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驟雨初歇03(2 / 2)

畫風不一樣[綜] 奚染 13750 字 9個月前

他走的卻不是進來時那條路,在林中七彎八拐的,繞了許久才停下。

謝臨雲不擅陣法,一路跟著他,光顧著注意腳下的路了,待他止步,才看到佇立在他們麵前的一座宅子。

雖然這宅子門口沒有掛任何牌匾,但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間,謝臨雲還是本能地覺得,這應該就是黃藥師在嘉興的家宅。

跟著他進去後,她便更這麼覺得了,因為這宅院裡的所有布置和陳設,都是他的審美。

可惜偌大一個寫意精致的宅院,加起來也就兩個仆從替他管著,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他們進去的時候,這兩個老人正在打掃庭院,看到黃藥師回來,神色十分激動,喚了一句少爺。

“您怎麼忽然回來了?”

“是啊,也沒提前寫信說一聲。”

黃藥師:“朱伯伯遠行而歸,尚在休息,我不欲打攪,回來住一晚。”

說完這句,他稍停頓了片刻,似在猶豫什麼,最後抬起手指了指謝臨雲,吩咐那兩個仆從道:“給她尋身乾淨的衣裳。”

年邁的仆從立刻應是,應完轉向謝臨雲,眯著眼一臉慈祥道:“姑娘隨我來吧。”

謝臨雲沒有遲疑,直接跟著去了。

一來是穿濕衣服的確不舒服,而來換個衣服的功夫,黃藥師就算想甩開她走人也走不了多遠,她沒什麼不可放心的。

仆從沒有打聽她的身份來曆,沉默著把她帶到後麵的屋子裡,替她找了一套青色的衣裙,交到她手上時才歉聲道:“這原是家中侍女的衣服,還請姑娘將就一下。”

謝臨雲並不介意:“無妨,多謝老人家。”

換完衣服再回到前院,謝臨雲被另一個仆從告知,黃藥師去了地下酒窖。

“少爺定是要取他親釀的酒出來招待姑娘。”這仆從比帶她換衣服那個多話,“姑娘坐著稍等片刻就是。”

謝臨雲點頭等了一小會兒,果然等到黃藥師拿著一壇酒回來了。

他一回來,那兩個仆從便立刻退下,把院子留給了他們兩個。

謝臨雲想了想,就衣服的事跟他也道了一遍謝。

他沒說什麼,隻把倒好的酒推到她麵前。

謝臨雲:“……我不想喝酒,我就想聽你把當初的事解釋清楚。”

他頓住動作抬起眼,語氣平靜道:“你不是猜得很篤定嗎?”

“可我想不通為什麼啊?”謝臨雲說,“你折磨我,讓我想到你就不舒服就如鯁在喉,總得有個原因吧?”

“我沒想折磨你。”他語氣平靜地否認,更多的卻不說了。

饒是謝臨雲一早知道他的性格,這會兒也難免被氣得不輕:“你……!”

黃藥師不理她,自顧自喝起酒來,一副你自便的架勢。

謝臨雲氣死了:“你就是仗著我不會對你動手!”

“你大可以動手。”他好整以暇道。

“你知道我不會。”久違地,她有點委屈。

“為什麼不會?”他反問,“難道你還會舍不得嗎?”

此話一出,謝臨雲連委屈都顧不上了,她一拳敲上石桌,那力道之大,差些把整張石桌震碎。

兩人的談話就這麼被中斷了。

可惜不在場的兩個仆從對此一無所知,晚上給她送飯菜的時候,還笑吟吟地告訴她,這幾個菜都是黃藥師吩咐她們做的。

“老身看著少爺長大,還是第一次看他對誰如此上心呢,連口味都記得一清二楚。”

謝臨雲心裡憋著氣,嘗了兩口就不想吃了。

但她沒有立刻放下筷子,而是試探著問了送飯的仆從一句你家少爺從小就脾氣這麼怪嗎?

仆從麵露不解:“少爺的脾氣一點也不怪呀。”

謝臨雲:“???”這是什麼厚達千裡的濾鏡啊?!

“對了姑娘,老身一會兒要去洗衣,您今日換下來的衣裳,老身一會兒拿走,等洗好曬乾了再給您送來。”仆從又道。

謝臨雲縱使對黃藥師滿懷氣憤,也斷沒有把氣撒在他家下人身上的道理,更不要說眼前這位年邁的老人家還待她十分溫柔。

她點點頭,認真道了一聲謝。

仆從笑著繞到屏風後去拿她傳過來的衣服,還不忘提醒她:“若有荷包錦囊之類的,不好混著一道洗了,姑娘是否檢查一下?”

