。梅雪衣心中急痛,眼神卻更加冷靜鎮定。

她指揮著巨龍,飛得更低了一些。

黑屍偶爾向著空中發出劍氣想要擊落這條龍,屢次險之又險地擦身而過。

二屍很快就被熔岩之火與幽冥冷火逼到了絕地。

“錚――”

又是絕殺一劍。

白屍用右臂、黑屍用殘劍,交織合力與衛今朝手中的王劍對抗。

僵持的一瞬,二屍的身體迅速枯萎,衛今朝身上的黑焰也在大蓬熄滅!

‘上!’

巨龍一掠而下。

梅雪衣輕身飛落,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二屍身後。

她從袖中揚起了左右雙臂,一隻手摁住一具古屍的後心,凶殘地發力!

吸力暴湧而至。

前後夾擊,避無可避!

她的心臟跳動得劇烈,與他聯手對敵,令她心潮澎湃,熱血翻騰。

雙屍迅速枯萎,眼見便要在她與衛今朝的合力之下灰飛煙滅。

便在這時,梅雪衣心頭忽然浮起了不妙的預感。

此情此景,竟是頗為眼熟。當初與守界人之戰,她的兩隻傀儡似乎就是這麼……

念頭轉過之時,她已不假思索對熔岩巨龍發出了一道命令。

風聲漫卷,巨龍從半空撲下來,左邊的巨角攔腰挑起衛今朝,眨眼便將他頂到了遠離山頂的地方。

冥火燒掉了一隻角,巨龍變成了獨角龍。

衛今朝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到了遠處,正要動手,卻發現對自己動角的是梅雪衣的龍,一時竟愣怔在了原地。

待他驀地回神,瞳仁收緊,正要瞬移之時,山頂轟然爆發出了鋪天蓋地的氣浪。

二屍,自爆了!

……

“梅、雪、衣!!!”

天地之間,回蕩著恐怖之極的惡鬼戾嘯。

*

衛今朝麵沉如水,落到剛被爆炸衝擊波肆虐過的靈山山頂。

這裡被雪霧覆蓋,能見度極低。

山巔被炸平了厚厚一層,但也把底下的積雪給翻了上來,此刻,一個巨大的天坑呈現在眼前,坑底均勻地鋪著細雪。這些雪粒被爆炸氣浪彈震得蓬鬆酥軟,若是梅雪衣在,她一定會忍不住在上麵打滾。

他的王後,在人後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小屁孩。

衛今朝木然地看著這片雪。

除了雪,還是雪。

炸得很乾淨,什麼也沒有剩下。

連魂魄都……沒有。

怎麼,他已經不再是她的執念了麼,她已經可以甘心撒手了?

他的身體晃了晃,臉上沒有絲毫難過的神色,平靜深邃,一望便知是個真正的王。

隻不過,他忘了收掉那些燃燒生命力的幽黑烈焰,懸在山巔的頎長身軀緩緩自燃,獨角龍旋到他的身邊,衝著他引頸長嘶,他也恍若未覺。

雪霧下沉,一絲一絲落到蓬鬆的雪堆之上。

忽然有什麼輕輕動了動,地麵隆起一個小小的雪包。

衛今朝漫不經心地垂目望去。

一根小筍尖破雪而出。

筍?

他的腦海中遲鈍地轉動著念頭。這雪山之巔,如何會有筍?

雪堆簌簌翻卷,無限艱難地掙出了一隻手。

慘白慘白的手,肌膚滑膩得像玉脂。

它無力地抓握了兩下,衛今朝盯著它,一動也不動。

巨龍俯衝下去,隻剩獨角的腦袋往雪堆裡麵狠狠一撬、一拱。

“轟――”

山頂再一次被雪霧覆蓋。

漫天雪霧中,一道纖細婀娜的身影被挑了出來,獨角龍沒把握好平衡,未能將她托到腦袋上,而是把她掀飛了出去。

衛今朝瞳仁猛烈縮緊,瞬移上前,像影子一樣跟在她的身邊。

他收起了真焰,卻還是無法觸碰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無助地揮動著兩條細胳膊,細聲細氣地尖叫著,劃了一道十餘丈長的拋物線,然後‘嘭’一聲摔回了雪堆裡麵。

