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後悔(2 / 2)

宋寒時欠他們那麼多,她對他的惱恨除了他背信棄義之外,又何嘗沒有宋回的原因?

她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宋回,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更沒有讓他在父親的庇佑下長大。

她自認對得起宋寒時,對得起宋國,卻唯獨對不起宋回。

歸國以後她本來以為可以彌補他,卻不曾想宋寒時的表現令她大失所望。

她倒是無所謂,可對於一個那般小的孩子,父親對他的疏遠該是多麼殘酷的懲罰?

況且宋回還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就生生地承受了後來那麼多的責難,甚至被懷疑不是宋寒時親生的……

即便那時候宋寒時有眾多的理由,有眾多的苦衷,夏倚照也沒有辦法原諒他。

他對他們兩個的傷害早就已經沒有辦法釋懷。

宋回離開之後,夏倚照便覺得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

最近的煩心事情有些多,她想出去散散心,又開始考慮起蕭嶼在來信中說的那件事情。

他像是在和宋回交流,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實際上都在提點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希望夏倚照能夠再一次去到蕭國,跟他完成沒有完成的事。

那十年在蕭國除了完成城防基建之外,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修建靈渠。

這道靈渠是早年間夏倚照就有的設想,這邊地勢低窪,尤其是宋國與蕭國交界處,若有山風大作,河水便泛濫,幾乎每年都會有水災。

起初都是用城防來抵禦洪災,可時間一長,弊端便顯現出來,河床不斷被抬高,每次水患時衝擊力越來越強,城牆早就無法抵禦,等到第二個潮季湧來時,便逐漸產生縫隙,如此一來根本就無法抵擋那天災的攻擊。

自古以來,這些□□的威力便讓人在其麵前顯得十分渺茫,危害巨大,民不聊生。

夏倚照很小的時候便在腦中構思,如若能夠修建靈渠,大雨時節將那漲起來的水引流到彆處,而這條靈渠卻也能夠打通兩個地區之處,走出一條水路來,那便能夠福澤一方。

不僅僅是成就了蕭國,從那邊的邊界而來順流而下,更是能夠給大宋帶來彆的生機。

早年間大宋一直以兵力稱強,商業發展卻一直停滯不前,即便這十年來在宋寒時的治理下有了很大的轉變,卻依然比不上有天然優勢的蕭國。

夏倚照的太陽穴傳來一陣疼痛,有些猶豫不決。

她陷入了一個困境之中,本意不願意再去異國他鄉,可那未完成的靈渠也一直都是她的心頭大患。

當時若不是思家心切,她也不會就這麼匆匆帶著宋回回來。

若是了無牽掛的話,她興許真的會留在那裡將未完的工程完成。

那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更不僅僅是蕭國的事情,倘若真的完成,那這麼一片地帶的人民都會受到福澤。

如果是以前的夏倚照,如何抉擇水分明顯。

她當時能夠毫不猶豫地選擇去蕭國做人質,那麼為了能夠造福天下百姓,她也能夠毫不回頭地上路。

可是如今她已經有了宋回,她若是再去的話,宋回定然不能跟著她,而是要做這大宋的帝王,安定一方百姓。

如果她要走的話,那必然就隻能夠和他分隔兩國。

她閉上眼睛,沉沉地歎了口氣,頭一次感到這般為難。

入夜時分。

夏倚照按時到達暗牢之處,叮叮當當的鎖鏈聲音響起,她便看到宋寒時站起身,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每一次她過來時,宋寒時便主動迎上來。

她不知他為何這般執著,但每一次她來時,他總已經等在那裡。

過去的十年都是他在等她,如今也是他在等她。

隻不過兩人異地而處,換了一個身份。

夏倚照今日過來,倒是沒有急著對他做什麼,而是先讓周圍那些人下去,淡淡地打量著這的每一處。

暗室冰冷不見天日,四周都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是從宋寒時身上傳出來的。

他如今倒是真的布滿傷痕,和先前他自己故意弄出來讓夏倚照心軟的不一樣。

想到那一件事情,夏倚照的眼神又淡了幾分。

也是到後來她調查的時候才知道那些暗衛根本就沒有對他用刑,她一個一個地排查過去,發現他們並未對宋寒時有針對的行為。

其中一個暗衛行動異常,卻早在宋寒時逃走之後自行了斷,也就是說那人本來就是宋寒時身邊的親信,亦或是旁人安排的細作,為的就是做出那一番戲,賭的也就是夏倚照的心軟。

待到她安排太醫給宋寒時診治,然後轉移他時,便看準時機逃了出去。

這一回宋寒時身上那些傷口倒是實打實的。

夏倚照手扶在欄杆上,緩慢地抓緊,對上了男人的目光,眼眸裡麵一片漆黑,忽然開口道:“在蕭國,起初我住的地方,不比這好到哪裡去。”

宋寒時聞言眼神一顫,幾乎是從喉嚨裡麵湧出來的乾澀,沙啞著道:“對不起……”

讓她去蕭國做人質,對不起。

是他那個時候無能為力,沒有辦法護住她,到後來他有了能力,卻把這一切弄得一團糟。

他想他興許真的不適合做一個勞什子皇帝,他那時就應當拋棄一切,帶著夏倚照遠遠地離開。

他的眼神忽然就暗淡下來,問道:“我那是什麼都不要,隻帶著你歸隱田園,如今我、你、宋回三人,會不會過得很好?”

