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出茅廬,雖從道義上講是占理那一方,但行事那般狠絕,不留半點餘地,勢必會引起南海其餘門派的反感。
但因為謝臨雲的介入,這件事後來直接憑一場決戰的勝負來收了尾,過程看似曲折不少,卻是叫天下人都沒有了置喙的餘地,同時還讓南海的諸多劍派都心服口服了。
初初喪父那段日子,他情緒不穩,行事時思慮得也不夠,比起解決麻煩本身,更像是要通過收拾那些不規矩的門派來發泄自己的痛苦。
作為人子,這無可厚非;可作為一城之主,他這樣做,其實是在給飛仙島上的百姓埋禍端,是他作為城主的失職。
喪事的流程徹底結束後,他認真思考了很久,再加上這段時間日日夜夜處理白雲城的各種雜事,他終於意識到當初的計劃有多不妥當。
所以他也就更感激謝臨雲了。
謝臨雲聽完他的肺腑之言,雖然大概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還是覺得自己當不起這麼大的人情。
可葉孤城說得十分嚴重,說到最後,連不給他機會表達這番感謝,這個心結會影響他劍術進境這樣的話都搬出來了。
謝臨雲:“……”
她隻能同意讓他去拜托南王查探阿九的事。
謝臨雲原本以為,就算是同為天子兄弟的南王,要查到遠在臨安的太平王府發生什麼,也得花上好一段時日,畢竟南王的封地離臨安並不近。
結果葉孤城當晚修書過去,隔天南王就直接從囂城派了人來送他親自寫下的回信。
謝臨雲:“???”
所以,南王這是本來就知道太平王府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信是她與葉孤城一道看的,為了把前因後果講清楚,寫得有些冗雜,有整整三大張紙,但事實上完全可以簡單概括成幾句話。
太平王妃是個精神病,可能是產後抑鬱,也可能是有彆的什麼心理創傷,但總之就是個精神病,特彆喜歡虐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對一個王妃來說,這算是一件醜事,因此臨安城裡幾乎沒有人知道這番內幕,南王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因為上次回京述職,受太平王邀請去太平王府赴宴時不小心親眼看到的。
南王還說,當時他非常震驚,也立刻規勸了太平王,務必不能任由事態這麼發展下去。
然而太平王大約沒怎麼聽進去,所以才會造成如今兒子離家出走還不願回去的場麵。
謝臨雲看完,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涼氣,道:“若真是如此,也不怪阿九不願回去了……”
葉孤城嗯了一聲,又問她:“如今湖主得知了其中原委,又待如何處置?”
“都這樣了,肯定不能送他回臨安。”謝臨雲毫不猶豫道,“我瞧他最近跟憐花公子學功夫學得挺高興,倘若他願意一直跟著,那留在南海便不錯,倘若他不願意,那我就帶他回洞庭去,總歸能吃飽穿暖不受欺負。”
這麼說著,她乾脆合上信,打算這就去問阿九了。
葉孤城見狀,忍不住提醒她:“這個時辰,他估計正與憐花公子一道。”
“所以?”
“湖主不是在躲憐花公子麼?”
謝臨雲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事實上,就算她沒有把話說出來,在這一瞬間,她的表情也等於幫她說了。
書房內的場麵霎時尷尬起來。
最後是謝臨雲自己先憋不住:“有那麼明顯嗎?”
葉孤城:“……有。”闔府上下這麼多人,恐怕隻有天天和她廝混在一起的白天羽還沒發現吧。
“好吧,我是在躲他。”謝臨雲歎了一口氣坦誠道,“誰讓他整天想著套我的話。”
“套話?”葉孤城沒懂。
事情說起來比較複雜,又關係到對葉孤城來說有半師之誼的沈浪,謝臨雲實在是難以和他解釋。
但這一回她沒有靠躲的,沒來由的,她就是覺得如果她直說不好透露,葉孤城便不會多追問,更不會像王憐花那樣旁敲側擊來套話。
果然,在她搖頭說了抱歉後,葉孤城立刻沒有再問了。
他甚至還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可按憐花公子的性格,湖主越是避著他,他對湖主的興趣便越是大。”
謝臨雲:“可我不避著他,三兩句就能被他帶溝裡去,他心思太深了!”
她是真的煩惱,說到最後,臉都氣得鼓了起來,全無半點江湖中人想象中天下第一應有的威嚴模樣。
葉孤城看在眼裡,差點笑出來。
“既如此,湖主不與他說話不就好了?”他出了個很適合謝臨雲執行的主意,“何況湖主隻要一出槍,相信就算是憐花公子也找不到可以開口的空當。”
謝臨雲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道:“……是哦?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給忘了,可見我真的被他帶溝裡去了,真是多虧你提醒!這次算我欠你人情了!”
葉孤城本來想說無妨,但聽到最後半句,眉頭一動,忍不住道:“既然湖主都這麼說了,那我便鬥膽求湖主一件事。”
“你說你說,你儘管說。”謝臨雲應得飛快。
“當日在終南山上……”年輕的白雲城主努力斟酌著語言,“神雕贈花一事,湖主能否忘了?”
謝臨雲:“啊???”什麼情況,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
“不忘也沒事,但切莫再同他人提起了。”葉孤城扶著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