這一次好歹把一條半腿留在了雪堆外麵。

他怔忡地懸在一旁,看著她在雪裡蹬腿撲騰。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

梅雪衣自己從雪堆裡掙了出來。她坐在雪地上,用哀怨控訴的目光幽幽盯著麵前笑得要打滾的男人。

“衛今朝,笑夠了嗎?”她噗一下從鼻腔裡噴出幾朵小雪花。

他抬起頭來看她,眼角懸著半滴黑色的眼淚。

他緩緩收斂了笑容,不眨眼地盯著她。

她知道,他在等她給出一個解釋。

怎麼解釋呢?他已是鬼身,萬萬不能再死一次,再死,那便什麼都沒了。所以她並沒有彆的選擇啊。

她起身撓了撓頭:“我就是把身前衝我來的爆炸力量都給吸走了。誰知道雪崩那麼厲害,一下就把我埋到了底下,幸好陛下事先喂我吃了龜息丸。我沒受傷。陛下,我有分寸的。”

他盯著她,半晌,輕輕吐出一個字:“嗯。”

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氣氛一時凝滯得有些可怕。

梅雪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方才我發現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依舊盯著她,黑眸幽暗得就像看不見底的深潭。

她自顧自說道:“這兩具古屍是傀儡!”

衛今朝沒什麼反應。

梅雪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陛下?”

“你說。”他啞聲開口。

梅雪衣:“……這兩具古屍隻是傀儡!陛下想想,這樣的東西隻是傀儡,那它們的主人該有多麼恐怖!”

他皺了下眉,後知後覺地問道:“王後,你沒死?”

梅雪衣:“……”

她的眸光心虛地閃了閃。

“咳!”她嗔道,“陛下,你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

他斂眸,默了默,抬起一雙帶笑的眼睛:“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守界人把自己的肉-身煉成了傀儡?”她皺眉思索,“總感覺哪裡不太對。”

“煉化巨陣,便知陣中發生過的一切事情。”衛今朝道,“王後無需費神,屆時一看便知。”

梅雪衣愕然看著他:“煉化?上古戰場?”

她又一次意識到,自己上輩子真是活得太糙了。像這種事情,彆說去做了,就連想都想象不出來。她就隻知道埋頭練功練功練功,然後打架打架打架,像個野蠻武夫。

衛今朝神秘地笑了笑。他看起來有些疲倦,看著她,倏然便癡了。

梅雪衣身體一顫,不動聲色地把左手藏到了身後。

一溜鮮血順著手臂滾到指尖,悄然沒入雪堆中。

她用腳後跟踢起一小蓬積雪,掩埋掉那一抹殷紅。

那般威能的自爆,她一個肉-體-凡-胎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她倒也沒說謊,她確實沒死,隻是在那股力量撕裂身體的時候,用前世的經驗逼著自己入了魔。

兜兜轉轉,她又一次變成了血衣天魔。

不運功,身體便不會崩壞得那麼厲害。他身上帶著重傷,此刻正是魂魄不穩之時,她不敢刺激到他。

反正兩個人要隔著玉衣才能觸碰對方,一時半會兒他也發現不了。

“陛下,”她問,“我們是不是先去把那個準備對付南昭的修士截了?”

衛今朝動了動手指:“不必。方才打鬥時,恰好那幾個人路過,已化成了飛灰。”

梅雪衣:“……”

他看了她一會兒,緩聲道:“王後,我們回家。”

梅雪衣重重點了點頭:“回家!”

雖然有龍,但梅雪衣還是選擇了駕駛飛舟。

她很心虛,就怕忽然來臨的沉默讓衛今朝看出端倪,倒不如裝出一副專注駕駛的模樣。

心事重重的梅雪衣不知不覺就回到了衛國。

這一回她把飛舟停得十分端正,回頭一看,衛今朝仍然默默飄在身後守護著她。

“陛下……”她欲言又止。

他微微頷首:“我要在摘星台閉關幾日,那裡陰氣重,方便恢複。王後隻要不離王城,我便看護得到。”

梅雪衣心疼地看著他慘白的容顏:“陛下安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嗯。”他道,“記得令管怵再製一件玉衣。”

看著他麵無表情的俊美臉龐,梅雪衣的心臟不禁漏跳了兩拍。

“嗯……”

將衛今朝送入摘星台之後,梅雪衣不動聲色地試了試自己的身體。

如他往日那般劇烈的話,碰觸之處肯定是要分解的。

她隻能不斷地強行將身體凝聚起來……想想還真有點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