夏倚照聞言蹙了一下眉頭,還未回答,便聽到宋寒時淡淡地打斷了她,“不會的,你不會,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即便我堅持,你也會義無反顧地為了大宋的百姓去蕭國……”

其實從一開始,宋寒時就知道自己和她不是一樣的人。

他也曾偷偷地求過他們的姻緣,那廟裡的老和尚說了難聽的話,說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強行結合隻會徒增孽緣。

他當時嗤之以鼻,後來才真切地知道何為孽緣。

那就是得即便知道彼此不是同一類人,他也願意隱藏自己內心陰暗的想法,在夏倚照麵前表現出她喜歡的模樣。

夏倚照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他便是什麼樣子。

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都忘記摘下麵具來。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她而已,倘若按照他自己的心意來,他當時便直接帶走夏倚照,不顧這江山,不管那百姓,直接將她綁到一處木屋之中,在深山老林裡麵度過他們的餘生。

但他知道他不能那般做。

夏倚照不會喜歡那樣的他。

於是他隻能夠隱忍著,按照夏倚照想要的,一步一步完成先帝所交代下來的帝王大業,統一大宋,然後百姓安居樂業,安排好一切之後將她接回來,還有他曾經答應過旁人的那些諾言……也都要一一踐行。

他發覺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個死胡同,左右都會失去夏倚照。

所做的一切分明都隻是為了與她毫無芥蒂地在一起,可每走一步都把她推得更遠。

可若是不向前走的話,他們興許也回不到從前。

宋寒時開始回憶過去,回憶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出了問題。

可不斷地往前追溯,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從一開始他就隱瞞著夏倚照,陸梓睿說得沒錯,他說夏倚照知道他隱瞞的那些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會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又怎麼能夠甘心?

這一段緣分是他強求來的,如今終於得到報應,可心中還是不免抱著那一點微弱的希望——

祈求她的憐憫和原諒,祈求前麵還能有一條路,能夠讓他們忘記以前那些嫌隙,重新開始。

聽著他自嘲的聲音,夏倚照心中一片漠然,隻想問他,“事到如今,你有後悔過嗎?”

明明知道她最看重的就是忠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隱瞞那麼多的事情,甚至誤以為隻要他和春兒沒有發生過什麼就能夠讓她回心轉意。

——毀掉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的,不僅僅是有背叛,還有一個接著一個的謊言。

哪怕沒有第三個人,也逐漸分崩離析,再也沒有辦法拚湊回去。

宋寒時聽了她的話,卻是忽而紅了眼圈,“我又能如何?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倘若你處在我這個位置,你又能如何做?”

夏倚照一下子就握緊拳頭,“你如今是在責怪我?”

宋寒時低著頭,笑了一聲,“我從未責怪過你,我隻是在怪自己能力不足,沒能夠想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夏倚照深吸一口氣,“隻是坦白,有那麼難嗎?”

“你不懂。”宋寒時搖了搖頭,“倘若那些事情說出來,一切都不一樣了,至少現在你還能站在這裡與我說一句話,不是嗎?”

“我不懂、又是我不懂!”夏倚照覺得好笑極了,看著麵前的男人,“你如今不過是一個階下囚,憑什麼擺出一副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自以為是對我好,又自以為是說我不懂?我沒有那個能力去承擔你所謂的真相?”

她說著,像是得想清楚什麼似的,“我發覺我們好像從未相愛過。”

她話音落下,宋寒時一下子就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著她,用力攥住拳頭,指尖泛白,臉上一瞬間失去血色。

青色的血管浮在肌膚下麵,隱隱顫抖,他不知道夏倚照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如今要連他們的過去都否定?

夏倚照說:“相愛是需要信任的,我當初信任你,所以才義無反顧地去了蕭國,我全心全意,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全盤托出,可你呢?”

“你從一開始就是撒謊欺瞞,這段感情,終究隻是一場虛妄。”

宋寒時雙眸赤紅,“因為恨我,所以要否定我們的過去?”

“不,我不恨你。”夏倚照搖頭,“我隻是想讓你也嘗嘗我曾經受過的滋味。”

她忽然後退一步,淡淡看了他一眼,“既然你不願意說出那些真相,我也不想再強求,明日起,你便跟著那些囚犯去蕭國修築靈渠,從此以後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宋寒時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流放我?”

夏倚照徑直甩開他,“彆說得那麼難聽……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本來是想讓你去當人質的,但你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夠不上當人質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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