謝臨雲被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當時她急著換好衣服出去,的確沒把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首先是那個塞了不少銀票的荷包,然後還有衣袖暗袋裡的那塊手帕,都是乾的。

她放下筷子,過去把這兩樣東西挑出來,道:“沒彆的了。”

本該抱起那疊衣物的仆從卻愣在了當場。

謝臨雲順著對方的視線,發現她正盯著那塊手帕,沒來由地心頭一跳,道:“這是你家少爺給我的,說是他母親生前繡的。”

仆從這才回過神來,點頭小聲道:“是,的確是夫人親手繡的。”

謝臨雲看她反應如此大,猶豫了一下,又道:“其實我之前就覺得此物過於貴重,我不好收,但我還給你家少爺,他又說送都送了,不必還他。”

“哪能還呀,這本就是夫人繡給她未來兒媳的!”老人家亮著眼睛道,“當然不能還了。”

“等……”謝臨雲懵了,“莫、莫不是搞錯了什麼……”

“怎會搞錯,當年我可是親眼瞧著夫人繡完的這塊手帕。”說到這,她的語氣更恭敬了幾分,“難怪呢,我說少爺為何會忽然帶人回來,他呀,定是心裡頭早已認準了姑娘您。”

謝臨雲試圖解釋,聲音艱澀道:“不是他帶我回來,是我自己非要跟過來。”

說完她覺得這話似乎有歧義,又補充道:“我是有事要問他,才跟過來的!”

在這座宅子裡待了很多年的老人卻另有一番理解:“少爺知道您跟著,還願意回家來,那就意味著他不介意讓您跟進家門來呀。”

謝臨雲:“……”怎麼越說越奇怪了啊!

謝臨雲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喜笑顏開的老人家抱著衣物出去後,她坐在燈下,對著那塊手帕發了半晌的呆,回過神來隻覺心裡更亂了。

再看眼前這些熟悉的飯菜,她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所以按宅中仆從的意思,黃藥師這是……喜歡她?

怎麼可能,謝臨雲想,哪有人喜歡彆人是跑去說要絕交的啊。

可他若真的隻是單純想折磨於她,他又何必舍上對他來說這麼重要的東西?

謝臨雲猜不透他的想法,也吃不下飯了,幾次想拿著這手帕直接去問他,卻又躊躇於不知該如何開口上。

她甚至打不出半句腹稿來。

就在她空前抓狂的時候,她聽到從窗外傳來的簫音。

和白天用在武鬥中時不一樣,這曲子吹出來叫人聽在耳裡,並不會覺得不舒服,反而有點淒苦的味道。

謝臨雲從前也聽過黃藥師吹簫,各種曲子都有,她雖一首不識,卻也多少能分辨出一些曲中的情緒來。

大部分時候,黃藥師的情緒都很平,他將簫吹得如泣如訴,但泣訴僅存在於曲音本身,而他隻負責演奏。

所以謝臨雲最多的感受就是——挺好聽的。

今晚卻不太一樣。

她不懂音律,說不出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但她聽了半首,愈發如此覺得。

最後她還是起身出去了,不過沒拿手帕。

循著簫音走到中庭時,這首在她聽來有點淒苦的曲子正好快要吹完。

月華流淌,落在他的青衫上,衣角處閃著若有似無的光,似薈聚了天地間這一刹所有的靈氣。

下一刻,他回頭朝她看了過來,劍眉微挑,仿佛在問她過來做什麼。

謝臨雲:“我聽到你在吹曲子,你吹得越來越好了,比那次考我時吹得還好。”

黃藥師聽到最後那小半句,目光一動,道:“你還記得那首曲子?”

謝臨雲:“我記性很好的。”

兩人隔了快一丈距離,一個垂首一個側身,目光都微妙地偏向了彆處,不知是何原因。

有夏夜的風從遠處吹來,將那些包圍在府邸周圍的竹葉吹得沙沙作響。

這本該是一個再問一遍的好時機,可謝臨雲想到他家仆從的話,竟有點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見她不開口,他竟主動打破沉默,道:“那首曲子,本是琴曲。我以簫奏,難免不儘其意。”

“不過也無妨。”他自哂一聲,“左右我不可能對旁人奏這首曲子,而你也不曾聽明白過。”

“可我確實不懂音律啊。”謝臨雲聽出他句尾的指責之意,有點不高興,“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怎麼明白?”

就算不說那首曲子,做其他事的時候,他也從來隨著性子,願意的時候可以把一件事徹底掰開揉碎,不願意的時候半句話都不解釋。

想到這些,這大半年來盤踞於心頭的氣又瞬間全部回來了。

“是,你聰明,我笨,我承認啊。”謝臨雲說,“可我也是真心實意跟你交朋友。”

“我閉關的時候,每次想起你,都跟自己說,反正想也想不出結果,不如彆想。獨孤也這麼勸我,要我放過自己,可現在明明是你不放過我,你不肯讓我好過……”

“就算你真的煩死跟我這種蠢人當朋友了,你也可以給個準話啊,還是說看我因為你如鯁在喉,你很高興嗎?”

黃藥師站在原地看著她,目光晦澀難辨。

良久,他才輕聲道:“那首曲子叫鳳求凰。”

謝臨雲一開始聽到“曲子”二字,還覺得他在避重就輕,可後麵聽清鳳求凰三個字,她就徹底愣在了當場。

黃藥師身形未動,唇線緊抿,繼續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與我交朋友。可我不想當你的朋友,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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