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善良的孩子，”老富說，“每個老師都這麼說。”
“對了，”他看向越阡，“門衛讓我謝謝你給他帶得豆漿包子。”
“他讓我彆怪你遲到。”
老富知道那個門衛兒女都去世了，隻剩下他跟一個孫子，每天省吃儉用存錢留給孫子上學。
門衛跟他說，“那小夥子走讀，第一天來遲到了一次，我給他開了門，後來就沒有遲到了。”
“應該是從哪聽了我的事，每天壓著我關門的點來，每次壓點都會給我帶包子豆漿。”
“我本來以為他有，又推辭不掉，後來才知道他自己也不容易，一個孤兒，聽說養父還打人。”
“怪難受的。”
老富道，“學校知道他的事，破例給他辦了餐補。”
越阡坐在底下沒吭聲，學生們隱隱啜泣起來。
廣播正好響起，告訴大家應該下去看升旗了。
老富站在講台上麵，看著沒穿校服的幾個在套校服，掏出手機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
“老富！我沒有準備好！”學生發現了他在偷拍，大呼不滿。
老富笑嗬嗬收起來手機，快步往門外跑，“我先下去，你們抓緊。”
一溜煙跑了。
學生們罵罵咧咧的，嘴角卻都帶著笑，直到他們踏出教室，進入到了另外一個空間。
一個陌生的充滿危機的空間。
新人副本。
他們最初其實並不在一個副本裡，甚至不少人都是一個人在副本。
比如：鹿幼歌跟商河。
第一次35人團聚是新人副本結束，那時候鹿幼歌手裡是一把卷了刀刃的砍刀，整個人都沉了很多，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後來才知道，在那個新人副本裡，她差點死了，是一個拿著砍刀的奶奶救了她，但是奶奶沒能離開那個副本。
商河也變了，變得讓大家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隨時想不開自/殺。
不像第二周目，大家雖然恐懼，但很快振作起來。
第一次作為玩家的他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從最初的陰霾裡走出來。
也沒有同一個堅定信仰。
鹿幼歌受那位奶奶影響，使用重劍，堅持要救更多的人。
然而大部分人，在當時唯一的堅持是離開，回到現實世界。
學生裡發生分歧，鹿幼歌宋柯越阡一小部分除了必須要下的副本之外，時常前往新人副本就救助那些第一次進入副本的玩家。
王琴為首的大部分同學拚了命的刷副本，往上升級，企圖到神級後離開。
但哪怕如此，他們依舊是最信任彼此的一個團體。
後來，鹿幼歌偶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所以能夠成為神級的玩家，都在最後神級副本中失敗了。
終點好像就是死期。
她說服不了王琴他們，也沒辦法去說服，失去神級目標之後，王琴他們靠什麼苦苦支撐生存呢？
所以她轉變了路，她以“度陌”之名，開始匿名單排副本，悄無聲息地不斷往上提升。
等到越阡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能去神級本了。
越阡自然不同意她單獨進入，兩人爭執後，鹿幼歌發現越阡跟倪臣早就開始跟外界聯係，越阡也到了能挑戰神級副本的權利。
兩人一起進入了那位掌管生命的神級Boss伊萊的神級副本。
副本比起之前的大逃殺或者驚悚主題而言，顯得沒有那麼危險。
是一個一個選擇，他們從出生開始選擇。
第一道題就是，是否要誕生。
像是將過去所有的經曆拿出來一一進行審判，重新選擇。
人有後悔的點，重新選擇就會有多誘人。
鹿幼歌前半生順順當當，一路掠過，最後站在是自己死亡還是奶奶死亡的節點上，無法前進。
越阡，卡死在第一道題。
鹿幼歌愧疚她人生命，為她犧牲，越阡是根本不願意出生。
越阡的身世很簡單，他是被母親的愛慕者偷走的，也就是他那位小醜養父。
他早年就知道，並且費儘心思試圖回到父母身邊，卻發現他們身邊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他偷偷打過電話，說自己有他們孩子的消息，是女人接得，她說他是騙子，她根本沒有所謂的丟失的孩子。
越阡曾以為自己錯了，他偷偷去那位弟弟身邊，拿到他的頭發，做了親子鑒定，確定同父。
他本想在找那個女人做親子鑒定，可是他遠遠看了那個女人一眼，就覺得沒什麼必要了。
他的五官百分之七十跟她一樣。
他回去了養父那，挨了頓打，餓了三天還是四天，徹底讓自己忘記所謂的父母。
他從來不想活。
鹿幼歌最終沒有選擇，她走了原來的路，“我已經對不起一個人，不能對不起另一個。”
“從來沒有回頭路，我不會回頭。”
越阡沒出來，鹿幼歌強行闖進去，將人生生拉出來的。
兩人過了最難的一關，最後簡單了伊萊。
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伊萊是個身穿袈裟的和尚模樣，垂眸看他們，又像是看萬物。
祂問，“選擇，如何？”
鹿幼歌說，“雖然有些艱難，好在前方有路標，不至於選錯了路。”
“我跟著她。”越阡道。
祂自己散儘了能量，成全了他們成為神級Boss，在最後的贈語是，“風能帶給你聲音。”
二周目時，萬戶他們也曾說過。
鹿幼歌成了神級Boss掌控生命，越阡順帶的，徒有神級之名。
升級後，鹿幼歌摸到官方能源核心，發現了更深的東西。
官方也好、玩家也好、Boss也好，不過是一串參雜了人類情感的數據，但是這數據放任不管，會越來越強大，然後傷害到情緒本源的人。
他們卻是意外，他們是活人進本，是官方為自己挑選的軀殼。
之所以選擇高三四班，是因為班裡有部分同學早就被盯上了。
班小花，被壓榨的重男輕女的受害者；王琴，父母愛情失敗後的受害者；王思萌，親人受不公平待遇死亡，心靈受到創傷的受害者……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特殊的：越阡、商河。
越阡的養父許願得到心愛女人的孩子，為此願意貢獻出自己的孩子。
於是，越阡父母不再記得這個孩子，越阡成了養父唯一的孩子，同時是被貢獻的那個。
商河得了癌，父母用生命換來他的重生，他活了，父母卻死了。
也是這種生命的奉獻，讓遊戲能夠有一次性拉入這麼多活人入副本的能量。
商河在新人副本時就已經發現的這個事情。
鹿幼歌發現了這個之後，才開始布置。
按照規則，他們有兩個許願機會，但是從越阡跟商河就能看出來官方能乾出什麼陰間事情。
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沒準備能這麼簡單的離開。
鹿幼歌原本想得兩個願望：
一：35人絕對安全。
二：神級玩家擁有絕對能量。
原本她準備許願第二個，因為第二個很有可能針對許願者有陷阱。
讓越阡許願第一個，誰知道越阡跟她想到一起了，先一步選擇了第二個願望。
第二個願望的結果是，越阡失去肉/體，成為一串數據，從玩家轉化為Boss。
鹿幼歌氣得要死，但也於事無補，為了加大越阡活下去的概率，她隻能將新得到的能源轉贈給越阡。
之後拖延許願時間，將越阡身體轉移到安全地方。
最後許願35人，絕對安全，一人不少回到現實。
越阡失去身體，根本不可能離開遊戲，她許願的時候就知道這點。
但是他們留了一個後手，倪臣成功跟外界聯係上了，得知外界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失蹤，現在剛進行信息封鎖處理。
他們需要時間研究救助。
所以這個願望的根本目的是，為外界的救援拖延時間。
越阡的身體被托付給乙黑，為了不被官方發現，越阡排斥玩家。
後來鹿幼歌他們進入現實副本，隻剩下越阡一個失去記憶，他仍舊排斥玩家，並且執念找人。
二周目越阡恢複記憶後，得知了一切，但時機不到，所以他根本沒有提及這些事情，隻是抓緊時間跟鹿幼歌在一起。
前不久，官方動作很大，他才跟鹿幼歌透露了一些，帶著鹿幼歌去取回他的身體。
但他發現，他的身體裡，沒有心臟。
這也是必須將能量再次轉送給鹿幼歌的原因，越阡屬於遊戲一部分，他能量雖大卻要處處受限。
鹿幼歌是活人，高級Boss，神級玩家，原本伊萊Boss的選中者，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
學生們得到了所有的信息，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還有越阡跟鹿幼歌原來的計劃，以及調整後的計劃。
最先醒來的倪臣第一時間通知外界，一切準備就緒。
緊接著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醒來了，他們睜開眼睛好像變了，又好像還是原來的他們。
“哎，兩口子太不容易了，班長，回去讓寫一千九早戀檢討，意思意思算了。”金元寶笑道。
“那不行，”王琴手中握著鼓棒，在手裡翻騰，“鹿鹿怎麼也是咱們班團寵，這麼輕而易舉就被拐走了，一千九太少了，讓越阡考個市前十吧。”
他們沒覺得越阡不能離開，能走到現在，他們不覺得會有人會被拋棄。
身體找到了，心臟肯定也能。
而且鹿幼歌之前說去處理私事，說不準就是處理越阡的事情的。
宋柯站起來，“市前十？省前三十五，都是我們的。”
這話狂了些，其他人有點萎了。
學生站起來，耳邊響起鹿幼歌的聲音，“班長，開團？”
“開團。”
學生們各自組合散開，衝向學校各個角落，所有阻攔他們的Boss或者玩家，全都一一被鏟除。
學校是現實投放進來，而外界的救援早就在學校裡安放了大量程序，能夠內部瓦解遊戲。
鹿幼歌那邊清理了三三四四的圍攻者，體育生及時趕到，衝進去直接肉搏。
一周目玩家技能加持，二周目自我鍛煉，兩相結合，加上鹿幼歌Bug一樣的後盾，根本沒有能抗住他們進攻的存在。
很快除了他們腳下的那塊地，周圍全部成了純白空間，到處是流動的綠色數據。
鹿幼歌的身影穿梭在綠色數據中，試圖找出官方所在地。
其他同學也都在尋找著。
可是不論怎麼感受，還是尋找，始終不能找到官方最後一塊能源所在。
“會在哪呢？”金元寶道，“如果是我，一定放在所有人想不到的地方。”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們背詩呢？”王琴無語，“快想能在哪？周邊已經開始修複了！”
學校外圍已經有了圍牆的痕跡。
“會不會根本不在我們學校裡？”學委問，“自由之都不是更有可能嗎？”
“如果在那，清風會比我們更快找到在哪。”宋柯道，“清風本就掌管全遊戲規則，更不用說一個自由之都。”
“絕對在這裡，”倪臣道，“他們從外界進行檢測，就在學校範圍內，”不等同學發問，快速補充道，“隻能具體到學校，無法更具體。”
學生們失望地歎氣。
“那怎麼辦？越阡沒有心臟，他會不會受到……”話沒說完，鹿幼歌倏地出現在他麵前，嚇得他一個激靈。
鹿幼歌卻顧不得道歉，急促問道，“你說什麼？”
“什麼？”學生沒反應過來。
鹿幼歌，“你說越阡的身體怎麼了？”
似乎沒想到鹿幼歌居然不知道這件事，他以為是鹿幼歌給得額外信息，她都知道。
學生求助地看向宋柯。
鹿幼歌僵著臉看向宋柯，聲音顫抖，“班，班長，他剛剛說得，是什麼，是什麼意思？”
宋柯抿了抿唇，艱難道，“越阡他的身體裡沒有，心臟。”
鹿幼歌呆愣在原地，她以為越阡的危險在於重新轉變成人，是衝入身體，是他自己不想活下去。
所以她才會那個態度，她是想讓他振作的。
鹿幼歌根本不知道心臟的事情！
回憶不是她自己加進去的，是她跟越阡通過梅洛跟畫糖糖，傳送給學生。
鹿幼歌想到越阡說難受，想到他說他出不去，想到他閉上眼睛前還在看她。
而她呢？
她做了什麼？
她甚至沒能給他一個擁抱，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
“崽崽，你，”宋柯叫了她二周目的昵稱，上前抱住她，“彆怕。”
鹿幼歌被僵硬地抱著，目光落在漸漸複原的圍牆上。
她沒有辦法不害怕。
人在一具沒有心臟的身體裡，能活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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