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站在門外看著剛剛被從裡麵拉開的門和站在門內的男人,半晌,她道:“舅。”
把打算搬家的意思說清楚,時間已經過了午飯點,邢駿執意要留沈梔吃飯,扭頭想喊他媳婦拾掇倆菜,才想起來沈梔一來,他媳婦就摔門走了,這會兒彆說飯了,家裡連個人都沒有。
沈梔見他臉色不太好,表示說:“不用了舅,我回去吃,家裡保姆應該留了飯。”
“回什麼回。”邢駿一看她臉上的指印就對那個家氣不打一處來,煩躁地點了根煙叼上,他說:“走,舅帶你去外麵吃。”
下了樓,邢駿帶著沈梔七拐八繞,走了半天走到家從外麵看起來十分老舊的小館子前。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正是有心氣的時候,邢駿擔心沈梔嫌這地方太破不肯,回頭看了她一眼,還沒說話,沈梔已經邁開腿先進去了。
館子裡麵比外麵看上去要好一點,但也沒強到哪去,牆皮泛黃桌上油漬斑斑,看上去已經開了不少年頭的樣子,沈梔如果還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來這地方沒準還真會默默矯情下,嫌臟嫌破的。可現在她芯都換了,況且上輩子最後那幾年,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心理的生理的,睡不著覺吃不下去東西都是日常狀態,有時候好不容易吃下去了,沒多久又要全吐出來,胃都被糟踐壞了。
現在她身體健康,未來可期,已經是命運眷顧,她不會也沒有資格再嫌棄什麼。
兩人找了張還算乾淨的桌子坐下,邢駿問了沈梔忌口,做主要了大份麻辣魚麵。等滿滿一盆撒著蔥花辣椒蓋著魚片的麵端上來,鮮辣的香氣從鼻端竄進去在口腔裡彌散開來,沈梔頓時感覺到了餓,邢駿夾了幾筷子麵和魚片到她碗裡,說:“彆看這地方不行,東西好吃的很,快嘗嘗。”
沈梔往嘴裡送了兩口,麵條筋道魚片嫩滑,味重又過癮,沒吃幾下她額頭上就起了一層細汗,味道的確很好,但她總覺得少點什麼,拿了桌邊調味盒裡的醋瓶倒了些進碗裡,再吃,果然比之前更合她胃口。
邢駿眼看她倒了小半碗的醋,突然就笑了,隔著桌子伸手過去替她擦了擦汗,沉重的神色溫和下來,“你和你媽媽真像,長得像,口味也一樣,來這兒吃個麵,總得吃走人家半瓶醋。”
粗糲帶著老繭的手掌撫過額頭,沈梔咬斷半截麵條,抬頭衝他笑了笑,微微訝異,“我媽她也來過這裡麼。”在她的印象裡,她媽媽一直是個很安靜溫柔的女人,不會大聲說話,對什麼事情都淡淡的,連口味也和她的人一樣,最愛清粥小菜,她想象不到她媽媽吃辣吃的滿頭大汗的樣子。
“是啊,這地方還是你媽當初帶我來我才知道的。”邢駿把盆裡的魚片都夾進沈梔碗裡,“當時我才十歲吧,我媽帶我去看她的姐姐,就是你外婆,那時候你媽媽已經上大學了,正放暑假在家,你外婆就讓你媽媽帶著我玩,她和我媽姐妹倆好說話。”
“你媽媽那時候還不是和你爸結婚之後那樣。”提到沈振安,邢駿又蹙起眉,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來,好一會兒眉心才平展開,想到了什麼似的,輕笑了聲,“你媽那時候一肚子的壞水,說是陪我玩,其實整我整了一下午,等我說餓了,又帶我來這吃麵,我那陣才多點兒小,她就要多加麻加辣,沒把我嗆死。”
兩人吃完了麵,邢駿送沈梔去車站。
“後來我開學了,你媽媽也開學了,她學校離我學校很近,有時我媽加班來不及接我放學,她就去接我再送我回家。”
“我寫作業時,她就做飯給我吃,等寫完作業吃完飯,她就帶我出來玩。”邢駿指了指街角一片空地,“那會兒這巷口有家遊戲廳,我做夢都想來玩,可我媽從來不讓,她就帶我來,我打街機玩不過彆人,她就替我玩,她玩的可厲害了,每次都把輸人家的遊戲幣贏回來,還能多贏好多。”
這個午後暖融融的,沒有風。小巷裡一隻花色橘白相間的胖貓蜷成一團躺在巷子中間曬太陽,來來回回跑鬨的小孩子都小心繞過不踩到它,時不時有上年紀的老人認出邢駿,操著青城話笑眯眯地喊聲“駿子”,再問句他旁邊的漂亮丫頭是誰,邢駿就中斷故事,也笑著回一句,我外甥女。
沈梔並排走在邢駿旁邊,看著地上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聽著他講從前的那些事情,忽然之間就好像回到了那段靜謐安寧的時光裡。
她從沒見過她舅嘴裡說的她媽媽那個樣子,但她知道,那個時候,她媽媽一定過得很開心。
在車站等了沒一會兒就來了車,分彆前,邢駿囑咐沈梔,“梔梔,你這段時間保護好自己,彆再叫他們欺負你,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什麼時候要搬家也給我來個信,我過去幫你。”
沈梔點頭應了聲,道過彆,她上了車坐下,從車窗探頭出去朝邢駿揮了揮手,“回去吧舅,我到了給你短信。”
邢駿誒了句人卻沒動,車子漸行漸遠,開出去一段距離沈梔再回頭去看,他還站在那裡,慢慢縮成了一個小小黑點。網,網,,...: